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白月光 觀光
觀光
撂了電話,趙平停下整理衣服的手,眼神空洞,聲音裡滿含著孩子離開自己身邊的失落:“還一直抱著僥幸,覺得像舞團那樣的地方必然留下的都是有背景的,夏夏無論如何也不會留在新奉,可她怎麼就留下來了?”
沈恪情緒也不高,但還是寬慰趙平:“隻能說明咱們女兒太優秀,舞團在新奉師範、新奉藝術學院和舞蹈學院千裡挑一,獨獨她被選上了,其實……”沈恪話沒說完,頓了頓,歎了口氣:“她該吃了多少苦。”
“當初就不應該讓她去新奉上大學,就應該讓她上宜安大學。”趙平後悔當時的決定。
沈恪搖搖頭:“夏夏主意有多正你又不是不知道,當時為了報考舞蹈專業跟咱們折騰了幾天?最後寧可多花一倍時間去修雙學位也必須以舞蹈為主專業,她那個性格,如果不是她想,彆人誰的意見都不會聽,咱們勸了多少次讓她留在宜安,連找男朋友這種辦法都想出來了,可是有什麼用。”
趙平眉頭緊蹙:“也不知道這性格隨了誰。”
沈恪也微有遺憾:“按照她的性格,留團的事塵埃落定,那和楊錚的事她就不會拖泥帶水了。”
過了一會兒又補了句:“我真挺喜歡那小子。”
“誰說不是呢,”趙平遺憾,“要真有這麼個姑爺就好了……可惜……”
新奉。
夜幕降臨,窗外有華燈初上,沈安夏沒有開燈,靜靜地蜷縮在沙發裡。
一起合租的劉珊珊前天就回了老家,這空蕩的房子讓人覺得更加寂寥。
這些年,沈安夏一直活得很飽滿充實,很少有這樣自我內耗的時候,可是今夜,負麵情緒頗多,她當真隻想靜靜的坐著。
接到留團的訊息時,沈安夏是想到了楊錚的,但那感受被她硬生生掐滅了。
她和楊錚該怎麼辦?
楊錚和她相處,是奔著結婚的目的去的。
可是她呢?麵對這麼優秀的人,說不心動是假的,可如果以後她在新奉,他在宜安,中間隔著浦宿,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何維係,又如何能走到結婚這一步?
異地,她見多了,她們學校有多少異地的情侶散了,又有多少出軌了,雖然她直覺楊錚不會,可是她憑什麼占著他的時間又不給他承諾呢?
這不是一個好姑娘該做的事。
兩個人都有編製,誰也不能為了對方去另一個城市發展,更彆說,他爸爸媽媽早就開始催他結婚了。
假如她和他都在宜安或者他們在新奉遇見……說不定……
不,沒有假如。
她和他,沒有末來。
或者,告彆的話該由她來提。
隔天就是週六,這週六日恰好和週一的端午節連在一起,能放三天。
楊錚和沈安夏之前就約好了在新奉過端午,楊錚趕早班高鐵,七點多就到了沈安夏合租的公寓樓下。
電話鈴聲響起,沈安夏正在客廳裡的瑜伽墊上練習下腰抓腳。
她一個起身,調整了個姿勢接起電話。
“安夏,吃早飯了嗎?”楊錚的聲音傳來。
沈安夏恍了恍神,這才幾個月?她竟然覺得楊錚的聲音很好聽,重要的是,她突然發現自己很想聽。
“安夏?”沒聽到回複,楊錚又叫了她一聲。
沈安夏回過神:“還沒,你到了嗎?”
“嗯,我在樓下,要不咱們去吃個早飯?”
沈安夏想了想:“要不你上來?我們點個外賣吧!”
