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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101章 替身死後,總裁他瘋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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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訪客

沈硯所在的私立精神病院,有一個極其雅緻的名字——“靜憩苑”。它坐落在遠離市區的山麓,被大片鬱鬱蔥蔥的林木環繞,環境清幽得幾乎與世隔絕,價格自然也高昂得令人咋舌。這裡與其說是醫院,不如說是一家奢華卻冰冷的療養監獄,關押著那些靈魂破碎、無力麵對現實的富人們。

我以“顧萱”的身份,很輕易地辦理了探視手續。顧家二小姐想來探望一下為姐姐瘋魔的“前姐夫”,在外人看來,合情合理,甚至有點令人唏噓的“善良”。

穿過層層安檢和安靜得隻剩下腳步聲的走廊,我在一間佈置得如同高階酒店套房、卻安裝了軟包牆壁和防撞設施的會客室裡,見到了沈硯。

他穿著舒適的棉質病號服,坐在靠窗的沙發上,安靜地看著窗外。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瘦脫了形,側臉的線條越發鋒利,但收拾得很乾淨,胡茬颳得一絲不苟,隻是那雙曾經深邃銳利、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蒙塵的玻璃珠,沒有任何焦點。

一個護士輕聲在一旁提醒:“沈先生,您有客人來看您了。”

他毫無反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沙發邊緣。

我慢慢走過去,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將帶來的一個精緻果籃放在茶幾上。水果的鮮豔色彩,與這間屋子沉悶的氣氛格格不入。

“姐夫。”我輕聲開口,用的是顧萱那種清脆又帶著點嬌慣的語調。

沈硯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極其緩慢地,極其緩慢地,他轉過頭,那雙空洞的眼睛一點點聚焦,落在我臉上。

他的眼神裡先是茫然,然後是細微的辨認,最後……竟然浮現出一絲極淡極淡的、類似孩童看到熟悉玩具般的微光。

“……萱萱?”他的聲音沙啞乾澀,像是很久沒有開口說話。

“是我呀姐夫,”我露出一個甜甜的、毫無陰霾的笑容,“我來看看你。你好點了嗎?”

他看著我,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理解我的話。然後,他忽然也笑了,一個簡單又純粹的笑容,與他如今滄桑的容顏極不相稱。

“嗯。”他點點頭,像個得到表揚的孩子,“我好多了。醫生說我很快就能回家了。”

回家?回哪個家?是那個隻剩下蘇晚冰冷回憶的彆墅,還是那個早已沒有他位置的、屬於顧暖和他的“家”?

我心裡冷笑,麵上卻滿是欣喜:“真的嗎?那太好了!姐姐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提到“姐姐”,沈硯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一絲清晰的恐懼和抗拒掠過他的眼底,他猛地抱緊了懷裡的一個軟枕——那不是醫院提供的,看起來舊舊的,甚至有點起球,像是被人摩挲過無數次。

我認得那個枕頭。是蘇晚以前放在彆墅沙發上的那個,她常抱著它看電視,有時也會在上麵留下幾根長發。

看來,沈硯把他“晚晚”的遺物帶到了這裡。

“不……不告訴她……”他猛地搖頭,把臉埋進枕頭裡,聲音變得含糊而驚恐,“暖暖會生氣……她會傷害晚晚……不能讓她知道……”

他邏輯混亂,把顧暖當成了會傷害蘇晚的假想敵。

我心底的惡意像藤蔓一樣滋長。很好,看來他病得的確不輕,而且病得……正合我意。

“姐姐怎麼會傷害……晚晚姐呢?”我故意用上這個稱呼,觀察著他的反應,“姐姐很感激晚晚姐的。要不是晚晚姐的心臟,姐姐可能就……”

我適時地停住,沒有說下去。

沈硯猛地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困惑和痛苦:“心臟……晚晚的心臟……”他下意識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左胸,彷彿那裡缺失了什麼一樣,“暖暖那裡……跳著的是晚晚的心……”

他的表情扭曲起來,像是無法理解這個悖論:“為什麼……晚晚的心……會在暖暖那裡跳?那晚晚呢?晚晚沒有了心……她會不會冷?會不會疼?”

他開始焦躁起來,手指用力地抓扯著自己的病號服領口,呼吸變得急促。

護士立刻上前一步,警惕地看著他。

我抬手示意護士稍安勿躁。我看著他,聲音放得更輕,更柔,帶著一種誘導的意味:“姐夫,晚晚姐……她把心臟給了姐姐,是因為她愛你呀。她希望用這種方式,繼續陪在你和姐姐身邊。”

我在曲解,我在篡改,我在往他血淋淋的傷口上撒上一把溫柔的毒鹽。

沈硯愣住了,抓扯衣服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呆呆地看著我,眼睛裡霧氣朦朧:“……愛我?繼續陪著我?”

