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76章 荊棘玫瑰:他的白月光是替身(上)
京城最奢華的宴會廳裡,水晶燈的光芒碎落在每個人虛偽的笑臉上。蘇晚挽著傅承聿的手臂,一身高定禮服,頸間鑽石閃耀,扮演著人人豔羨的傅太太。隻有她自己知道,腰間被他看似親昵攬著的地方,被他指尖掐得有多痛。
“笑。”傅承聿微微側頭,聲音低沉悅耳,眼神卻冰冷地落在她強撐的嘴角,“彆給我丟臉,她快到了。”
她。薑心妍。傅承聿心頭的白月光,硃砂痣,求而不得多年、如今終於離婚歸國的女神。也是她蘇晚被選中成為替身的唯一原因。
蘇晚的心早已千瘡百孔,此刻卻還是被這話裡的冰碴刺得微微一縮。三年婚姻,她像個拙劣的模仿者,學著薑心妍的穿衣風格,模仿她說話的語氣,甚至因為他一句“心妍彈鋼琴的樣子很美”,她這個早已荒廢琴藝多年的人,重新將指尖磨出繭子。
換來了什麼?
換來了他夜夜掐著她的下巴,審視般地打量,然後嘲諷:“東施效顰。”
換來了他醉酒後抱著她,深情呼喚的,永遠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換來了傅家上下輕蔑的眼神和“替身”、“贗品”的竊竊私語。
所有的屈辱和付出,都在他為迎接薑心妍歸來舉辦的這場盛大宴會上,達到了。她這個正牌傅太太,成了點綴他們愛情故事的可憐背景板。
“承聿!”一道溫柔又激動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傅承聿身體猛地一僵,瞬間鬆開了攬著蘇晚的手,甚至下意識地推開了半步,彷彿她是什麼沾染不得的汙穢。蘇晚穿著細高跟,踉蹌一下,勉強站穩,無人攙扶。
她看著傅承聿幾乎是急切地轉身,臉上綻放出她從未見過的、真正發自內心的驚喜笑容,走向那個穿著一身潔白長裙、柔弱美好的女人。
“心妍,你終於回來了。”
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對久彆重逢的“璧人”身上,讚歎、羨慕、祝福。沒有人留意到被突兀地隔絕在外的,臉色蒼白的傅太太。
蘇晚靜靜地看著。看著傅承聿小心翼翼如同捧著珍寶般握住薑心妍的手,看著他眼底她渴求了三年都得不到的溫柔熾熱。
一股巨大的悲涼和荒謬感攫住了她。
過去三年,她就像一個跳梁小醜,演著一出獨角戲。觀眾隻有她自己,還投入了全部真情實感。
薑心妍的目光越過傅承聿的肩膀,落在蘇晚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打量和優越感,隨即化為無害的疑惑:“承聿,這位是?”
傅承聿笑容微頓,側頭瞥了蘇晚一眼,那眼神淡漠得像看一個不相乾的陌生人,甚至帶著一絲催促她趕緊離開的意味。他語氣隨意,彷彿介紹一個無關緊要的助理:
“蘇晚。我的朋友。”
朋友。好一個“朋友”。
睡在一張床上的朋友?用身體慰藉他寂寞的朋友?替他打理家族生意、在他胃病發作時徹夜不眠照顧他的“朋友”?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徹底粉碎。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變得探究、憐憫、甚至嘲諷。誰不知道蘇晚是傅承聿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正主回歸,替身連名分都不配有了。
蘇晚清晰地看到薑心妍眼底一閃而過的得意。
就在傅承聿準備示意保鏢“請”蘇晚離開,以免礙著薑心妍的眼時,蘇晚卻突然笑了。
那笑容,不再是這三年裡模仿薑心妍的溫婉柔順,而是帶著一種淒豔又決絕的光芒,像盛放到極致的玫瑰,終於露出了尖銳的刺。
她緩緩上前一步,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過分安靜的大廳裡格外突兀。
“傅總真是貴人多忘事。”她的聲音不再柔順,清亮、冷靜,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早上還睡在我枕邊的人,晚上就成了‘朋友’?”
