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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102章 離婚後,前夫跪求我回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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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深夜,市中心頂級公寓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得不真實的城市霓虹。

可這滿室光華,卻照不進蘇晚心裡半分冷寂。

她坐在寬大得足以躺下四五個人的沙發上,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手機螢幕,上麵是幾分鐘前新鮮出爐的娛樂頭條推送——

【勁爆!顧氏集團總裁顧衍深夜攜神秘女子同返愛巢,疑好事將近?】

配圖雖然模糊,但蘇晚一眼就能認出那個挺拔冷峻的身影是她的丈夫顧衍。而他臂彎裡依偎著的那個纖細身影,即便隻有一個側臉輪廓,她也知道,是林薇薇。

他的白月光,回來了。

結婚三年,整整一千多個日夜,顧衍從未碰過她一次。這間豪華的婚房,於他而言,不過是個偶爾需要回來履行“丈夫”儀式的場所,更多時候,他是睡在公司或者……彆的什麼地方。

蘇晚扯了扯嘴角,連苦笑都懶得奉陪。

玄關處傳來輕微的響動,是密碼鎖開啟的聲音。

他回來了。

倒是比想象中早一點。蘇晚以為,他至少會陪他的白月光到天明。

顧衍脫下沾染著夜露寒氣的外套,隨手遞給候在一旁的傭人。他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襯衫,身形頎長,麵容俊美得令人窒息,卻也冷漠得如同窗外冬夜的寒星。他甚至沒有往客廳方向看一眼,徑直走向樓梯,彷彿蘇晚隻是空氣。

“顧衍。”

蘇晚開口,聲音平靜得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顧衍的腳步頓住,似乎有些訝異她今晚居然會主動叫他。他轉過身,眼神裡帶著慣有的疏離和不耐:“有事?”

燈光下,他輪廓分明,確實是極好看的男人,擁有讓無數女人飛蛾撲火的資本。可惜,這火,從未為她蘇晚燃燒過。

蘇晚站起身,手裡拿著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檔案,走到他麵前。

空氣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不屬於他的、甜膩的香水味。是林薇薇最愛的那個牌子。

她將檔案遞過去,封麵上幾個加粗的黑體字,刺目又清晰——

離婚協議書。

顧衍的瞳孔幾不可查地縮了一下,眉頭蹙起:“你又在鬨什麼?”

看,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覺得她在無理取鬨。

蘇晚抬起眼,直視著他。曾經,這雙深邃的眼眸是她沉淪的起點,如今再看,心裡卻隻剩下一片荒蕪的平靜。

“顧衍,我們離婚吧。”

她的語氣沒有一絲波瀾,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

顧衍盯著她,像是想從她臉上找出一點欲擒故縱的痕跡。但他失敗了。眼前的蘇晚,眼神清明而堅定,甚至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釋然?

這讓他莫名有些煩躁。

“理由?”他聲音冷了幾分。

蘇晚輕輕笑了,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他的手機螢幕——那則推送通知還亮著。

“林薇薇回來了,不是嗎?”她語氣輕緩,“我占著顧太太這個位置三年,也夠了。現在正主回來了,我這個贗品,總該有點自知之明,給她騰地方。”

顧衍的臉色沉了下來:“蘇晚,注意你的措辭。這跟她沒關係。”

“有沒有關係,你知,我知。”蘇晚不想再跟他做無謂的爭辯,將筆也遞了過去,“放心,我淨身出戶。你們顧家的錢,我一分不要。這三年,就當是我做了一場代價昂貴的夢,現在,夢該醒了。”

她的話說得乾脆利落,甚至帶著一種急於撇清關係的迫切。

顧衍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一種陌生的、失控的感覺悄然蔓延。他習慣了蘇晚的順從、等待,甚至偶爾帶著哀怨的祈求,卻從未見過她如此決絕的模樣。

他捏著那份協議,指尖微微用力。

“你想清楚了?離了我,你拿什麼生活?”他的話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或許是居高臨下的“關切”?

蘇晚隻覺得無比諷刺。

三年了,他從未關心過她一天過得怎麼樣,心情好不好,現在倒來關心她離了他怎麼活?

