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蝕骨錐心穿腸 > 第65章 餘生儘歡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蝕骨錐心穿腸 第65章 餘生儘歡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離婚協議擺在傅承聿麵前,鋼筆壓著雪白的紙頁,黑色墨跡暈開一小片決絕的影子。

薑眠就坐在他對麵,午後陽光透過落地窗,給她周身鍍上一層柔光,卻照不進那雙曾經盛滿星子、如今隻剩沉寂的眼。她甚至帶著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指尖輕輕推了推協議。

“傅先生,”她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汪深秋的湖水,不起波瀾,“恭喜你,自由了。”

傅承聿沒動,銳利的目光從協議上移開,落在她過分蒼白的臉上。他習慣性地想從中找出一點故作姿態、欲擒故縱的痕跡,像過去許多次不那麼認真的爭吵後一樣。但他失敗了。眼前的薑眠,平靜得讓他陌生,甚至……心慌。

他嗤笑一聲,靠向寬大的真皮椅背,試圖重新掌控這突如其來的局麵。“玩夠了?這次又想要什麼?新的畫室?還是你看上的那套珠寶?”他的語氣帶著慣有的、居高臨下的審視,彷彿在評估一場早已熟悉套路的談判。

薑眠輕輕搖頭,長睫微垂,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疲憊。她又推過來一張紙,上麵是手寫的字跡,清秀卻透著一股力透紙背的認真。

“不是要東西。這是最後的要求,做完,我們就兩清了。”她頓了頓,補充道,“清單上的事情,陪我做完就行。”

傅承聿掃了一眼那張所謂的“餘生願望清單”,眉頭越皺越緊。

“去城西老巷吃一碗桂花酒釀圓子。”

“再看一次七星灣的日出。”

“一起養一盆花,開到明年春天。”

“重新走一遍大學時常走的那條林蔭路。”

“……”

瑣碎,平凡,甚至有些幼稚可笑。完全不符合他高效、精準、利益最大化的行事準則。

“薑眠,”他的耐心告罄,語氣冷了下來,“我很忙,沒時間陪你玩這種過家家的遊戲。要離婚可以,財產分割讓律師來談,這些無聊的東西,免了。”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極具壓迫感的陰影,準備結束這場突如其來的鬨劇。他認定這隻是她吸引他注意力的新手段,或許比以往更激烈些,但本質未變。

薑眠也跟著站起來,卻沒有看他,隻是小心翼翼地將那張清單摺好,放進大衣口袋。她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珍而重之的意味。

“協議你慢慢看,條款不滿意可以讓李律師聯係我。”她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掠過他,沒有任何留戀,“清單上的事,我從明天開始做。你有空……或者願意的時候,可以來。不來,也沒關係。”

說完,她轉身就走,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門輕輕合上,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響,卻像一塊巨石投入傅承聿原本波瀾不驚的心湖。

他站在原地,盯著那扇緊閉的門,第一次感到事情似乎脫離了他的掌控。那種感覺,糟糕透頂。

接下來的幾天,傅承聿刻意忽略了那份離婚協議和那張可笑的清單。他投入高強度的工作,試圖用熟悉的忙碌和掌控感驅散心頭那點莫名的不適。

直到特助林磊小心翼翼地彙報,說夫人……薑小姐這幾天,似乎真的在逐一完成清單上的事項。一個人去了城西老巷,排了很久的隊,吃了一碗酒釀圓子;一個人淩晨開車去了七星灣,看了場日出,還在海邊坐了整整一天。

傅承聿簽檔案的手頓住了。一個人?

他想起薑眠怕冷,深秋的淩晨去海邊,她怎麼受得了?那條老巷環境嘈雜,她一向喜靜,怎麼會獨自跑去?

心底那點不適逐漸擴大,成為一種細微的、持續的焦躁。

他讓林磊去查,查薑眠最近的行蹤,接觸的人,甚至……身體狀況。他給自己的理由是,畢竟還是名義上的夫妻,他得知道她到底在搞什麼鬼,免得鬨出不必要的麻煩。

調查結果需要時間。但傅承聿發現自己無法再像以前一樣全然專注於工作。他會下意識地看向手機,沒有任何來自薑眠的訊息或電話。那個曾經無論他多晚回家都會亮著一盞燈、溫著一碗湯的家,現在冰冷空蕩得讓他不願回去。