傅承聿臉色驟然沉下,目光陰鷙:“蘇晚,注意你的分寸!這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分寸?”蘇晚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環視四周那些看熱鬨的賓客,目光最後定格在傅承聿難看至極的臉上,以及他身後微微蹙眉、一副受驚模樣的薑心妍。
“傅承聿,你忘了?是你親口說的,替身,永遠隻是替身,永遠不配有名分。”
傅承聿瞳孔猛縮,心底莫名掠過一絲極不好的預感:“你閉嘴!”
他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蘇晚從容地從手拿包裡拿出一個精緻的微型錄音筆,輕輕按下了播放鍵。
清晰無比的男聲,透過宴會廳高質量的音響裝置,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蘇晚,你擺正自己的位置。我娶你,不過是因為你這張臉有幾分像她。】
【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自覺,彆奢望不屬於你的東西。】
【心妍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到時候,你憑什麼和她比?】
【記住,你永遠隻是她的影子,永遠不配擁有我傅承聿妻子的名分。安靜地待著,或許我還能給你一口飯吃。】
男人的聲音冷酷、刻薄、充滿輕蔑,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
那是傅承聿的聲音!毫無疑問!
全場嘩然!死一般的寂靜後,是壓抑不住的震驚抽氣和議論聲!
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向傅承聿,又看向那個站在場中央,背脊挺得筆直,麵容蒼白卻眼神灼亮如星辰的女人!
傅承聿的臉色瞬間鐵青鐵青,難看到了極點!他從未想過,蘇晚竟然會偷偷錄下他這些話!更從未想過,她敢在這種場合公開!
“關掉!給我關掉!”他暴怒地低吼,額角青筋暴起。
薑心妍也驚呆了,臉色紅白交錯,下意識地抓緊了傅承聿的手臂,顯得更加柔弱無助。
錄音還在繼續,播放著更多不堪入目的細節,關於他如何將她當作泄慾工具,如何在她麵前暢想和白月光的未來,如何評價她模仿薑心妍的拙劣……
字字句句,誅心刺骨。
蘇晚就那樣站著,麵無表情地聽著,彷彿那些惡毒的話語說的不是自己。隻有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終於,錄音播放完畢。
她收回錄音筆,看著眼前這個她愛了三年、也卑微了三年的男人,他眼中的震驚、憤怒、以及一絲被背叛的猙獰,讓她覺得無比可笑。
“傅承聿,聽清楚了嗎?這就是你口中‘朋友’的定義。”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斤重壓,砸在每個人心上,“這三年的屈辱,我受夠了。你的傅太太位置,我讓給你心愛的白月光。”
她緩緩抬手,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力扯下頸間那串他送給她的、據說是薑心妍喜歡的款式的鑽石項鏈。
冰冷的鑽石劃過麵板,帶來細微的刺痛。
她將項鏈扔在他腳邊,如同扔掉一件垃圾。
“我們,離婚。”
說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向宴會廳大門。所過之處,人群下意識地為她讓開一條路。
那一刻,她破碎而又驕傲,狼狽卻又重生。
傅承聿死死盯著她的背影,胸口劇烈起伏,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控的恐慌感猛地攫住了他。他想衝上去抓住她,想質問她怎麼敢!想讓她把話說清楚!