“這就不勞顧總費心了。”蘇晚語氣疏離,“簽了吧,對你,對我,對林薇薇,都是解脫。”

“解脫”兩個字,她咬得格外重。

顧衍盯著她看了足足有一分鐘。客廳的水晶燈流光溢彩,落在她白皙的臉上,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決絕美。

他最終冷笑一聲,接過筆,在財產分割那一欄停頓了一下——那裡果然如她所說,她自願放棄一切共同財產。

然後,幾乎帶著一種負氣的情緒,他在末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鋒淩厲,一如他這個人。

“蘇晚,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他將簽好的協議扔回給她。

蘇晚仔細地收好協議,像是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

她抬起頭,臉上甚至漾開了一個極淡卻真心實意的笑容,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顧衍,相信我,這將會是我這輩子……最不後悔的決定。”

說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轉身走向臥室。

不是主臥,而是她三年來獨自居住的次臥。她的行李早已收拾好,隻有一個不大的行李箱。

她拉著行李箱,經過僵立在原地的顧衍身邊,腳步沒有絲毫停留,徑直走向大門。

“這麼晚,你去哪?”顧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急促。

蘇晚沒有回頭,隻是抬手揮了揮。

“去開始我的新生活。顧先生,再見。”

門,“哢噠”一聲輕響,關上了。

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

顧衍站在原地,聽著電梯下行的聲音,看著這間突然變得空曠而冰冷的豪宅,第一次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

心裡某個角落,猝不及防地塌陷了一小塊。

(二)

五年前,那個雨夜,她拉著行李箱,身無分文地走在街上。

手機裡,隻剩下最後幾十塊錢。身後是吞噬了她三年青春的牢籠,前方是迷茫未知的黑暗。

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冰冷刺骨。她卻感覺不到冷,因為心裡那片荒蕪的冰原,比這雨水更寒。

她想起和顧衍的婚姻,始於一場她自以為是的救贖。

那時蘇家破產,父親承受不住打擊重病入院,急需一大筆錢救命。走投無路之下,她接受了顧家老爺子提出的衝喜婚約。據說顧衍當時需要一個妻子來阻斷集團內部的一些流言蜚語,而家世落魄、長相尚可的她,成了最合適的人選。

結婚那天,他冷著臉完成所有儀式,甚至沒有碰一下她端過去的交杯酒。

新婚夜,他站在臥室門口,眼神冰冷地告訴她:“蘇晚,記住你的身份。這場婚姻各取所需,彆奢望你不該得到的東西。”

三年裡,她努力做一個合格的顧太太,打理家務,應付他的家人,甚至在公開場合配合他扮演恩愛夫妻。她小心翼翼地藏著那份最初因他援手而產生的感激和朦朧好感,漸漸在日複一日的冷待中消磨殆儘。

她聽過無數嘲諷。

“看,就是她,用家世逼顧總結婚的。”

“占著顧太太的位置又怎麼樣?顧總心裡隻有林薇薇小姐。”

“聽說結婚三年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來很快就要下堂了。”

連家裡的保姆,有時看她的眼神都帶著憐憫和不屑。

她不是沒有嘗試過溫暖他。在他胃病犯時守一整夜熬粥,在他生日時精心準備禮物,在他醉酒後細心照料……換來的往往是他更深的疏離和一句“不必做這些多餘的事”。

直到林薇薇回國的訊息傳來,直到那張照片出現,她終於徹底清醒。

原來,不是他天生冷漠,隻是他所有的熱情和愛意,都早已給了另一個人。

她蘇晚,從頭到尾,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擺設。

雨越下越大。

她蹲在街角,任由淚水混著雨水滑落。不是為失去顧衍而哭,而是為那三年卑微又可憐的自己,舉行一場遲來的葬禮。

哭過之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拿出手機,看著屏保上父親慈祥的照片,用力抹了一把臉。

父親當年挺過來了,雖然身體大不如前,但至少還在。她不能倒下去。

她刪掉了手機裡所有和顧衍有關的資訊、照片。拉黑了他的所有聯係方式。

然後,她買了一張最早前往南方的火車票,用僅剩的錢。

她要去一個沒有顧衍,沒有林薇薇,沒有任何人認識她的地方。

重新開始。

(三)