楊錚懵了懵。
安夏讓自己上去?他雖然知道了她租房的位置,可從來沒有上去過,一來是女生私人領地他不方便登門,二來和安夏同住的還有個女孩,他們每次都約在外麵吃個飯看個書,所以,這地方,他從來也沒上去過。
“能……方便嗎?”楊錚小心翼翼地問。
“嗯,方便,就我一個人在,三樓301。”
楊錚眼睛彎了彎,唇邊染上了笑意,心裡有點小激動,他深吸了幾口氣,然後垂下眼眸,讓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底的雀躍,擡腳往單元樓裡走去。
上了三樓,敲響了301的門。
楊錚的手還沒來得及敲第三下,門就從裡往外開了個縫,沈安夏的腦袋探了出來:“請進。”
楊錚有些拘謹的邁了進去,站在玄關不動,看向沈安夏。
他的眼中是再也壓製不住的光影流轉,明明玄關處沒有光,可他分明看到了月暉淡淡的鋪灑在沈安夏身上,落到他的眼裡成了一片呼之慾出的月練之海。
她今天紮了個丸子頭,光潔的額頭露了出來,凝脂一般的肌膚微有汗意,臉頰許是因為運動染了一層淡粉,修長的脖頸好像天鵝頸一般柔又韌。
她身上穿著淡青淡藍色暈染的貼身練功舞服,裙擺垂到大腿根下,下半身是白色舞蹈襪,腳上是一雙綁帶舞鞋,長長的綁帶一直延伸到膝蓋下方,線條美到令人窒息。
她帶著草莓汗香的味道直直鑽進楊錚的鼻間,楊錚不覺想著,這世上竟然有如此淡雅的馨香麼?往常身邊人都是什麼味道?冒似自己之前隻聞到過兄弟們身上的汗味和女同事身上刺鼻的香水味。
沈安夏的草莓香氣隨著沈安夏低頭彎腰開啟鞋櫃而加劇占滿了他整個五感。
她給他拿了雙備用的拖鞋:“先穿這雙吧,可能小了些,我和珊珊沒想到會有男士來。”
楊錚被沈安夏的聲音拉了回來,臉上因為胸腔窒息而有些紅溫,他低頭看向那雙淡粉色的拖鞋。
等楊錚換上鞋,沈安夏不好意思道:“還是小,這雙已經是我們這裡最大的拖鞋了。”
“沒事,不影響。”
“這邊坐吧!”沈安夏指引著楊錚坐到了沙發上。
楊錚沒敢細細打量房子的格局佈置,隻注意到自己坐著的是純白色的軟沙發,前麵是純白色的雙圓形茶幾,而不遠處落地窗前鋪著一塊灰色的瑜伽墊。
他把一直拎著的超大的兩個袋子放在茶幾上,又把右肩上背著的雙肩包摘下放在沙發邊,從袋子裡麵將水果、飽腹營養餅乾、脫脂牛奶、酸奶一樣一樣拿出來,擡頭問沈安夏:“早餐喝牛奶?”
在楊錚一樣一樣拿東西的時候,沈安夏在靜靜的打量楊錚。
他今天穿了寬鬆的黑色運動裝,上身短袖下身長褲,腳上是黑色的襪子,此刻配了一雙極不符合他形象的粉色拖鞋,氣質沉穩諳練又顯得格外乾淨,單看他的臉,一副酷酷的樣子,可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溫柔,而當你看到他上臂的肌理線條,就會知道這人有多自律強大。
沈安夏眼中起了一層水霧,看著他一樣一樣往外拿東西,動作很輕,唇角帶笑,她簡直窩心到無法好好呼吸。
他隔著一個城市歡喜地來看她。
可她要對他做什麼?
“安夏?”楊錚再次叫她。
沈安夏偏過臉,硬生生將眼中的水霧逼了回去,然後笑著接過牛奶:“我點了外賣了,有十分鐘就能到,我再把這牛奶熱了,咱們就在這裡吃點吧!”