但薑心妍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低聲啜泣:“承聿,我有點不舒服……”
他被絆住了腳步。
隻能眼睜睜看著蘇晚的身影消失在鎏金大門外,決絕得沒有一絲留戀。
……
一夜之間,蘇晚成了全城的笑柄,也成了一個符號。一個替身反抗的符號。
傅承聿動用了一切手段打壓她,逼她回來認錯。他以為她離了傅家,離了他,會活不下去。
但他錯了。
蘇晚消失了三個月。
再次出現時,她不再是那個需要模仿彆人、仰人鼻息的菟絲花。
她成為了東南亞新興資本“荊棘資本”的幕後掌控人。手段狠辣,眼光刁鑽,以驚人的速度在資本市場攻城略地。
她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以碾壓性的報價,搶走了傅氏集團誌在必得的城東核心地塊。
第二件事,挖走了傅氏核心研發團隊的領頭人。
第三件事,曝光傅氏旗下樓盤的質量問題,引發輿論軒然大波。
招招致命,直搗黃龍。
她成了傅承聿商業上最棘手、最瘋狂的敵人。
傅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傅承聿看著螢幕上關於“荊棘資本”最新動向的報道,以及那個在公開場合亮相、一襲黑裙、清冷颯爽的女人,幾乎認不出那是曾經在他身邊溫順乖巧的蘇晚。
她變了。眼神銳利,氣場強大,談笑間便能攪動風雲。
他派去調查的人回來戰戰兢兢地彙報:“傅總,查不到蘇小姐……不,是蘇總這三個月具體的經曆,隻知道她去了東南亞,和當地勢力關係匪淺。另外……我們發現,薑心妍小姐在國外那幾年的經曆,有些……有些疑點。”
傅承聿煩躁地鬆了鬆領帶:“什麼疑點?”
“我們查到,薑小姐在國外似乎並非一直單身,她結過婚,但對方背景複雜,之後又迅速離婚,很多記錄都被刻意抹掉了,像是……怕人查。”
傅承聿皺眉,心妍之前確實提過一段失敗的婚姻,他隻顧著心疼,並未深究。
這時,新聞畫麵切換到蘇晚接受采訪。
記者犀利提問:“蘇總,傳聞您與傅氏集團傅總關係匪淺,此次回國針對傅氏,是否帶有個人恩怨?”
螢幕上的蘇晚紅唇微勾,眼神卻冰冷無波:“商業競爭,各憑本事。傅總若是輸不起,可以直說。”
那眼神,那語氣,陌生得讓傅承聿心頭發窒。
同時,他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閃過另一個模糊的片段。很多年前,一個臟兮兮卻眼神倔強得像小狼崽的女孩,也是這樣睥睨地看著欺負她的人,說:“有本事就打回來,哭什麼哭!”
那個女孩的身影,竟然慢慢和螢幕上的蘇晚重合……
他猛地搖頭,怎麼可能!那是他記憶中關於心妍的模糊印象!是心妍小時候!
但為什麼……心妍回來後,她雖然溫柔美好,卻總讓他覺得……少了點什麼?那種骨子裡的韌勁和鮮活,似乎隻有在和他鬨彆扭、據理力爭時的蘇晚身上纔看到過……
一個荒謬的、可怕的念頭,第一次鑽進傅承聿的腦海。
他立刻抓起電話打給薑心妍,聲音有些發緊:“心妍,你小時候……是不是在城南的慈心孤兒院待過一段時間?是不是有一次為了搶回被搶走的饅頭,和幾個大孩子打過架?”
電話那頭的薑心妍明顯愣住了,支吾了半天,才柔柔地說:“那麼久的事情……我,我都不太記得了呢。承聿,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傅承聿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不死心,動用所有力量去深挖薑心妍在國外的經曆,以及……蘇晚的過去。
越來越多的線索浮現出來,指向一個讓他心驚肉跳的可能性。
他想起蘇晚剛到他身邊時,偶爾流露出的那種熟悉的眼神和倔強,卻很快在她模仿心妍的過程中消失了。他想起他每次羞辱她後,她眼中破碎卻強忍的光芒……
他鬼使神差地找出蘇晚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一本她曾經看過的舊書。
書頁裡,夾著一張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兩個年紀相仿、笑容燦爛的小女孩並肩站在孤兒院門口。
其中一個女孩的眉眼,像極了小時候的薑心妍。
而另一個女孩……傅承聿的手指顫抖地撫上那個女孩的臉。
那雙眼睛……
這時,他的私人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心妍”。
他深吸一口氣,接起。
薑心妍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慌亂:“承聿,怎麼辦……他……他來找我了!他知道了!他會毀了我的!也會毀了傅氏的!你一定要幫我……”
傅承聿聲音沉靜:“誰?”
“是……是我在國外的那個前夫……他是個惡魔!他手裡有……有我的把柄……”薑心妍語無倫次,“他知道了蘇晚的事情……他說……他說……”
傅承聿的心跳幾乎停止:“他說什麼?”