南下的火車硬座,擁擠而嘈雜。

蘇晚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心緒漸漸平靜。

她需要一份工作,一個安身之所。

到了那座陌生的沿海城市,她租最便宜的地下室,白天去餐廳端盤子,晚上去夜市幫人賣衣服,一天打三份工。

辛苦,但踏實。每一分錢都是靠自己雙手掙來的,花得心安理得。

她不再是從前那個需要看人臉色、仰人鼻息的顧太太蘇晚。她隻是蘇晚,一個需要努力活下去的普通女人。

偶爾,她會從一些財經新聞或娛樂小報的邊角料裡,看到顧衍和林薇薇的訊息。

【顧氏總裁攜女伴出席拍賣會,疑似戀情公開?】

【林薇薇疑似好事將近,手上鑽戒璀璨奪目。】

她隻是淡淡掃過,內心再無波瀾。他們的世界,已經離她很遠了。

命運的轉折,發生在一個極其平常的午後。

她在工作的咖啡館外,撿到了一個昏倒的老人。她毫不猶豫地叫了救護車,送老人去醫院,並用自己省吃儉用存下的一點錢墊付了醫藥費。

老人醒來後,對她感激不儘。

她沒想到,這位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人,竟是海外頂級財團蘇氏家族的老管家,姓吳。蘇氏家族早年舉家遷往海外,產業遍佈全球,近年來一直有意回國發展。吳管家此次回國,就是為先期考察做準備,不料舊疾複發。

更讓她震驚的是,在隨後的接觸中,吳管家無意間看到了她隨身攜帶的、生父留下的唯一一張老照片。

經過層層核實和複雜的dna鑒定,一段被時光掩埋的真相浮出水麵——

原來,蘇晚的父親並非她的生父。當年她的母親在嫁給她父親之前,曾與蘇氏家族當時的長子,也就是如今蘇氏集團的掌門人蘇擎宇,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卻因家族阻撓而分離。分離時,母親已懷有身孕,後來嫁人,對外一直宣稱蘇晚是早產兒。這個秘密,連她父親都不知道,直到母親臨終前,才將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和一封信交給蘇晚,囑托她將來若有難處,可憑此去尋蘇家。家變突然,父親重病,她慌亂之下隻想著如何快速籌錢,竟完全忘了母親臨終的囑托,那枚玉佩和信也被她收在舊物箱裡,塵封至今。

吳管家此次回國,本就帶著老先生的另一重秘密使命——尋找當年可能流落在外的小小姐。蘇老先生終身未娶,晚年對當年之事悔恨不已,一直在暗中尋找她們母女的下落。

鑒定結果出來的那天,遠在海外的蘇擎宇老爺子親自打來了視訊電話。

螢幕那頭,不怒自威的老人看到蘇晚的瞬間,眼眶驟然紅了。

“像……太像你母親了……”老人聲音哽咽,“孩子,外公……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

巨大的身世衝擊讓蘇晚恍惚了許久。

她的人生,彷彿在一夜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不再是那個無依無靠、孤苦伶仃的蘇晚。

她是蘇氏家族流落在外多年的血脈,是蘇擎宇唯一的外孫女,是蘇氏集團板上釘釘的繼承人之一。

吳管家恭敬地稱她為“大小姐”。

外公雷厲風行,立刻著手為她辦理一切手續,接她出國。

離開那天,陽光很好。

蘇晚站在機場,回望這片承載了她太多苦澀和眼淚的土地,心情複雜,但更多的是麵向新生的希冀。

過去那個軟弱、卑微、隻知道依附他人的蘇晚,已經死在了五年前那個雨夜。

現在的她,將要踏上一條全新的、充滿未知卻也充滿力量的征途。

她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商業管理、社交禮儀、甚至多國語言……她要拚命吸收一切知識,讓自己配得上即將到來的新身份,強大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飛機衝上雲霄,穿透雲層。

萬丈金光,灑在機翼上。

(四)

五年。

足以讓一座城市改頭換麵,也足以讓一個人脫胎換骨。

國際金融峰會會場,衣香鬢影,名流雲集。

作為蘇氏集團亞太區的首席代表,蘇晚的出現,吸引了全場目光。

一襲剪裁利落的珍珠白緞麵西裝裙,勾勒出她纖細卻不失力量感的身材曲線。栗色的長發挽起,露出優雅纖長的天鵝頸和清晰完美的下頜線。臉上化著精緻而得體的妝容,眼神清澈而沉穩,顧盼之間,自信從容,氣場全開。

她正用流利的英語與幾位海外金融大鱷交談,言笑晏晏,舉止大方,對全球經濟趨勢的見解獨到而犀利,引得對方頻頻點頭讚賞。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個需要看人臉色、說話小心翼翼的家庭主婦。她是商場上冉冉升起的新星,是蘇老董事長最為倚重的左膀右臂,手握重權,決策著數以億計的投資專案。

