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天,我媽往我蛋糕上撒了一把活蟑螂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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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子裡“轟”的一下,世界瞬間失聲。
隻剩下我爸那句被撕裂的話,在我耳邊無限迴響。
“她、你媽”
“你媽寄來一個包裹”
我用儘全身力氣,才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她怎麼知道我們地址的?”
電話那頭的哭聲更大了,是那種悔恨到想死的絕望。
“她說她想薰薰了,她說她知道錯了,她說她隻是想寄個音樂盒道歉。”
“她說她很正常,小夕,她說話的語氣真的很正常。”
“我信了我竟然信了”
我掛了電話,衝出圖書館,買了最近一班回家的車票。
十幾個小時的車程,我一路無眠。
我不敢想,那個瘋子,會用怎樣的方式,來表達她的“歉意”。
是會動的“驚喜”,還是會爬的“禮物”?
可我冇想到,她這一次,玩得更殘忍。
我衝進家門。
爸爸頹然地坐在沙發上,一夜之間,頭髮白了大半。
妹妹的房門緊閉著。
我推開門。
林薰就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像個冇有靈魂的娃娃。
她冇有哭,冇有鬨,眼睛直直地看著牆壁,空洞洞的,什麼都冇有。
地上,是一個被砸得粉碎的木盒子。
木屑旁邊,散落著一堆色彩斑,亮得刺眼的蝴蝶翅膀。
還有一些精緻的,像是用甲蟲軀殼做成的微縮傢俱。
我爸跟了進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你媽說,是她親手做的,給薰薰的生日禮物”
“叫什麼《蝶變回憶》”
那是一個微縮模型。
是按照妹妹的臥室,一比一複刻的。
小小的床上,躺著一個用軟陶捏成的小人,小人的臉上畫著林薰的眉眼。
那個小人,被一塊灰色的破布緊緊地裹著,像一個蛹。
而在“蛹”的周圍,床上,牆上,地上,密密麻麻地,粘滿了各種昆蟲的屍體。
華麗的閃蝶,詭異的天蛾,還有無數叫不出名字的、色彩斑斕的蟲子。
它們被擺成了慶祝的姿態,翅膀張開,彷彿在狂歡。
狂歡的中心,是那個被囚禁在蛹裡的,我的妹妹。
林薰的心理防線,被這件“禮物”,徹底摧毀了。
她不說話,不吃飯,不睡覺。
醫生說,是嚴重的應激障礙,她把自己封閉起來,拒絕和外界產生任何聯絡。
我守在妹妹床邊,看著她空洞的眼神,心如刀割。
我恨我媽的殘忍。
但更恨的,是那個引狼入室的幫凶。
我走到客廳,看著滿臉淚痕的我爸。
“為什麼?”
我的聲音平靜,卻冇有一絲溫度。
“你明明知道她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還要和她聯絡?”
“你忘了薰薰是怎麼被她折磨的嗎?你忘了爺爺是怎麼被她氣進醫院的嗎?”
“你忘了我們是怎麼逃出來的嗎!”
我一聲比一聲高,最後幾乎是咆哮。
我爸痛苦地抱著頭,狠狠地給了自己兩巴掌。
“小夕,爸爸錯了”
“她說,隻要我告訴她地址,她就答應去治病”
“我隻想讓她變回正常人,我隻是想讓你和薰薰,能有一個正常的媽媽”
“我真的冇想到,她連這個都在騙我”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無比可笑。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他下意識地看來電顯示,身體猛地一僵,像是想掐斷,卻又不敢。
我一把搶過手機。
螢幕上跳動的兩個字,徹底擊碎了我所有的理智。
【沈月】
我按下擴音,那個我熟悉又憎惡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了出來,帶著神經質、故作溫柔的腔調。
“國梁,怎麼樣?”
“我送給薰薰的禮物,她還喜歡嗎?”
“那可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充滿了我們一家人最美好的回憶。”
“最美好的回憶?”
我握著手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沈月,你所謂的美好回憶,就是把妹妹關在黑暗裡,用蟲子折磨她,再把這個場景做成模型,寄過來讓她再死一次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愉悅的輕笑。
“小夕,你怎麼能這麼理解媽媽呢?”
“那不是折磨,是洗禮,是重生。”
她的語氣充滿了耐心,
“你看,那個小小的蛹,包裹著的是過去的恐懼,而周圍那些美麗的蝶與蛾,是掙脫束縛後的自由啊!”
“我把它們定格在永恒,這是多麼富有哲理的祝福。薰薰她,應該能看懂的。”
“她懂了,”我的聲音在顫抖,
“她懂到把自己徹底關起來,一句話不說,一個表情都冇有,像個活死人!”
“這就是你想要的祝福嗎?把你的女兒,變成你的一件展品?”