薑心妍彷彿崩潰大哭:“他說……說我纔是那個冒牌貨!說我偷了彆人的人生!承聿,你相信我的,對不對?我纔是你一直在找的那個人啊!”
轟——!
傅承聿的腦子像是被驚雷炸開!
一片空白。
冒牌貨?
偷了彆人的人生?
所以……所以……
所以白月光纔是模仿女主的存在?
所以他苦苦尋找、念念不忘多年的人,竟然一直就在他身邊?卻被他親手當成替身,羞辱、折磨、推開?
所以他那些年的深情,根本就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巨大的衝擊和恐慌如同海嘯般將他吞沒!他踉蹌一步,扶住桌子才勉強站穩,臉色慘白如紙。
他猛地看向電腦螢幕上蘇晚冷冽的照片,心臟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他錯了。
錯得離譜。
他想起宴會那天她決絕離開的背影,想起她扔下項鏈時那雙死寂的眼睛。
他到底……都對她做了什麼?
而此刻,蘇晚正坐在荊棘資本總裁辦公室的寬大座椅裡,看著電腦螢幕上傅氏股價暴跌的資料,眼神冷漠如冰。
內線電話響起。
助理彙報:“蘇總,傅氏集團的傅總強行闖進來了,要求見您。”
蘇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來了。
好戲,才剛剛開始。
她倒要看看,當傅承聿知道全部真相後,那張總是充滿冷漠和輕蔑的臉上,會出現怎樣精彩的表情。
懺悔?痛苦?還是繼續選擇維護他那隻純良無害的“白月光”?
而她,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他施捨愛情的蘇晚了。
她是帶刺的荊棘玫瑰,浴火重生,歸來隻為複仇。
門被猛地推開。
傅承聿站在門口,西裝淩亂,眼神猩紅,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像是瀕死的困獸,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蘇晚……那張照片……慈心孤兒院……到底……”
他幾乎無法組織完整的語言。
蘇晚緩緩抬眸,迎上他慌亂絕望的目光,紅唇輕啟,語氣平靜無波,卻字字如刀:
“傅總,現在纔想起來問?”
“是不是太晚了。”
辦公室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傅承聿站在門口,高大的身軀微微晃動,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隻能依靠門框支撐。他猩紅的眼睛死死鎖著蘇晚,那目光裡混雜著巨大的震驚、恐慌、不敢置信,以及一種近乎毀滅性的痛苦。
他幾乎是憑著本能闖進來的,腦子裡全是那張泛黃照片上另一個女孩的眼睛——那雙清澈、倔強、帶著一絲野性的眼睛,曾經在他模糊的童年記憶裡閃爍過微光,後來卻被他錯誤地安放在了薑心妍身上。
而此刻,這雙眼睛的主人,正冰冷地、帶著嘲諷看著他。不再是模仿者的溫順,而是全然自我的鋒芒。
“蘇晚……”他又嘶啞地喚了一聲,聲音破碎得厲害,“那張照片……慈心孤兒院……你……你纔是……”
“我纔是什麼?”蘇晚緩緩向後,靠在寬大舒適的皮質椅背上,雙手交疊置於桌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她甚至微微偏了下頭,像是在欣賞一出期待已久的戲劇,“傅總,話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你想問什麼?”
她的平靜,她的冷漠,像是一桶冰水,澆在傅承聿熊熊燃燒的恐慌和混亂之上,發出“刺啦”的聲響,卻更讓他痛得清醒。
他踉蹌著向前幾步,雙手猛地撐在她光潔的辦公桌上,身體前傾,試圖從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找到一絲過去的痕跡,找到一絲可以讓他抓住的軟弱。
但他隻看到了一片寒潭。
“那個項鏈……那個銀質的、月亮形狀的舊項鏈……”傅承聿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來,“我送給心妍的……她說是她從小戴到大的……但那張照片裡……另一個女孩脖子上戴著的……”
蘇晚輕輕笑了一下,那笑聲裡沒有半分溫度。她拉開抽屜,從裡麵拿出一個小巧的絲絨盒子,開啟。
裡麵靜靜躺著一條已經有些發黑、款式陳舊的銀質月亮項鏈。甚至能看出經常被摩挲的痕跡,邊緣變得光滑。
“你說的是這個嗎?”她用指尖拈起那條項鏈,在他眼前輕輕晃動。
傅承聿的呼吸驟然停止!瞳孔劇烈收縮!
