盛情難卻 第 28 章
傍晚，李星聿補習班下課，像顆小炮彈一樣衝進店裡，書包往櫃台一甩，就嚷嚷著餓。
“媽！晚上吃什麼？我快餓扁了！”他湊到正在給一隻英短梳毛的盛晴旁邊，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姐，你猜我今天在補習班聽到什麼八卦了？”
盛晴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什麼？”
“是關於陳也的！”李星聿擠眉弄眼，“就他們工作室那個蘇蔓姐，好像……對陳也有點那個意思！”他用手比劃了一個心形，表情誇張，“聽說她家裡條件挺好的，跟我哥又是同學，工作上還能幫他，好多人都覺得他們挺配的……”
盛晴握著梳子的手一頓，心裡有點悶，有點澀。雖然早有預感，但從李星聿這裡得到“證實”，那種不舒服的感覺還是清晰地蔓延開來。
她勉強笑了笑：“是嗎……他們工作夥伴，關係好也正常。”
“那可不一樣！”李星聿沒察覺到她的異樣，還在自顧自地分析，“反正我覺得蘇蔓姐看他的眼神，跟看彆人不一樣。不過你放心，陳也那人，心裡有數得很……”
盛晴沒再接話，沉默地繼續給英短梳毛。
“小晴，”王姨的聲音從旁邊溫和地響起，她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接過盛晴手裡的梳子，動作熟練輕柔地安撫著那隻受驚的貓咪，“梳毛的時候心要靜，手要穩，你看，順著毛發生長的方向，它才會覺得舒服。”
盛晴看著王姨的動作，知道自己剛才走神了。
“對不起，王姨，我……”
“沒事，”王姨笑了笑，將梳好的英短放回籠子，示意盛晴跟她到休息區坐下。李星聿見狀，識趣地溜到一邊玩手機去了。
王姨給盛晴倒了杯溫水，看著她有些蔫蔫的樣子，語氣溫和：“怎麼了？下午就見你有點心不在焉，是累了，還是有什麼心事？”
盛晴捧著溫熱的水杯，猶豫了一下。王姨的目光慈祥通透，讓她有種想傾訴的衝動，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王姨，”她低聲開口，“您說……如果，如果聽到一些關於……某個人的傳言，心裡會覺得不舒服，該怎麼辦？”
王姨沒有追問“某個人”是誰，隻是瞭然地笑了笑，目光望向窗外漸沉的暮色，彷彿陷入了回憶。
“年輕的時候啊，我也這樣。”她聲音輕柔，帶著歲月的溫潤，“你李叔那時候在廠裡是技術骨乾，人長得精神，脾氣也好，廠裡喜歡他的姑娘不少。那時候就總有人在我耳邊說，誰誰誰又給他送飯了，誰誰誰跟他一起加班到很晚……聽得多了，心裡就跟揣了隻小兔子似的，七上八下，乾活也靜不下心，還偷偷跟你李叔鬨過彆扭。”
盛晴驚訝地擡起頭，很難想象如今沉穩包容的王姨，年輕時也會有這樣的煩惱。
“後來啊，還是你李叔看出來了。”
王姨轉過頭，看著盛晴，眼神溫暖，“他也沒多說什麼，就是一如既往地對你好，該乾嘛乾嘛。他跟我說，‘彆人說什麼，那是彆人的事。咱們之間怎麼樣，你難道自己感覺不到嗎？信任這東西，不是靠堵彆人的嘴，是靠自己的心和對方的行動。’”
王姨拍了拍盛晴的手背：“小晴，有時候啊，耳朵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就算有一部分是真的，那也不是事情的全部。重要的是你自己怎麼想，你相信的那個人，他做了什麼，讓你覺得可以相信。為了些捕風捉影的事情，讓自己不開心，影響手頭該做的事，那才叫傻呢。”
“感情這回事，就像照顧這些小動物，急不得，也猜忌不得。你得有耐心，有信心，也得給對方同樣的信任。是自己的，跑不掉；不是自己的，強求不來。關鍵是，彆讓那些雜音，擾亂了你自己的步調。”
王姨的話語像一陣溫和的風，吹散了盛晴心頭的迷霧。
是啊，蘇蔓說什麼，李星聿聽來什麼，那都是外界的聲音。她和陳也之間，從最初的相遇，到後來的每一次相處，他給予她的，是實實在在的守護、尊重和引導。他或許沉默，但他的行動從未含糊。
為了那些未經證實的流言蜚語，就在這裡胡思亂想，甚至影響到工作，確實太不應該了。
信任，不應該這麼脆弱。
想通了這一點，盛晴感覺胸口的悶澀瞬間消散了大半，她看向王姨，：“王姨，我明白了，謝謝您。”
“想明白就好。”王姨欣慰地笑了，“去吧，幫我把明天要用的毛巾消消毒。”
“嗯。”盛晴起身去乾活，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晚上回到自己的小屋，盛晴洗漱完躺在床上，再次拿出那個小兔子掛件。
然後拿起手機，點開了與陳也的聊天界麵。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發了條訊息過去：
“今天店裡來了位叫蘇蔓的女士，說是你的同學和合作夥伴，來諮詢寵物美容。她跟我聊了幾句。”
訊息發出去後，她有些緊張地等待著。既期待他的回複，又有點害怕他的反應。
沒過幾分鐘，手機螢幕亮了。
陳也回複得很快，內容一如既往的簡潔：
“嗯，她跟我提了。不用在意她說什麼。”
緊接著，他又發來一條：
“你今天怎麼樣？”
看著螢幕上那短短的兩行字，盛晴一直懸著的心，徹底落回了實處。他沒有迴避，沒有解釋，隻是用一種最直接的方式告訴她，他什麼都知道。
他果然，一直都是那個值得信任的陳也。
她抱著小兔子，蜷縮排被子裡，回複道：
“今天挺好的！那三隻小貓崽睜眼睛了，特彆可愛！”
陳也的回複很快，依舊簡短：
“嗯。”