“對呀,”我笑得像個天使,說著惡魔的低語,“所以,你要好好對待姐姐,對不對?因為姐姐的身體裡,有晚晚姐最重要的一部分。你對姐姐好,就是對晚晚姐好。你讓姐姐開心,晚晚姐在天上也會開心的。”

我把殘酷的現實,包裝成一個自我犧牲的淒美愛情故事,硬塞進他混亂的大腦裡。

沈硯臉上的痛苦和困惑慢慢被一種茫然的、帶著淚光的感動所取代。

“對……對……”他喃喃自語,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要對暖暖好……讓晚晚開心……晚晚開心……”

他反複唸叨著這幾句話,眼神漸漸又變得空洞起來,沉浸在了這個我為他編織的、虛假的慰藉之中。

我知道,這番話會像病毒一樣在他腦海裡紮根,反複折磨他。每一次他看到顧暖,感受到那顆心臟的跳動,都會同時想起蘇晚的“愛”與“犧牲”,以及他自己無法饒恕的罪孽。愛與恨,感激與罪惡,將在他的精神世界裡永無休止地廝殺。

這比單純的瘋狂,更殘忍。

目的達到,我準備起身離開。

就在我站起來的時候,沈硯忽然又開口了,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夢囈般的恍惚:

“萱萱……”

我回頭看他。

他依舊看著窗外,沒有看我,聲音飄忽得像一縷煙:

“那天……拔掉管子的時候……她真的……在笑嗎?”

我的腳步頓住了。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瞬間微微凝滯。

我沒想到,在他如此混亂的精神狀態下,這個問題竟然如此清晰地盤桓在他心底。

我沉默了幾秒,重新轉過身,看著他被陽光勾勒出寂寞輪廓的側影,用最清晰、最殘忍的聲音回答:

“是的,姐夫。”

“她看著你,笑得特彆……開心。”

“好像……終於解脫了一樣。”

說完,我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一聲極輕微、極破碎的嗚咽,像是瀕死小獸的最後一聲哀鳴,隨即又被死死壓抑下去,隻剩下死寂。

我知道,那把名為“真相”的刀,我又往他心窩裡,更深地捅進了一寸。

離開靜憩苑,坐回車裡,我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看著後視鏡裡那座隱藏在青山綠樹中的華麗牢籠,我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沈硯,好好享受我送給你的這份“禮物”吧。

在你餘下的每一天裡。

---

(十三)

裂痕

從精神病院回來後,顧家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

顧暖變得更加沉默。她不再主動提起沈硯,也不再試圖探究那些令人不安的真相。她像一隻受驚的鳥,把自己縮回了安全的殼裡,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胸腔裡那顆平穩跳動的心臟,彷彿隻要不去觸碰,那些噩夢就會自動消失。

她對我這個“妹妹”,產生了一種複雜的、疏離的依賴。她既害怕我那天在客廳裡脫口而出的“真相”,以及我在花園裡那個冰冷的笑容,又下意識地想從我這裡汲取一些活力和“正常”的氣息,來衝淡籠罩著她的陰影。

她開始更頻繁地拉我一起逛街、喝茶、做spa。

“萱萱,下午陪姐姐去試一下新款春裝吧?”

“萱萱,這家新開的甜品店據說很不錯,我們去嘗嘗?”

她的邀請總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我大多來者不拒。扮演一個沒心沒肺、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妹妹,對我來說輕而易舉,而且,近距離觀察她的不安,本身就是一種樂趣。

有一次做spa時,我們並排躺著,房間裡彌漫著精油的芳香,音樂舒緩。顧暖忽然輕聲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我:

“萱萱,你說……人真的有下輩子嗎?”

我閉著眼,享受著按摩師恰到好處的力道,懶洋洋地回答:“誰知道呢?也許有吧。不過有沒有又有什麼關係?反正這輩子開心就好啦!”

顧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那如果……如果上輩子做了錯事,欠了彆人的,下輩子……是不是就要還?”

我的心微微一跳。她果然一直在想這些。

我翻了個身,麵向她,撐著下巴,故作好奇:“姐姐,你怎麼老是胡思亂想這些呀?你是不是偷偷看什麼佛教哲學書了?好深奧哦!欠了還,還了欠,多沒意思!要我說啊,真有下輩子,肯定要投胎成一個什麼都不用想、天天被人寵著愛著的小公主才對!”