是它!就是他記憶裡的那條項鏈!比他送給薑心妍的那條仿製品(他現在才意識到那可能是仿製品)要舊得多,也真實得多!
“怎麼……怎麼會在你這裡?!”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膛。一個可怕的答案呼之慾出,讓他渾身發冷。
“當然在我這裡。”蘇晚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這是我母親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慈心孤兒院的張嬤嬤可以作證,我被送去的時候,它就戴在我脖子上。”
她頓了頓,欣賞著傅承聿瞬間慘白如紙的臉,繼續慢條斯理地投下炸彈:“不過,幾年前突然不見了,我還以為不小心弄丟了。現在想想……”
她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語調,“大概是被某個處心積慮、想要頂替我身份的人,偷偷拿走了吧。畢竟,有了這個‘信物’,冒充起那個救了傅家小少爺、卻不幸在火災中‘失蹤’的小女孩,就更有說服力了,不是嗎?”
“轟——!”
傅承聿隻覺得天旋地轉!
所有的線索、所有的疑點、所有的不對勁,在這一刻全部串聯起來,構成了一個荒謬而殘忍的真相!
很多年前,傅家內部爭鬥,年幼的他曾被對家綁架,中途逃脫後流落街頭,又餓又冷,是城南慈心孤兒院的一個小女孩偷了廚房的饅頭給他,還把自己的破棉襖分了他一半。他們一起擠在漏風的雜物間裡互相取暖。
他發燒迷糊時,隻記得那雙格外亮、格外倔強的眼睛,和脖子上那個小小的月亮項鏈。他承諾會回來找她。
後來傅家的人根據線索找到他時,孤兒院恰好起了一場火,燒毀了不少檔案,也傳言有孩子失蹤。他一直在找那個女孩,憑著模糊的記憶和那條月亮項鏈的式樣。
直到遇到從國外回來的薑心妍,她拿著那條項鏈(現在他知道是仿製的),溫柔地講述著孤兒院的往事(很可能是打聽來的),眼神裡帶著他記憶中相似的柔弱(現在他知道是偽裝的),他認定了她就是她!
他把她當成失而複得的珍寶,把所有的愧疚、感恩、以及年少時懵懂的好感,全都傾注在她身上。
可她卻告訴他,她家道中落,父母雙亡,在國外寄人籬下,受儘苦楚,如今隻想有個依靠。他心疼萬分,恨不得把全世界捧給她。
然而,真正的她,那個真正給了他一個饅頭、半件棉襖、在他燒得糊塗時用冰冷小手敷在他額頭的女孩,卻陰差陽錯地,以另一種方式來到了他的身邊。
被他當成了替身!
被他用最惡毒的語言羞辱!
被他當成泄慾的工具和模仿彆人的小醜!
被他當眾否認身份,受儘屈辱!
“啊——!”傅承聿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低吼,猛地向後退去,撞翻了旁邊的落地裝飾花瓶。瓷器碎裂的聲音尖銳刺耳。
他雙眼赤紅,布滿血絲,看著蘇晚,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這個人。
過去的點點滴滴,不受控製地湧入腦海。
她剛到他身邊時,偶爾流露出的那種熟悉的眼神和倔強……
他讓她學鋼琴時,她眼底一閃而過的詫異(她或許根本就會)……
他胃痛時,她熟練熬出的那種味道奇怪的藥膳(很像小時候孤兒院嬤嬤煮的味道)……
甚至她和他爭吵時,那種不服輸的勁頭……都和他記憶深處那個小女孩的身影重疊!
他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
為什麼被薑心妍的溫柔表象和那條假項鏈矇蔽了雙眼?!