楊錚又從她手裡拿回牛奶:“廚房在哪裡?我來熱牛奶。”
沈安夏起身:“在裡麵。”
楊錚跟著沈安夏往裡走,期間路過了兩間臥房,一間關著門,一間開啟著,楊錚無意識往裡看了一眼,意識到這裡是姑孃的臥室,自己不太方便看,連忙轉過頭目不斜視看向前方。
前方是沈安夏雪白纖細的後頸和光滑的肩胛骨。
楊錚胸口發熱,再次移開視線低下頭看向自己穿著的粉拖鞋。
廚房也很乾淨,沈安夏從櫥櫃裡拿了個小鍋,放到電磁爐上,楊錚開啟牛奶往裡倒。
“夠了夠了,咱倆人喝不了這麼多。”沈安夏攔著。
楊錚點點頭,把牛奶袋子折了個角,隨手放進了一旁的冰箱裡。
“你幾點從家裡出來的?”沈安夏問。
“五點半。”楊錚隨意道。
“上了一週的班,週末還要來新奉,這樣真的很累。”沈安夏抱歉地指出事實。
楊錚笑了:“你在擔心什麼?我身體很好,精力充沛。”
說話間,牛奶沸了,楊錚關了火,端起小鍋往客廳裡走。沈安夏把水果挪到一邊,鋪了餐墊,恰巧門鈴聲此時響起。
楊錚放下小鍋,幾步走過去開啟門,把外賣拿了進來。
沈安夏從廚房裡拿出小碟子和筷子,把水煎包、小玉米和雞蛋擺好。
兩個人湊在沙發上吃早餐。
“楊錚……”沈安夏欲言又止。
楊錚不明所以地看向沈安夏:“怎麼了?”
沈安夏看著麵上帶著溫柔的笑意,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裡怎麼也開不了口。
“沒事,想說一會兒帶你逛逛新奉。”沈安夏決定今天還是先不要提起留團的事。
楊錚要在這裡三天,還是等最後一天再說這件事吧!
“好!”
之前沈安夏為了考試和工作忙到原地起飛,除了上次過五一兩個人一起玩了一天半,剩下的時間基本上兩人每次見麵也是匆匆中透著忙碌,還從來沒有機會一起逛過新奉,而且,這次過來新奉,楊錚第一次覺得,今天的安夏和他之間,不再有那麼遙遠。
這次來,安夏好像沒有再把他當成一個尷尬的相親物件,似乎是親近了一些,不過,楊錚也說不上來他們之間究竟是哪種情緒。
這在楊錚眼裡,總歸是好事。
吃過早餐,沈安夏也換了套運動裝,長發束成馬尾,帶著楊錚出發。
她沒有帶著楊錚去熙熙攘攘的商圈,而是去了新奉最大的公園散步,吹了吹夏初的風,在太陽底下眺望滿池子的望不到儘頭的綠油油的荷葉,坐著觀光船遊湖。
看著沈安夏被陽光曬的粉粉的臉頰,和她倚在船頭護欄上回首朝自己燦爛的笑容,楊錚是真真切切地覺得,今天的安夏,真的有些不同。
他隻覺自己的心軟得像是曬了場月亮的光。
似乎,他離著他的願望又近了一步。
自作主張地給沈安夏拍了兩張看風景的背影,然後拿她看。
“誒?”沈安夏奇異,“你是偷偷練習拍照技術了嗎?”
照片裡無論是角度還是光線都恰到好處,顯得自己在陽光下笑得格外漂亮。
“單位組織了一場攝影培訓,我正好需要,就報了名。”楊錚特意和沈安夏強調自己的照相技術比之前高超了不少。
沈安夏歪頭看他:“怎麼你們單位還有攝影的培訓?”
“以後應該會有傳媒方向的公眾號或者簡訊之類的工作,各個單位都需要這項技能,每個單位都有這項培訓。”楊錚解釋。
沈安夏明白,她們單位也總是會有一些拍照的工作,但是她們是專門有一位攝影師的。
“看來培訓真管用,”沈安夏朝楊錚要照片,“照片發我吧!”
“我再給你拍兩張。”
沈安夏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