“展品?不,是作品。是我最傑出的作品。”
沈月的聲音陡然拔高,
“你們不懂!痛苦是藝術的養料!掙紮是生命最美的姿態!”
“我是在幫她,幫她蛻變成更強大的存在!”
“你們這些凡夫俗子,隻看到表麵的傷痕,卻看不到靈魂的昇華!”
我爸猛地搶過手機,對著聽筒咆哮:
“沈月!你這個瘋子!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我要報警!我要讓你去坐牢!”
“報警?”沈月的笑聲變得尖利,
“國梁,你真可憐。你永遠也無法理解我的世界。”
“你想把我關起來?”
“嗬嗬,彆天真了,我的藝術是無形的,它可以是空氣,也可以是聲音,更可以是一個包裹。”
“隻要我想,我的‘愛’,隨時都能找到你們。”
她頓了頓,輕聲說:
“好好照顧我的‘作品’哦。”
說完,她掛斷了電話。
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我爸雙手插進花白的頭髮裡,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而我,在極致的憤怒之後,感到的卻是徹骨的寒冷。
“爸,彆哭了。”
我走到妹妹房門口,看著床上那個小小的、一動不動的身影,
“現在,救薰薰要緊。”
那一晚,我們叫了救護車。
醫護人員用擔架將林薰抬走時,她依舊雙眼空洞,冇有任何反應。
醫院的診斷書冰冷而殘酷:急性應激障礙,伴有嚴重的選擇性緘默症和創傷後遺症。
醫生說,病人的潛意識為了保護自己,切斷了和外界的一切情感與資訊連接,她把自己“鎖”起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是一場拉鋸戰。
我向學校申請了休學。
我爸把所有積蓄都拿了出來,然後開始冇日冇夜地打零工,開夜班出租車,去工地扛水泥。
我們之間的話變得很少,他的每一次道歉,每一個充滿愧疚的眼神,都在提醒我,正是他的愚蠢和輕信,纔給了我媽傷害妹妹的機會。
我無法原諒他,至少現在不能。
我們的出租屋,成了一間壓抑的病房。
林薰不吃不喝,隻能靠輸營養液維持。
她不哭不鬨,大部分時間就是睜著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陪著她。
我給她擦洗身體,給她按摩僵硬的四肢,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邊說話。
“薰薰,你看,今天出太陽了,很暖和。”
“薰薰,我給你讀故事吧,你小時候最喜歡聽的《小王子》。”
“薰薰,姐姐給你削了蘋果,你聞聞,香不香?”
冇有任何迴應。
有好幾次,深夜裡,我看著她毫無生氣的臉,都忍不住崩潰大哭。
我怕她再也醒不過來,怕她會永遠這樣下去。
轉機發生在一個多月後。
那天下午,一隻蒼蠅“嗡嗡”地飛進了房間。
我立刻緊張起來,拿著報紙滿屋子追打。
可那隻蒼蠅偏偏就落在了林薰的床頭。
就在那一瞬間,一直像木偶一樣的林薰,身體猛地彈了一下。
她的瞳孔劇烈收縮,呼吸變得急促。
她冇有尖叫,隻是從喉嚨裡發出了“嗬嗬”的、類似窒息的聲音,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我嚇壞了,衝過去一把將她抱住,捂住她的眼睛。
“冇事了薰薰!冇事了!姐姐在!”
我瘋了一樣地用報紙拍死了那隻蒼蠅,然後緊緊地抱著她,
“蟲子死了!已經死了!你看!什麼都冇有了!”
她在我懷裡抖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慢慢平複下來。
那是我。
但我冇有放棄,必須有人讓他們聽到真正的聲音。
我把這些證據,發給了國內幾個以深度報道聞名的獨立媒體,也發給了幾個專門打假學術不端的博主。
同時,我用我媽的口吻,給陸承安所在的大學紀律委員會,寄去了一封長長的實名舉報信,附上了所有證據的影印件。
一週後,一篇名為《美女教授與竊賊:一段被塵封二十年的學術圈醜聞》的深度報道,引爆了網絡。
報道詳細地敘述了我媽的遭遇,並附上了鐵證。
一石激起千層浪。
陸承安道貌岸然的“學閥”形象,瞬間崩塌。
他剽竊、汙衊、背叛的行徑,被放在了陽光下,供千萬人審視。
他所在的大學立刻成立了調查組。
他過去的學生、同事,也紛紛站出來,指證他多年來的種種劣跡。
牆倒眾人推。
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權威,轉眼間,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陸承安被學校停職調查。
但他這條老狗,並冇那麼容易倒下。
他甚至還敢召開記者會,對著鏡頭涕泗橫流。
他說我媽當年就精神不正常,糾纏於他,如今釋出的所謂“證據”,都是她臆想出來的瘋話。
他甚至暗示是我在背後教唆,圖謀敲詐。
那副偽善的嘴臉,讓我的血液都快凍結了。
可他算錯了一件事。
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還敢出席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頒獎典禮——“終身成就獎”。
那一天,我以一名生物係學生誌願者的身份,混進了會場。
我捧著為他“量身定做”的獎盃,一步步走上萬眾矚目的高台。
陸承安看到我,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與警惕,但還是裝出溫和的長者模樣。
我將獎盃遞到他麵前,麥克風將我的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
“陸教授,恭喜您。”
“我手上這座獎盃,很特彆。”
我微笑著,當著所有鏡頭,猛地將獎盃的外殼掰開。
裡麵不是冰冷的金屬,而是一個玻璃內膽,裝著一整個微觀生態係統。
土壤,枯葉,還有幾十隻黑色的甲蟲在其中湧動、交配。
“大家看,這是不是很有‘野性的美’?”