過了一會兒，又補了一條：
“早點休息。”
簡單的幾個字，卻像有魔力一般，撫平了盛晴心頭的不安。
高考錄取查詢的日期一天天臨近，既讓人期待，又讓人心生畏懼。
盛晴表麵維持著鎮定，照常餵食、清理、照顧動物，甚至還能跟李星聿開幾句玩笑。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內心深處那根弦繃得有多緊。
這天早上，她剛開啟店門，手機就震動了一下。是陳也發來的訊息，沒有任何多餘的話，隻有一句：
“今天放榜，放平心態。無論結果，你都很棒。”
看著這行字，盛晴鼻尖一酸。他總是這樣，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予支援。他沒有說“你一定可以”，也沒有空泛的安慰，隻是肯定了她的努力和價值。這比任何華麗的鼓勵都更能觸動她。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將手機收好，開始一天的工作。王姨和李叔將她的不安看在眼裡，互相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眼神。
下午，剛過三點，王姨就大手一揮：“今天就到這兒，提前關門！”
“啊？王姨，還沒到時間呢……”盛晴有些錯愕。
“特殊日子，破個例！”王姨利索地開始收拾，“走，回家，用家裡電腦查，網速快！”
李叔也默默點頭，已經開始拉卷簾門了。
盛晴看著他們，喉嚨有些哽咽，什麼也說不出來，隻能用力點頭。
回到王姨家，氣氛反而比在店裡更緊張了。李星聿也早早被叫了回來，此刻正坐立不安地在客廳裡轉圈，比盛晴這個當事人還激動。
“姐！還有半小時！你緊不緊張？我手心都出汗了！”他湊到盛晴旁邊，眼巴巴地看著她。
盛晴坐在電腦前，手指冰涼，心臟在胸腔裡擂鼓。她勉強對李星聿笑了笑，聲音有點乾：“還、還好。”
王姨端來切好的水果和溫水，放在她手邊：“彆怕，小晴，咱們儘力了，就問心無愧。”話雖這麼說，王姨自己攥著圍裙角的手也不自覺發緊。李叔則沉默地坐在一旁，目光關切地落在盛晴身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盛晴盯著電腦螢幕右下角的時間，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她不由自主地摸向口袋裡的那個小兔子掛件，指尖感受到那柔軟的絨毛，彷彿能汲取到一絲力量。
終於，到了官方公佈的查詢時間。
“到了到了！姐！快查！”李星聿第一個喊出來，聲音都變了調。
盛晴深吸一口氣，坐直身體，移動滑鼠，點開了那個早已爛熟於心的查詢網址。登入賬號，輸入準考證號、身份證號……王姨、李叔、李星聿都屏住了呼吸，圍在她身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螢幕。
頁麵跳轉，一個小小的載入圓圈開始轉動。
那一刻，盛晴感覺自己的心跳幾乎停止了。她閉上眼睛，不敢去看。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也可能隻有幾秒鐘。
“出來了！出來了！”李星聿的尖叫聲幾乎刺破耳膜。
盛晴睜開眼。
螢幕上，清晰地顯示著錄取結果：
榕城大學
動物醫學專業
錄取狀態：擬錄取
……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盛晴呆呆地看著那行字，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直到王姨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用力地抱在懷裡，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好孩子！考上了！真的考上了！榕城大學！太好了！太好了！”
李叔那張總是嚴肅的臉上，此刻也綻開了無比燦爛的笑容，他快步走到陽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掛紅色鞭炮，熟練地點燃。
“劈裡啪啦——”
清脆響亮的鞭炮聲在小區裡炸開，宣告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喜悅。
李星聿在旁邊興奮地又跳又叫：“啊啊啊！我姐是大學生了！榕大！重點大學！姐你太厲害了！”
盛晴被王姨緊緊抱著，聽著耳邊激動的歡呼和窗外熱烈的鞭炮聲，看著電腦螢幕上那行決定了她未來道路的字，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
不是悲傷，是巨大的洶湧的喜悅，是對過去無數個挑燈夜讀的夜晚，無數次咬牙堅持的瞬間的釋然，是對所有關心她幫助她的人的無儘感激，也是對自己終於憑借努力，親手抓住未來的如釋重負。
她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從此，天高海闊，她有了新的方向，新的。
盛晴抹去眼淚，看著圍在她身邊的王姨一家，看著螢幕上那行閃閃發光的字。這一刻，所有的不安和等待，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