“晚晚。”

一個溫和悅耳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蘇晚回頭,看到來人,臉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沈聿,沈家繼承人,也是蘇氏集團回國後最重要的合作夥伴。沈家在國內根基深厚,與蘇氏是世交。兩人在國外的一次商業論壇上相識,沈聿對她一見傾心,這幾年來一直陪伴在她身邊,溫柔體貼,尊重支援她的一切決定。在外界看來,他們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兩家也有意聯姻。

“聊得怎麼樣?”沈聿自然地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杯溫熱的香檳,姿態親昵卻又不失分寸。

“很好。史密斯先生對我們在亞太區的新能源專案很感興趣。”蘇晚淺啜一口酒,微微一笑。

“那就好。累了麼?這邊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先退場。”沈聿細心地將她耳邊一縷微散的發絲攏好,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愛慕。

蘇晚剛要點頭,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會場入口,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但很快恢複如常,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入口處,顧衍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五年不見,他依舊俊朗逼人,歲月在他臉上並未留下太多痕跡,隻是周身的氣場更加冷峻深沉,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戾氣。顧氏集團在這五年裡擴張迅猛,勢頭正勁,他作為掌舵人,自然是這種場合的焦點。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

四目相對的一刹那,蘇晚清晰地看到顧衍眼中閃過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甚至腳下步伐都出現了片刻的凝滯。

他死死地盯著她,彷彿要將她看穿。

蘇晚卻隻是淡淡地收回目光,彷彿隻是看到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她自然地挽住沈聿的手臂,語氣輕快:“好啊,我們走吧。不是說好了今晚去嘗李師傅的新菜式嗎?”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傳入不遠處某人的耳中。

沈聿溫柔一笑,配合地帶著她往側門走去:“嗯,車已經備好了。外麵好像下雨了,小心著涼。”

兩人相攜離去,背影登對,言笑嫣然,自成一道靚麗風景,引來無數豔羨目光。

留下顧衍僵在原地,臉色在璀璨的水晶燈下,一點點變得蒼白。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蘇晚?

那個五年前被他棄如敝履、淨身出戶的前妻?

她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還是以蘇氏集團千金的身份?!

這五年,他並非沒有打聽過她的下落。最初,他以為她隻是一時賭氣,遲早會回來求他。他甚至想過,如果她回來認錯,他或許可以給她一些補償,讓她後半生衣食無憂。

然而,她沒有。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間久了,那點因失控而產生的在意和莫名的煩躁,也逐漸被繁忙的工作和林薇薇的溫言軟語所衝淡。他和林薇薇確實交往了一段時間,但不知為何,總是感覺缺了點什麼,後來矛盾漸生,最終在半年前徹底分手。

這些年,他身邊不是沒有過彆的女人,但總是無法長久。夜深人靜時,那個決絕離開的背影,偶爾會闖入他的腦海,伴隨著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他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在這樣的場合,重遇她。

而她,竟然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那個曾經看他眼神帶著怯懦和愛慕的女人,剛纔看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無愛無恨,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漠視?

彷彿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還有她身邊那個男人……沈聿……他們看起來那麼親密……

一種強烈的不甘和莫名的刺痛,猛地攥緊了顧衍的心臟。

(五)

重逢的衝擊,對顧衍來說是巨大的。

他開始動用手頭一切資源,瘋狂調查蘇晚這五年的經曆。

越是查下去,他越是心驚。

蘇氏家族失散多年的外孫女……蘇擎宇最寵愛的繼承人……在海外華爾街以眼光毒辣、投資精準聞名……手握蘇氏亞太區的核心決策權……

每一個身份,都和他記憶裡那個溫順甚至有些懦弱的家庭主婦對不上號!