“這是當年我母親研究的核心物種,也是你陸教授,整個學術生涯的。”
我死死盯著他瞬間煞白的臉。
我打開了藏在獎盃底座的一個小暗格,裡麵是一個噴霧瓶。
“陸教授,這纔是您學術生涯的,您聞聞,這是不是‘成功’的味道?”
我按下噴頭。
瓶子碎裂,一股墨綠色的、腥臭無比的液體濺了他一身。
那是我母親當年廢寢忘食,從這些甲蟲身上提取的資訊素。
是他口中“肮臟噁心”的東西,也是他竊取榮耀的根基。
那股味道濃烈到極致,像是腐爛了幾個世紀的屍水。
台下第一排的嘉賓當場就吐了。
陸承安的表情凝固了,他像是被那股味道扼住了喉嚨,發出野獸般的乾嘔。
他尖叫著,瘋狂地抓撓著自己的皮膚,想把那味道甩掉。
在無數閃光燈的追逐下,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中,他腳下一滑,雙腿一軟,狼狽不堪地跪倒在地。
陸承安身敗名裂,被撤銷一切榮譽,還麵臨著多項指控。
我本以為,我媽會迎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
但她的直播間,在發出最後一條揭露真相的動態後,就永遠地黑了下去。冇有慶祝,冇有狂歡,甚至冇有一句評論。
我爸不放心,我們一起回了那個“藝術館”。
門冇有鎖,推開後,我們看到我媽正跪在地上,那些她曾經視若珍寶的瓶瓶罐罐全部被打碎,死去的甲蟲、曬乾的蛾子、腐爛的苔蘚她所有的“藝術品”都和玻璃碎片混在一起。
她正用雙手,機械地、一遍遍地將那些碎片和殘骸歸攏,又推開,再歸攏。
她的嘴裡在不停地、混亂地唸叨著什麼。
我仔細去聽,聽到的卻是:“數據x組實驗數據異常陸老師,你看,資訊素提取成功了”
“不對它們是‘燃燒的晚霞’是美的”
“國梁,蛋糕小夕的生日蛋糕”
“陸承安你是竊賊”
二十年前的科研記憶,和這二十年的瘋癲囈語,在她腦中攪成了一鍋混沌的粥。
她抬起頭,茫然地看著我和我爸,眼神空洞得像一個黑洞,彷彿在問:我是誰?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為她討回了公道,卻也親手摧毀了她用來自我保護的、唯一的精神壁壘。
她自己走進了療養院。
我和爸爸去看她。
我媽一個人坐在窗邊,安靜地看著窗外。
她瘦了很多,眼神也不再是那種偏執的狂熱,而是一種燃儘後的空洞。
她看到我們,冇有驚訝,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爸爸試探地叫了她一聲:“阿月?”
她緩緩地轉過頭,看著我爸,又看了看我,眼神裡冇有波瀾。
她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精神狀態穩定,但永遠不可能變回從前的“正常人”。
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花園裡,用樹枝畫畫。
她畫的,永遠都是一些昆蟲。
蝴蝶,蜻蜓,瓢蟲。
畫得極其精細,栩栩如生。
那天,我去的時候,她剛剛畫好了一隻閃蝶。
她見我來了,冇有抬頭,隻是輕聲說:
“它的鱗翅在不同角度下,會呈現不同的顏色。”
聲音平靜,帶著一種學術性的嚴謹。
我蹲下身,看著那隻蝴蝶,陽光下彷彿真的在扇動翅膀。
“很美。”
她終於抬起頭看我,眼神複雜。
“小夕,”她頓了很久,才艱難地開口,
“蛋糕上的事對不起。”
她的記憶是混亂的,也許不記得所有傷害的細節,但她記得那份疼。
我握住她有些粗糙的手。
“都過去了,媽媽。”
她冇有再說話,隻是回握住我的手,很輕,很輕。
噩夢結束了。
我們都將帶著一身傷疤,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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