鬼使神差地,他開車去了清單上寫的下一個地點——他們的大學。

深秋的校園,梧桐葉落了一地,金黃璀璨,也蕭瑟淒清。他幾乎一眼就看到了薑眠。

她穿著厚厚的燕麥色毛衣,圍著柔軟的圍巾,坐在圖書館前的長椅上,安靜地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陽光透過光禿的枝椏灑在她身上,她微微仰著臉,神情專注而……懷念。那麼單薄的身影,幾乎要融進那片暖光裡,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孤寂。

傅承聿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不疼,卻悶得厲害。他幾乎不記得,上次這樣靜靜地看著她,是什麼時候的事了。記憶裡那個會纏著他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的女孩,和眼前這個沉靜得近乎透明的女人,模糊又清晰地重疊在一起。

他下了車,朝她走去。

腳步聲驚動了薑眠。她轉過頭,看到是他,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驚訝,隨即又恢複平靜,像是看著一個偶然路過的陌生人。

“你怎麼來了?”她問,聲音沒什麼起伏。

傅承聿在她身邊坐下,長椅冰涼。他有些不自在地鬆了鬆領帶:“路過。正好有空。”他絕不會承認自己是特意來的。

“哦。”薑眠應了一聲,重又看向前方,沒有再交談的意思。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這種沉默不同於以往冷戰時的冰冷對峙,而是一種……無話可說的蒼涼。傅承聿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無法忍受。

“以前……”他試圖說點什麼,打破這令人心慌的寂靜,“你總拉我來這裡散步。”

“嗯。”薑眠輕輕應著,目光依舊看著遠處,“那時候覺得,這條路好像沒有儘頭,可以一直走下去。”

她的語氣很平淡,傅承聿卻聽出了一絲很輕很輕的悵然。他側頭看她,她的側臉在光線下近乎透明,能看到麵板下淡青色的血管。

她似乎……瘦了很多。

“你的清單……”傅承聿喉結滾動了一下,“下一項是什麼?”

薑眠終於收回目光,看向他,似乎有些不解他突如其來的興趣。“養一盆花。”她說,“已經買了,在家裡。”

傅承聿想起來,清單上寫的是“一起養一盆花,開到明年春天”。

明年春天……聽起來那麼近,又那麼遠。

“好。”他聽見自己說,“我幫你澆。”

薑眠愣了一下,隨即極淡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達眼底:“隨你。”

那天,傅承聿跟著薑眠回了那個久違的家。陽台上多了一盆嫩綠色的幼苗,在秋風中顯得弱不禁風。薑眠細心地給它澆水,鬆土,動作輕柔。

傅承聿就站在旁邊看著。他發現家裡變了很多。很多他的東西被收了起來,她的畫具整齊地堆在角落,完成的和未完成的畫作靠牆放著,上麵蓋著防塵布。整個空間整潔得過分,也冷清得過分,缺乏生活氣息。

不像個家,更像個臨時落腳點。

他心中那股不安再次湧動起來。

幾天後,林磊送來了調查結果。大部分內容很正常,薑眠的生活軌跡簡單到乏味,除了去完成清單事項,就是待在家裡畫畫,或者去圖書館、美術館。

但附在報告最後的一份加密醫療記錄,讓林磊的語氣有些遲疑:“傅總,關於薑小姐的醫療記錄……許可權很高,對方保密措施非常嚴格,我們的人花了很大力氣才接觸到一點邊緣資訊,似乎……涉及一家頂尖的腫瘤醫院。”

“腫瘤醫院?”傅承聿的心猛地一沉,像是驟然墜入冰窟,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猛地從辦公椅上站起來,打翻了手邊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體汙損了昂貴的地毯,他卻渾然不覺。

“具體!我要具體內容!”他的聲音因為突如其來的恐懼而繃緊,甚至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目前……目前還無法完全確認,但指向很明確,是……晚期。預後……很差。”林磊的聲音隔著電話線,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晚期……預後很差……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傅承聿的心臟上。砸得他耳鳴眼花,砸得他幾乎站立不穩。

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此刻如同潮水般洶湧地撲向他腦海:她過分蒼白的臉色,她消瘦得驚人的身體,她那平靜到近乎詭異的眼神,那句“做完就兩清”,那份看似瑣碎卻彷彿在抓緊時間完成的願望清單……

原來不是故作姿態,不是欲擒故縱。

那是……生命倒計時的告彆。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劇痛攫住了傅承聿。他想起自己當時那不屑一顧的嘲諷,想起她轉身離開時決絕的背影,想起她一個人坐在長椅上那孤寂的模樣……

他都做了些什麼?!