我的回答一如既往地“顧萱”,膚淺又快樂。

顧暖看著我明媚無憂的臉龐,眼神複雜地閃爍了一下,最終化為一絲無奈的苦笑。

“是啊……你說得對。”她輕聲說,重新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但我能看到,她放在身側的手,正微微攥緊。

我知道,她並沒有釋懷。那些疑問和恐懼,隻是被她更深地埋了起來,像一顆休眠的火山種子。

而讓這顆種子開始躁動的,是一次意外的發現。

那天,顧暖來我房間找我一起看新送來的拍賣行圖冊。我正好去樓下拿飲料,她便在房間裡等我。

我的房間很大,帶著衣帽間和書房區域。書桌上有些亂,散放著一些雜誌、化妝品,還有一個我平時用來隨手記點東西的皮質筆記本。

顧暖等得無聊,便走到書桌旁,隨手想幫我整理一下。

就在她拿起那本筆記本時,一張夾在裡麵的舊照片,飄落了下來。

照片已經有些泛黃,邊角磨損。上麵是一個穿著陳舊但乾淨的白裙子的小女孩,站在福利院的鞦韆旁,對著鏡頭怯生生地笑著。那雙眼睛,清澈又帶著一絲早熟的憂鬱。

——那是小時候的蘇晚。是我僅存的、關於過去的少數幾張照片之一。我把它藏在筆記本裡,算是一種對過去的祭奠,也是提醒自己不忘來處的印記。

顧暖彎腰撿起了照片。

她起初隻是隨意一看,但很快,她的目光凝固了。

照片上的女孩,眉眼……和她有幾分相似。更重要的是,那種神韻,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的心臟,猛地、劇烈地、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砰!砰!砰!

聲音大得幾乎要撞破她的耳膜!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上頭頂!她的手開始發抖,呼吸變得困難。

為什麼顧萱的房間裡,會有這樣一張照片?

這個女孩是誰?

為什麼……為什麼看到這張照片,她的反應會如此劇烈?這顆心臟會如此痛苦地悸動?

就在她心神劇震,幾乎要拿不住那張照片時,門外傳來了我的腳步聲和哼歌聲。

顧暖猛地回過神,像是被燙到一樣,慌忙將照片塞回了筆記本裡,胡亂地把筆記本放回原處,然後快速走到窗邊,假裝在看風景,一隻手卻死死地按著狂跳不止的胸口。

我端著果汁走進來,看到她站在窗邊,背影有些僵硬。

“姐姐,你怎麼啦?等無聊啦?”我笑嘻嘻地問。

顧暖沒有立刻回頭,她深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沒……沒有。隻是覺得窗外風景挺好的。”

她轉過身,臉上已經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哦,”我把果汁遞給她,眼神不經意地掃過書桌,注意到筆記本的位置似乎被移動過。我心裡微微一凜,但麵上不動聲色,“那我們去露台看吧,那邊視野更好。”

整個下午,顧暖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時不時會走神,目光偶爾會飄向書桌的方向,又飛快地移開。

我知道,她看到了。

那顆懷疑的種子,遇到了合適的土壤和養料,已經開始悄然發芽。

她不再僅僅是因為沈硯的異常和我的話而恐懼,她開始有了自己的懷疑和探究。

晚上,我藉口要找一張購物清單,開啟了那個筆記本。

那張照片,果然有被移動過的細微痕跡。

我拿著照片,走到穿衣鏡前。

鏡子裡,是顧萱年輕嬌豔、充滿活力的臉。

而照片上,是蘇晚小時候怯生生、帶著憂鬱的臉。

兩張臉,截然不同。

但那份深藏於眼底的、某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呢?

顧暖,你看到了什麼?

你那顆屬於蘇晚的心臟,又告訴了你什麼?

我把照片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拿出打火機,將其點燃。

橘黃色的火苗舔舐著照片上女孩的笑臉,很快將其化為一小撮灰燼。

蘇晚的過去,不需要任何實物來證明。

她存在過的痕跡,早已刻進了某些人的骨血裡,融入了每一次的心跳中。

而這場複仇的盛宴,才剛剛進入**。

顧暖,我親愛的姐姐。

當你開始主動探尋真相的時候,你會發現,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

(十四)

試探

自那日之後,顧暖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審視和探究。

她不再僅僅把我當成一個被寵壞了的、天真無知的小妹妹。她開始更仔細地觀察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試圖從我身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她試探的方式,也變得更為迂迴和巧妙。

她會突然提起一些關於過去的話題。

“萱萱,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特彆怕黑,有一次躲在衣櫃裡睡著了,全家找了你大半夜嗎?”

(我根據顧萱的性格,撇撇嘴反駁:“哪有!我小時候纔不怕黑!肯定是姐姐你記錯了!”)