她就像徹底蛻變的蝴蝶,飛到了他需要仰望的高度。

一種難以言喻的悔恨和恐慌,如同藤蔓般悄然纏繞上他的心。

他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所有她可能出現的場合,製造“偶遇”。

商業酒會,他端著酒杯試圖與她交談,她卻隻是禮貌地頷首,疏離地稱他“顧總”,然後便與旁人繼續話題,將他晾在一邊。

專案洽談,他試圖以過往情分(雖然他並無甚情分可講)爭取更優條件,她卻公事公辦,寸步不讓,商業手腕甚至比他更老辣決絕,幾次交鋒,顧氏竟沒占到絲毫便宜。

他甚至放下身段,去她公司樓下等她。

那天雨很大,像極了她離開那晚。

他看到沈聿撐著傘,體貼地護著她坐進車裡,用手護著她的頭頂防止她撞到。那個畫麵,溫馨而刺眼。

蘇晚似乎看到了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沒有任何情緒,就像看一個路邊的標識牌,然後便低頭鑽進了車廂。

黑色的轎車絕塵而去,濺起的水花,冰冷地打在他的褲腿上。

顧衍站在雨裡,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徹骨的寒冷和……絕望。

他發現自己開始瘋狂地想念她。

想念她每天清晨放在餐桌上的、溫度剛好的咖啡(雖然他很少喝);

想念她每次在他晚歸時,總會亮著的那盞廊燈(雖然他從未在意);

想念她小心翼翼藏起的、那份對他笨拙的關心(雖然他嗤之以鼻)。

那些他曾經棄之如敝履的日常,如今回想起來,竟成了奢侈。

他和林薇薇為什麼分手?或許就是因為,林薇薇要的是轟轟烈烈的激情和無限的寵愛,而他在潛意識裡,開始渴望一種平淡溫暖的歸屬感。而這種感覺,他曾經擁有過,卻親手打碎了。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前所未有的佔有慾,幾乎將他逼瘋。

他不能接受,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人,如今卻徹底視他如無物。

他更不能接受,她即將嫁給彆人!

(六)

蘇晚站在頂層公寓的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的車水馬龍。

這裡的夜景,比五年前顧宅看到的,更加壯闊。

沈聿端著一杯熱牛奶走過來,輕輕放在她旁邊的桌上:“還在想白天專案的事?”

蘇晚回過神,笑了笑:“沒有,隻是有點累。”

沈聿看著她,眼神溫柔而深邃:“晚晚,你知道的,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援你。但我不希望你把所有壓力都扛在自己一個人身上。”

蘇晚心中微暖。這五年來,沈聿的陪伴和支援,是她快速成長的重要力量。他成熟、穩重、尊重她,給了她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處理過去的情感創傷。

她對他,是感激,是欣賞,也有喜歡。兩家聯姻,強強聯合,於公於私,似乎都是最好的選擇。

外公也很喜歡沈聿。

她正要開口,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

她微微蹙眉,還是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她以為早已遺忘,此刻卻帶著濃重醉意和沙啞的嗓音——

“晚晚……是我……顧衍……”

蘇晚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顧總,有事?”

“晚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哽咽,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高高在上和冷峻,“五年……我每一天都在後悔……求你……再見我一麵好不好……就一麵……”

蘇晚隻覺得無比諷刺。

錯了?後悔?

當年她苦苦哀求他一點點關注的時候,他在哪裡?

當年她獨守空房以淚洗麵的時候,他在哪裡?

當年她身無分文淋在雨夜裡的時候,他又在哪裡?

現在知道錯了?晚了。

“顧總,你喝多了。”她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我們之間早就兩清了。請你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

說完,她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並乾脆利落地將這個號碼拉黑。

沈聿在一旁,大致猜到了是誰。他沒有多問,隻是輕輕握了握她微涼的手:“需要我處理嗎?”

蘇晚搖搖頭,反握住他的手,給予一個安心的笑容:“跳梁小醜而已,不值得費心。”

她以為這就是結束。

卻沒想到,顧衍的“瘋”,超出了她的想象。

(七)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

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像極了五年前她離開的那一晚。

蘇晚和沈聿參加完一個慈善晚宴,沈聿的車將她送回她獨自居住的公寓樓下。

“明天我來接你去機場?”沈聿細心為她解開安全帶。他們明天要一起飛往歐洲考察一個新專案。

“好。”蘇晚點頭,“路上小心,到了告訴我。”

她推開車門,沈聿立刻撐開一把大傘護住她,自己大半邊身子卻淋在雨裡。

“快進去吧,彆淋濕了。”他眼神溫柔。

蘇晚心中感動,衝他笑了笑,轉身快步走向公寓大門。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猛地從旁邊的雨幕中衝了出來,撲通一聲,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積水的雨地裡!

“晚晚——!”