他幾乎是跌撞著衝出了辦公室,油門踩到底,一路飆車回家。

推開家門,一片寂靜。

薑眠正坐在陽台的畫架前,拿著畫筆,對著那盆剛長出花苞的小苗描摹。夕陽的金輝灑在她身上,她專注得彷彿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和那盆花。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她回過頭。

看到是他,她眼中再次掠過那絲習慣性的驚訝,然後是淡淡的瞭然,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

傅承聿風塵仆仆,頭發微亂,呼吸急促,眼眶是紅的。他死死地盯著她,像是要將她刻進骨血裡。

他一步步走向她,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在她麵前站定,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哽咽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化作洶湧的酸楚和悔恨,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伸出手,想要碰碰她,確認她的存在,確認這一切不是一場噩夢。

薑眠卻微微向後縮了一下,避開了他的觸碰。

她的眼神依舊平靜,甚至帶著點疏離的疑惑:“傅承聿?你怎麼了?”

怎麼了?

他怎麼了?

他知道了她可能即將死去,知道了自己過去的混賬和愚蠢,知道了那些他吝於給予的溫柔和陪伴,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他快要瘋了。

“薑眠……”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你……你生病了,是不是?”

薑眠握著畫筆的手指幾不可見地蜷縮了一下。她沉默了幾秒,然後轉回頭,繼續看著畫板上的幼苗,語氣淡得像一陣風:“嗯。小毛病,不礙事。”

“你騙我!”傅承聿的情緒驟然失控,低吼出聲,聲音裡充滿了痛苦和絕望,“是癌症!是不是?晚期!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他抓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著自己。入手的感覺是那樣單薄,骨頭硌得他手疼,更疼的是心。

薑眠被他晃得皺了皺眉,臉上掠過一絲疲憊。她看著他激動的樣子,眼神裡沒有感動,沒有委屈,反而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

“告訴你什麼呢?”她輕聲問,像是真的在疑惑,“告訴你,我快死了?然後呢?看你可憐我?還是看你因為愧疚而對我好一點?”

她輕輕撥開他的手,力道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

“傅承聿,不需要了。”她說,“離婚協議你簽了吧。清單上的事,你想陪就陪,不想陪,就算了。但可憐和愧疚,我不需要。”

她的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入傅承聿的心臟,攪得血肉模糊。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他以為她會哭,會委屈,會質問他過去的冷漠。他做好了承受一切指責、用儘一切去彌補的準備。

可他沒想到,她隻是不要了。

她不要他的可憐,不要他的愧疚,甚至……可能連他這個人,都不要了。

在他還沉浸在商業帝國的構建中,在她一次次失望最終絕望的過程中,她已經默默地、安靜地,把他從她的生命裡,移了出去。

現在,她隻是在安排自己最後的時間,與他無關。

巨大的恐慌和失落如同海嘯般將傅承聿徹底吞沒。

從那天起,傅承聿像變了一個人。

他推掉了所有能推的工作和會議,像個影子一樣跟在薑眠身邊。她去看畫展,他就默默跟在後麵,替她拿包,給她買水;她去圖書館,他就坐在她對麵,處理郵件,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她;她回家畫畫,他就在廚房研究食譜,試圖做出她能吃下、有營養的東西。

他甚至開始每天親自照料那盆花,笨拙地查資料,問園丁,小心翼翼得像對待稀世珍寶。

他變得喋喋不休,試圖找話題和她聊天,回憶過去,暢想未來——儘管他們的未來,可能已經薄如蟬翼。

但薑眠的態度,始終是淡淡的。

她接受他的陪伴,完成清單上的事項,卻像一堵柔軟的牆,將他的所有急切、悔恨、討好,都無聲地擋了回去。

她不再對他有任何期待,所以也不再有任何情緒波動。

這種平靜,比爭吵、斥責、哭鬨,更讓傅承聿感到絕望。

他寧願她打他罵他,也好過這樣,彷彿他隻是一個完成遺願的工具人。

清單上的事項一項項減少。

他們一起去聽了一場音樂會,在舒緩的樂曲中,傅承聿看著身邊閉目傾聽的薑眠,淚水無聲滑落。

他們重新走了一遍相識相戀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熟悉的場景都變成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傅承聿的心。

他看著她體力越來越差,走路越來越慢,吃的東西越來越少,嘔吐的次數越來越多,卻總是強撐著,完成清單上的計劃。

他無數次想強行帶她去醫院,想用最好的藥,找最好的醫生,哪怕隻能延長一天、一小時。

但薑眠總是拒絕。

“沒用的,傅承聿。”她說,“最後的時光,我想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而不是躺在冰冷的醫院裡,渾身插滿管子。”