她會“無意間”聊起一些興趣愛好。

“我記得你以前好像說過想學畫畫?還纏著媽媽給你請老師,後來學了幾天就嫌枯燥不肯學了。”

(我一臉嫌棄:“畫畫?多無聊啊,一坐就是大半天,累死了!我還是喜歡跳舞,多熱鬨!”)

她甚至會在和我一起看老照片的時候,指著某張背景裡模糊的路人,或者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輕描淡寫地問:“誒,萱萱,你看這個人\\/這個地方,有沒有覺得很眼熟?”

她的每一次試探,都像是一根細細的針,小心翼翼地刺探著包裹在我外麵的那層“顧萱”的殼。

我都滴水不漏地擋了回去,用符合顧萱人設的、不耐煩的、沒心沒肺的方式。

但我知道,她疑心既起,就不會輕易打消。

她需要的,是一個決定性的證據。一個能打破所有巧合、證明我不是顧萱的證據。

而這,也正是我等待的時機。

我需要讓她“發現”真相,但又不能是由我直接告知。必須讓她覺得自己是通過努力和智慧,一步步挖掘出來的,這樣她才會深信不疑,並且被這真相徹底擊垮。

機會很快來了。

顧家要舉辦一場慈善晚宴,邀請不少社會名流。顧暖作為顧家大小姐,自然要盛裝出席。她邀請我做她的伴,幫她挑選禮服和搭配珠寶。

在試戴一條鑽石項鏈時,鎖扣有些複雜,她弄了半天沒扣上。

“萱萱,過來幫姐姐一下。”她背對著我,輕聲說。

我走過去,手指靈巧地幫她扣項鏈。我們的距離很近,能聞到彼此身上的香水味。

就在這時,顧暖彷彿不經意地,透過梳妝台的鏡子,看著身後的我,語氣溫柔得像是在閒聊:

“說起來,萱萱,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有一次玩捉迷藏,你躲在爸爸書房的落地鐘後麵,那後麵有個很小的暗格,你還嚇得哭鼻子了?”

我的動作,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心跳,在那一瞬間漏跳了一拍。

顧國華書房那個落地鐘後麵的暗格……極其隱秘。真正的顧萱或許知道,但絕不可能是因為捉迷藏躲進去發現的——那個暗格太小,根本藏不下一個人。那是我成為“顧萱”後,有一次無意間發現的,裡麵甚至放著一些顧家不太想讓人知道的舊檔案。

顧暖在撒謊試探。她在編造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情景,觀察我的反應。

如果我順著她的話說“記得”或者露出任何懷唸的表情,那就證明瞭我不是顧萱,因為真正的顧萱會知道她在胡說八道。

電光火石之間,我臉上迅速浮現出疑惑和莫名其妙的表情,手上的動作也加重了一點,故意把項鏈鎖扣弄得哢噠響,語氣帶著被無端打擾的不耐煩:

“姐姐你在說什麼呀?什麼暗格?落地鐘後麵那麼臟,我纔不會躲那裡!而且我什麼時候玩捉迷藏嚇哭過了?都是彆人被我嚇哭好不好!你肯定記錯了,要麼就是做夢夢到的!”

我的反應真實自然,完全是一個被冤枉了的、驕縱妹妹該有的樣子。

透過鏡子,我看到顧暖眼底那絲緊張和期待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茫和自我懷疑。

難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她暗自忖度。萱萱的反應沒有任何問題。難道那張照片……真的隻是一個意外的巧合?或許是她從哪裡撿來的,或者是什麼舊資料裡掉出來的?

她勉強笑了笑,掩飾住失落:“可能……真的是我記錯了吧。人病了久了,記憶力都變差了。”

我沒有再搭話,幫她扣好項鏈,就退到一邊,拿起手機自顧自地玩了起來,一副懶得再理她的模樣。

但我知道,這一次試探的失敗,並不會讓她放棄,反而會加劇她的焦慮和不甘。

她就像是一個賭徒,已經投入了太多的懷疑和恐懼,無法輕易抽身,隻會更加執著地想要翻出最後的底牌。

而我要做的,就是為她準備好那張……足以讓她萬劫不複的底牌。

晚宴那天,顧暖打扮得明豔照人,舉止優雅得體,完美扮演著顧家大小姐的角色。但我能感覺到,她的笑容底下,藏著一根緊繃的弦。

宴會上,我故意躲到露台角落偷閒,卻“意外”地聽到了顧暖和她一個閨蜜的低聲談話。那個閨蜜似乎正在安慰她關於沈硯的事情。

“……暖暖,你彆多想了,沈總他就是一時鑽了牛角尖,等病好了就好了。”

顧暖的聲音帶著苦澀:“好了?就算他人好了,有些東西也回不去了。我現在隻要一想到……想到他抱著那個枕頭叫彆人的名字……我這裡就堵得慌。”她下意識地按了按胸口。

“唉,那個蘇晚也是……人都死了,還陰魂不散……”

“彆說了!”顧暖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又迅速壓低,帶著一絲驚惶,“彆提那個名字!”