一聲嘶啞絕望的呼喊,穿透嘩啦啦的雨聲,驚得蘇晚腳步猛地頓住。

沈聿反應極快,立刻上前一步,將蘇晚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跪在雨地裡的男人。

蘇晚定睛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是顧衍。

他渾身濕透,昂貴的西裝緊緊貼在身上,頭發淩亂地貼在額頭,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眼睛猩紅一片,整個人狼狽不堪,哪裡還有半點平日裡顧氏總裁的矜貴和冷傲?

他跪在冰冷的雨水中,仰著頭,死死地看著蘇晚,眼神裡是瘋狂的悔恨和哀求。

“晚晚……我錯了……求你……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五年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

“我知道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怎麼懲罰我都可以……隻求你彆不要我……”

“我愛你……晚晚……我真的愛你啊……”

他語無倫次,聲音顫抖得厲害,幾乎是在嚎啕大哭。巨大的雷聲轟鳴,都壓不住他絕望的嘶喊。

蘇晚徹底愣住了。

她想過顧衍可能會糾纏,會用商業手段打壓,甚至會惱羞成怒地來質問。

但她從未想過,那個高傲到骨子裡的顧衍,會有一天,用這種徹底拋棄尊嚴的方式,跪在雨夜裡,哭著求她回頭。

周圍的保安似乎想過來,卻被沈聿用眼神製止了。這是蘇晚的私事,需要她自己處理。

雨水冰冷地打在臉上,蘇晚看著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男人,心中湧起的,不是感動,不是報複的快感,而是一種巨大的、荒謬的可悲。

為從前的自己可悲。

也為現在的顧衍可悲。

愛?

他現在說他愛她?

多麼諷刺的一個字眼。

他愛的,究竟是現在的蘇晚,還是她如今代表的財富和地位?亦或是,他隻是無法接受曾經完全屬於他的東西,徹底脫離掌控?

蘇晚緩緩走上前一步,雨水打濕了她的鞋尖。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泥水裡的男人,眼神平靜得像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戲劇。

“顧衍,”她的聲音被雨聲衝刷得有些模糊,卻清晰地帶著冰錐般的冷意,“你忘了麼?”

“離婚那天,你說過,希望我不要後悔。”

“現在,我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她頓了頓,看著他那雙驟然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的、充滿血絲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我蘇晚,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曾經嫁給你。”

“而最不後悔的事,就是離開了你。”

“你的愛,太廉價,也太遲了。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狠狠紮進顧衍的心臟,碾碎了他最後一絲希望。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慘白如紙,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蘇晚不再看他,決絕地轉身。

沈聿立刻將傘重新撐到她的頭頂,為她隔絕開冰冷的雨水,也隔絕開身後那道絕望的視線。

公寓大廳明亮而溫暖,玻璃門緩緩關上。

門外,是跪在傾盆大雨中、彷彿被全世界拋棄的顧衍。

門內,是溫暖乾燥、即將走向新人生的蘇晚。

兩個世界,涇渭分明。

蘇晚沒有回頭。

一步也沒有。

沈聿護著她,走向電梯廳,語氣溫柔如常,彷彿剛才那一幕從未發生:“外麵冷,回去先泡個熱水澡,我讓阿姨給你煮點薑茶驅寒。”

蘇晚點點頭,剛要說話。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內容隻有短短一行字,卻讓蘇晚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臉色驟變——

【你難道不想知道,當年蘇家破產的真相,和你父親突然重病的真正原因嗎?】

發信人,依舊是顧衍。

但語氣,卻截然不同,冰冷,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威脅。

蘇晚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五年前家破人亡的慘劇瞬間湧入腦海,父親奄奄一息的模樣清晰得彷彿就在昨天。

難道……那場幾乎毀了她一切的災難,背後還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和顧衍……又有什麼關係?

他剛才那場痛哭流涕的下跪求和,難道隻是一場表演?目的是什麼?

真正的狠招,藏在這條簡訊裡?

電梯門“叮”一聲開啟,裡麵空無一人,反射出她蒼白而驚疑不定的臉。

沈聿察覺到了她的異常,關切地問:“晚晚,怎麼了?”

蘇晚猛地回過神,下意識地按滅了手機螢幕。

她抬起頭,看向沈聿擔憂的眼睛,又彷彿透過他,看到了五年前那個絕望無助的自己。

真相……到底是什麼?

顧衍,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麼?

這條突如其來的簡訊,像一條毒蛇,驟然纏上了她的咽喉,也徹底打亂了這個看似即將塵埃落定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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