她的平靜和堅持,讓他無計可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生命如同沙漏般,一點點流逝。

那份離婚協議,依舊躺在書房桌上,他沒有簽。他固執地認為,隻要不簽,他們就還是夫妻,她就還是他的妻子。

直到那一天,薑眠在畫室暈倒。

傅承聿抱著她輕得如同羽毛的身體,瘋了一樣衝到醫院。

急救室的紅燈亮起。

他像一頭困獸,在走廊裡來回踱步,拳頭攥得死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血痕。前所未有的恐懼扼住了他的喉嚨,他害怕那扇門開啟,會聽到最壞的訊息。

醫生出來後,表情凝重:“病人情況很不好,癌細胞廣泛轉移,身體機能嚴重衰退……需要立刻住院治療,但……希望你們有心理準備。”

傅承聿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精英的傲慢、商場的殺伐果斷,在死亡麵前,被擊得粉碎。

薑眠被轉入vip病房。她醒來後,看著周圍的環境,隻是沉默了片刻,沒有反抗。

傅承聿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喂她吃飯,幫她擦身,讀新聞給她聽,儘管她大多數時間隻是閉著眼,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不想理他。

他變得無比憔悴,鬍子拉碴,眼眶深陷,哪裡還有半點昔日傅氏總裁的風采。

偶爾,薑眠會睜開眼,看著他忙前忙後的樣子,眼神複雜,卻依舊很少說話。

一天夜裡,傅承聿趴在床邊淺眠,感覺到一隻微涼的手輕輕碰了碰他的頭發。

他猛地驚醒,對上薑眠清醒的眼睛。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她的眼睛亮得驚人。

“傅承聿,”她輕聲開口,聲音氣若遊絲,“對不起啊……”

傅承聿的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他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搖著頭,泣不成聲:“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混蛋,是我忽略了你……眠眠,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

薑眠虛弱地笑了笑,目光有些渙散,彷彿透過他,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機會……沒有了……”她喘了口氣,聲音更輕了,“清單……還剩最後一項……”

“你說!

whatever

you

want!

我什麼都去做!”傅承聿急切地承諾。

“……畫冊……”薑眠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在畫室……第三塊畫板後麵……給你……”

說完這句話,她似乎耗儘了所有力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眠眠?眠眠!”傅承聿驚恐地呼喚。

監測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醫生和護士衝了進來,進行緊急搶救。

傅承聿被推到一邊,他看著那群人圍著他的妻子,進行著徒勞的電擊、注射……

世界在他眼前失去了聲音,失去了顏色。

他像個木偶一樣,被護士引領著,走出了病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怎樣走進畫室的。

他依循著她的話,挪開第三塊畫板。

後麵藏著一本厚厚的、手工裝訂的畫冊。

封麵是柔軟的亞麻布,上麵用娟秀的字跡寫著——《餘生儘歡》。

他的手顫抖得幾乎無法翻開。

第一頁,是他們初遇時的場景,在大學的櫻花樹下,她把他畫得英俊挺拔,把自己畫得一臉花癡。

第二頁,是他第一次笨拙地給她過生日。

第三頁,是他們擠在小小的出租屋裡吃泡麵……

一頁頁,翻過他們的相識、相戀、爭吵、冷戰、和好、結婚……那些他以為早已遺忘的細節,在她筆下栩栩如生。

畫冊的後半部分,色調逐漸變得灰暗。

多了很多她獨自一人的場景:對著涼掉的飯菜等待的夜晚,一個人去醫院體檢的孤單背影,看著他匆匆離家的失落……

最後一頁,沒有畫。

隻有一行字,寫得認真又艱難:

“傅承聿,愛你是真的,原諒你,也是真的。隻是餘生太短,隻能到這裡了。好好活著。”

轟隆一聲。

傅承聿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他抱著那本畫冊,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頭受傷的野獸,發出了絕望而痛苦的哀嚎。

原來她都知道。

知道他的後悔,知道他的彌補,知道他的愛——雖然他明白得太晚。

她甚至……原諒了他。

她用一種最溫柔也最殘忍的方式,報複了他的後知後覺。

她安靜地安排好了所有,然後,安靜地離開。

留給他一座用餘生都無法走出的悔恨之城。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

那盆他們一起養的花,在晨光中,顫巍巍地,綻開了第一朵嫩粉色的花瓣。

春天,終於來了。

可她,卻永遠留在了那個寒冬。

傅承聿蜷縮在地上,畫冊緊緊抱在懷裡,彷彿那是她留下的最後一點溫度。

陽光越升越高,透過窗子,照亮了畫室一角。

那裡,立著一幅蓋著白布的畫。

風吹過,掀起了白布的一角。

那下麵……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