我靠在陰影裡,輕輕晃著酒杯。

陰魂不散?

沒錯。

而且,很快就要纏上你了,我親愛的姐姐。

我拿出手機,發出了一條早已編輯好的簡訊。收件人,是那個在精神病院裡,抱著舊枕頭喃喃自語的瘋子。

簡訊內容隻有簡簡單單,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今晚的月亮,和醫院窗外的一樣冷。”

我知道他看不懂。

我也沒指望他看懂。

這隻是一聲訊號。

一聲提醒那條被困在精神病院裡的瘋狗,彆忘了仇恨和痛苦的訊號。

至於他會有什麼反應……

我期待著。

果然,沒多久,顧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手指顫抖著,幾乎拿不住手機。

她慌亂地對閨蜜說了句什麼,匆匆拿著手機走向了更偏僻的洗手間方向。

我慢條斯理地跟了過去,站在洗手間外的走廊陰影裡。

裡麵隱約傳來顧暖壓抑的、帶著哭腔的聲音:

“……硯?你……你怎麼又打來了?我不是說了……”

“你彆這樣……我求你了……”

“晚晚已經死了!死了!你清醒一點!”

“那是我的心臟!是我的!不是她的!”

最後一句,她幾乎是歇斯底裡地低吼出來,帶著崩潰的絕望和憤怒。

然後,裡麵傳來了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以及她低低的、無助的哭泣聲。

看來,沈硯收到我那條莫名其妙的簡訊後,又發病了,再次偏執地纏上了顧暖,一遍遍地質問著關於“晚晚”和心臟的問題。

真好。

我滿意地勾起嘴角,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走廊。

讓猜疑和恐懼,再發酵一會兒吧。

等我再加最後一把火……

這場好戲,就該落幕了

(十五)

終局(上)

慈善晚宴後,顧暖像是被徹底抽走了精氣神,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整日懨懨地待在房間裡,連門都很少出。

李婉心疼女兒,變著法地給她燉補品,噓寒問暖,卻始終無法驅散籠罩在顧暖眉宇間那層深深的陰鬱和恐懼。她不再提起沈硯,也不再試探我,彷彿一隻受了重傷的蚌,緊緊閉合了外殼,試圖隔絕一切可能帶來痛苦的刺激。

但我知道,平靜的海麵下,暗流從未停止湧動。她隻是暫時失去了勇氣,而非打消了懷疑。

我需要給她最後一擊,也需要給這場漫長的複仇,一個階段性的了結。

時機選在了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狂風呼嘯,暴雨如注,巨大的閃電撕裂夜幕,震耳欲聾的雷聲彷彿要敲碎人的靈魂。

這樣的天氣,最適合揭露一些陰暗的秘密,也最適合……讓某些恐懼無限放大。

我端著一杯溫牛奶,敲響了顧暖的房門。

“姐姐,睡了嗎?媽讓我給你送杯牛奶,說打雷天喝點熱的能安神。”我的聲音透過門板,帶著一絲被雷聲掩蓋的脆弱感。

裡麵沉默了一會兒,才傳來顧暖有些沙啞的聲音:“門沒鎖,進來吧。”

我推門進去。房間裡隻開著一盞昏暗的床頭燈,顧暖蜷縮在床上,抱著膝蓋,臉色在閃電的明滅中顯得格外蒼白。她顯然被雷聲嚇得不輕。

“嚇死我了這雷。”我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把牛奶放在她床頭櫃上,自己則很自然地在她床邊的地毯上坐了下來,抱著膝蓋,像是尋求陪伴的小獸,“姐姐,我今晚能就在你這裡待一會兒嗎?我一個人害怕。”

我的舉動符合“顧萱”怕打雷的人設(我提前瞭解過),也恰到好處地示弱,降低她的心防。

顧暖看著我瑟瑟發抖的樣子,眼神柔和了一瞬,點了點頭:“嗯。”

我們倆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聽著窗外狂暴的風雨聲。房間裡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寧靜。

突然,一道極其刺眼的閃電劃過,幾乎同時,一聲炸雷彷彿就在屋頂爆開!

“啊!”顧暖嚇得驚叫一聲,猛地捂住了耳朵,整個人縮成一團。

而就在雷聲炸響的同一瞬間!

我彷彿也被這巨大的聲響嚇到了,身體劇烈地一顫,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發出一聲壓抑的、帶著極度恐懼和痛苦的囈語:

“……不要……彆拔……痛……”

我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雷聲餘韻淹沒,但卻像一根冰錐,精準地刺入了顧暖的耳膜!

她猛地僵住!捂著耳朵的手緩緩放下,極度緩慢地、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看向我。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瞪得極大,瞳孔因為震驚和恐懼而收縮。

剛才……她聽到了什麼?

拔?痛?

這兩個字,像是一把鑰匙,瞬間開啟了她記憶深處那個最恐怖、最不願觸碰的黑匣子!

那天在客廳,顧萱哭喊著指認沈硯時說的話,再一次無比清晰地回響在她耳邊:

——“就是你!我聽到了!那天在醫院!你跟醫生說……暖暖等不了了……需要心臟……你就……你就把那個女人的管子拔掉了……”

拔掉……管子……

劇烈的疼痛……

顧暖的身體開始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比剛才被雷嚇到時顫抖得更加厲害。她的呼吸變得急促,眼神裡充滿了駭然和不可思議,死死地盯著我。

我彷彿剛剛從噩夢中驚醒,一臉茫然和後怕地抬起頭,迎上她駭人的目光,怯生生地問:“姐姐……你怎麼了?怎麼這樣看著我?我……我剛剛是不是說夢話了?”

我的表情無辜又脆弱,彷彿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顧暖沒有說話,隻是死死地盯著我,胸口開始劇烈起伏,那顆心臟又一次瘋狂地擂動起來,彷彿要掙脫胸腔的束縛!

砰!砰!砰!

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尖銳的刺痛和窒息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這不是巧合!

一次是巧合,兩次是巧合,那麼三次、四次呢?!

那張照片!那些試探時她感受到的違和!沈硯的瘋狂!還有剛才那一聲分明不屬於顧萱的、充滿痛苦和恐懼的囈語!

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被這聲炸雷和這聲囈語,狠狠地拚湊在了一起!

一個荒謬絕倫、恐怖至極的猜想,如同掙脫牢籠的猛獸,咆哮著衝破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線!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掐進我的肉裡!她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和激動而扭曲變形,尖銳地劃破雨夜: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不是顧萱!你不是我妹妹!”

她的眼睛紅得嚇人,像是瀕死的絕望困獸。

我沒有掙脫,也沒有立刻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崩潰,看著她恐懼,看著她終於觸控到了那血淋淋的真相邊緣。

窗外的雷聲隆隆遠去,雨聲淅瀝,房間裡隻剩下她粗重痛苦的喘息聲。

良久,在我的沉默的注視下,顧暖眼底的瘋狂和尖銳一點點褪去,逐漸被一種更深沉的、近乎死寂的絕望和冰冷所取代。

她抓著我手腕的力道慢慢鬆開,身體癱軟下去,靠在床頭,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

她不再看我,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虛空,聲音輕得像一縷幽魂,帶著無儘的疲憊和顫栗:

“……蘇晚……”

她終於,叫出了這個名字。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一種基於所有詭異線索和女人直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肯定。

我看著她徹底崩潰的模樣,緩緩地、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那副天真脆弱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沉寂的、如同深淵寒潭般的平靜。

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隻是用蘇晚才會有的、那種帶著淡淡憂鬱和嘲弄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我轉身,無聲地離開了她的房間。

沒有再說一個字。

任何的言語,在此刻,都是多餘。

那沉默的回望,那雙眼睛裡的內容,比任何肯定的回答,都更具有毀滅性的力量。

房門在我身後輕輕合上。

隔絕了外麵的風雨聲,也隔絕了房間裡,顧暖那終於無法壓抑的、破碎的嗚咽和嚎啕。

她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為什麼“顧萱”會知道拔氧氣管的細節。

為什麼“顧萱”會有蘇晚的照片。

為什麼“顧萱”的眼神偶爾會那麼冰冷陌生。

為什麼沈硯會瘋。

為什麼她的心臟會一次次地悸動刺痛……

原來,那不是幻覺,不是巧合,更不是什麼心臟的記憶!

那是債主……回來討債了!

她用著蘇晚的心臟,而蘇晚的靈魂,就住在她妹妹的身體裡!

這個認知,比死亡本身,更讓她恐懼絕望。

---

(十六)

終局(下)

那夜之後,顧暖的病加重了。

不是身體機能上的問題,檢查報告依舊顯示一切正常。是精神上的徹底垮塌。

她拒絕見任何人,包括父母。她整日蜷縮在黑暗的房間裡,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不吃不喝,偶爾會傳出壓抑的、神經質的哭泣和自言自語。

她害怕光線,害怕聲音,更害怕……鏡子。

她不敢看鏡子裡顧萱的臉,也不敢看自己胸口那道疤痕。

李婉和顧國華心急如焚,請了無數名醫和心理專家,都束手無策。他們完全無法理解,一場雷雨夜,怎麼就把女兒變成這副模樣。他們隻能歸咎於沈硯的刺激和之前心臟手術帶來的心理創傷。

而我,

“罪魁禍首”顧萱,則表現得擔憂又無措,完美地扮演著一個不明白姐姐為何突然病情加重、被家庭低氣壓籠罩的、有些煩躁又不得不乖一點的妹妹。

我甚至還會在李婉的催促下,端著食物去敲顧暖的門。

“姐姐,你開開門,吃點東西吧?”

裡麵通常沒有任何回應,或者會傳來一聲極度驚恐的、帶著哭腔的尖叫:“走開!你走開!我不要見你!求求你……走開……”

每當這時,我總會對著緊閉的房門,露出一個冰冷的、轉瞬即逝的笑容。

然後對著身後擔憂的李婉,無奈地聳聳肩:“媽,姐姐還是不開門……她好像很怕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李婉隻能紅著眼圈把我摟進懷裡:“不關你的事,乖萱萱,是你姐姐的病……她糊塗了……”

是的,她糊塗了。

被真相逼糊塗了。

又過了幾天,顧暖的情況似乎稍微穩定了一點,至少不再歇斯底裡地尖叫。但她提出一個要求:她要見沈硯。

這個要求讓顧國華和李婉大吃一驚,極力反對。她現在的狀態,怎麼還能受得了那個瘋子的刺激?

但顧暖異常堅持,甚至以絕食相逼。無奈之下,顧國華隻好聯係了靜憩苑。

會麵安排在醫院的一間特殊觀察室裡,有醫生和護工隨時待命。

我“不放心”地跟著父母一起去了,但隻等在外麵。

透過單向玻璃,我能看到裡麵的情形。

沈硯被護工帶了進來。他看起來比之前更瘦,眼神依舊空洞,懷裡依舊抱著那個舊枕頭,嘴裡念念有詞。

顧暖坐在椅子上,穿著寬大的病號服,瘦得脫了形,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卻是一種異常的、冰冷的平靜。

兩人對視著。

一個瘋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一個被真相逼到了崩潰的邊緣,呈現出一種迴光返照般的死寂。

“硯。”顧暖先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厲害。

沈硯茫然地看著她,歪了歪頭,似乎在辨認。過了一會兒,他露出一個孩童般的笑容:“暖暖……你有看到我的晚晚嗎?我把她弄丟了……”

顧暖的身體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但她強忍住了。她沒有回應他的瘋話,隻是抬起手,緩緩地、緩緩地指向自己的左胸。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沈硯,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沈硯,你看清楚。”

“這裡跳動的,是蘇晚的心臟。”

“是你親手殺死的、那個叫蘇晚的女人的心臟。”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玻璃外的顧國華和李婉心上!兩人瞬間臉色大變,幾乎要衝進去阻止她!

而觀察室內的沈硯,像是被這句話猛地刺中了要害!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空洞的眼神裡掀起驚濤駭浪!懷裡的枕頭“啪”地掉在了地上!

“不……不是……”他驚恐地後退,拚命搖頭,“不是……我沒有……晚晚沒有死……她的心在這裡……她在這裡……”他慌亂地指著自己空落落的胸口,又想去撿那個枕頭。

“她死了!”顧暖猛地提高聲音,聲音尖利得劃破空氣,帶著一種近乎惡毒的快意和絕望,“被你親手殺死的!你忘了嗎?你拔掉了她的氧氣管!就為了救我!就為了把我變成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她歇斯底裡地喊著,眼淚洶湧而出,卻不是在哭訴,而是在控訴!在詛咒!

“沈硯!你看看我!看看我這顆用她的命換來的心臟!它每跳一下,都在提醒我!提醒你!我們是怎麼害死她的!我們是怎麼偷了她的東西活到今天的!”

“你不是愛她嗎?你不是想她嗎?那你摸摸看!你感受一下!它就在我這裡跳!你摸啊!”

她猛地抓住沈硯顫抖的手,狠狠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啊——!!!!”

沈硯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燙到,發出了淒厲至極的慘叫!他猛地抽回手,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整個人蜷縮起來,瘋狂地撞擊著自己的頭部!

“不是我!不是我!啊啊啊!晚晚!痛!好痛!!”他語無倫次地嚎叫,徹底陷入了癲狂!

護工和醫生立刻衝了進去,試圖控製住他。

場麵一片混亂。

顧暖卻笑了。看著沈硯徹底瘋癲的模樣,她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扭曲的笑容,帶著淚,帶著無儘的嘲諷和絕望。

然後,她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渙散,身體軟軟地向前倒去。

“暖暖!”李婉尖叫著衝了進去。

觀察室外,隻剩下我和麵色灰敗的顧國華。

顧國華彷彿一瞬間老了十歲,他踉蹌一步,靠在牆上,喃喃自語:“瘋了……都瘋了……”

我靜靜地站在玻璃前,看著裡麵兵荒馬亂的景象。

看著被注射了鎮靜劑、陷入昏迷被抬出去的沈硯。

看著氣急攻心、同樣被緊急施救的顧暖。

看著痛哭流涕、幾乎暈厥的李婉。

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快意,沒有悲傷,也沒有同情。

就像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鬨劇。

複仇成功了嗎?

似乎成功了。

沈硯徹底瘋了,餘生都將在無儘的地獄裡煎熬。

顧暖被真相壓垮,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顧家也因此蒙上了一層永遠無法驅散的陰霾。

可我為什麼……感覺不到絲毫的快樂?

心臟的位置,空落落的。

那裡曾經裝著對沈硯卑微的愛,後來填滿了刻骨的恨。

而現在,彷彿連同那份恨意,也一起燃燒殆儘了。

隻留下冰冷的灰燼。

我緩緩轉過身,離開了那片混亂和哭嚎。

外麵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天空泛起一層灰濛濛的白。

空氣冰冷而潮濕。

一輛黑色的轎車無聲地滑到我麵前。司機下車,恭敬地為我開啟車門。

我坐進車裡,靠在舒適的後座上,閉上眼睛。

“二小姐,回家嗎?”司機小心翼翼地問。

回家?

回哪個家?

顧萱的家?還是蘇晚曾經住過的那個冰冷的彆墅?

我緩緩睜開眼,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被雨水洗刷後的城市街景。

一切依舊繁華喧囂,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不。”我輕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卻又有一絲新的、冰冷的決意。

“去靜憩苑。”

司機愣了一下,顯然有些意外,但不敢多問:“……是。”

車子緩緩彙入車流。

我看著窗外。

沈硯和顧暖的結局,對我來說,已經結束了。

但顧萱的人生,還在繼續。

顧家,還在。

而我,這個占據了顧萱身體的幽魂,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是繼續扮演這個驕縱的千金小姐,享受這偷來的富貴榮華?

還是……

一個模糊的念頭,在我心底慢慢浮現。

顧國華和李婉,他們對沈硯的所作所為,真的一無所知嗎?

他們欣然接受女兒的新生時,可曾有過一絲一毫對那個捐獻者的愧疚?

這場悲劇裡,真的隻有沈硯和顧暖兩個罪人嗎?

車子平穩地行駛著,離那座山間的華麗牢籠越來越近。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這雙屬於顧萱的、白皙柔嫩的手。

這雙手,曾經屬於一個叫蘇晚的、一無所有的孤女。

現在,它擁有著顧萱的一切。

那麼,或許……

我可以用這雙手,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

一些,能讓“蘇晚”這個名字,不再僅僅是一個悲慘符號的事情。

車子在靜憩苑門口停下。

我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戴上那張屬於“顧萱”的、略帶嬌蠻和擔憂的麵具,下了車。

好戲,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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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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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靜憩苑熟悉的大廳,護士卻告訴我一個意外的訊息。

“顧小姐,您來晚了。沈先生他……今天早上,被他母親接走了。”

沈硯的母親?那個長年旅居國外、幾乎從未管過兒子的貴婦人?她怎麼會突然回來?又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接走一個已經徹底瘋癲的兒子?

我微微蹙眉:“接去了哪裡?”

護士搖搖頭:“不清楚,沈夫人手續辦得很匆忙,也沒留下具體地址。隻說會帶沈先生去一個……能讓他安靜休養的地方。”

一個能讓他安靜休養的地方?

我的心底,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安。

沈硯的瘋狂,是我複仇的終局,也是我預計中的可控狀態。

可現在,他突然被一個變數帶離了原地……

這偏離了我的劇本。

而且,顧暖倒下前那扭曲的笑容和絕望的控訴,依舊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她說:“我們是怎麼害死她的!我們是怎麼偷了她的東西活到今天的!”

“我們”……

這個代詞,意味深長。

風雨,似乎並未停歇。

隻是換了一種形式,即將來臨。

我站在靜憩苑空曠華麗的大廳裡,忽然覺得,四周安靜得有些可怕。

彷彿暴風雨前,最後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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