“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他喃喃自語,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幾乎要將他撕裂。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她,卻又像被燙到一樣縮回,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晚晚……我……我不知道……我……”
“傅總,”蘇晚冷聲打斷他,將他未出口的懺悔堵了回去。她放下項鏈,眼神疏離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現在是上班時間。如果你沒有公事要談,隻是想來敘舊或者……認親的話,抱歉,我很忙。”
她按下內線電話:“安娜,送客。另外,通知保安部,以後沒有預約,不要放閒雜人等上來。”
“閒雜人等”四個字,像一把尖刀,狠狠捅進傅承聿的心臟。
他還想說什麼,秘書已經帶著保安快步走了進來,禮貌卻強硬地請他離開。
傅承聿失魂落魄地被“請”出了荊棘資本大樓。
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陽光刺眼,他卻覺得渾身冰冷。
他錯了。
錯得離譜。
他弄丟了他的珍寶,還親手將她傷得遍體鱗傷。
……
與此同時,傅氏集團頂樓,總裁辦公室內。
薑心妍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手機緊緊攥在手裡。傅承聿剛纔在電話裡的質問讓她心驚肉跳!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那個蘇晚!一定是那個賤人跟他說了什麼!
她不能失去傅承聿!不能失去傅家這座靠山!那個惡魔前夫已經找上門來了,如果傅承聿也不再護著她,她就全完了!
她必須想辦法!
對!懷孕!隻要她懷上傅承聿的孩子,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她眼神一狠,立刻撥通了一個秘密號碼:“是我。之前讓你準備的東西,立刻送過來!對,就是能讓人迅速懷孕的藥……還有,想辦法處理掉傅承聿家裡所有可能的安全措施……必須萬無一失!”
掛了電話,她臉上露出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
她絕不允許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被那個替身毀掉!
……
傅承聿沒有回公司,他開著車,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城裡轉了許久,最後鬼使神差地開到了他和蘇晚曾經的那個“家”。
冰冷的彆墅,沒有絲毫煙火氣。自從蘇晚離開後,他就再也沒回來住過。
他走進臥室,裡麵還殘留著她一絲極淡的香氣。梳妝台上空蕩蕩的,衣櫃裡也隻剩他的衣服。她走得徹底,什麼也沒帶走,或者說,帶走了所有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包括那些他買的、模仿薑心妍風格的衣物和首飾,她一件都沒留。
他頹然地坐在床邊,雙手插入發間,痛苦地閉上眼。
腦海裡全是蘇晚的樣子。
她初見他時,眼中一閃而過的、被他誤讀為驚豔的複雜光芒(現在他知道,那或許是認出)……
她每次被他要求模仿薑心妍時,那細微的僵硬和隱忍……
她在他身下承歡時,偶爾失控流露出的、不同於薑心妍嬌柔的倔強回應……
她離開宴會那晚,挺得筆直卻破碎的背影……
每一幀畫麵,都像淩遲的刀,割得他血肉模糊。
他猛地起身,瘋狂地翻箱倒櫃,想找到一點點她留下的、屬於她自己的痕跡。
最後,在床底最深處,他摸到了一個硬硬的筆記本。
封皮是簡單的牛皮紙,已經有些磨損。
他顫抖著開啟。
裡麵是蘇晚的字跡。從她剛來到他身邊開始記錄。
【x月x日。今天見到了他。和記憶中不太一樣了,很高,很冷漠。他好像……完全不記得我了。他看著我,叫的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心妍?是誰?】
【x月x日。他給了我很多錢,讓我學鋼琴,學插花,學一切那個叫薑心妍的女孩子擅長的東西。他說我像她。真好笑。】
【x月x日。他喝醉了,抱著我,喊的卻是心妍。心很疼。原來他找的一直都是彆人。那我算什麼?】
【x月x日。看到了薑心妍的照片……那條項鏈……怎麼會在她那裡?那明明是我的……是我媽媽……難道……?不,不可能……】
【x月x日。他今天又說我了,說我學得再像,也不是她。傅承聿,你知不知道,你要我學的這些,我本來就會!你眼裡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我?!】
【x月x日。薑心妍要回來了。他說,讓我認清自己的位置。替身……原來我隻是個替身。】
【x月x日。錄音了。他說我永遠不配有名分。傅承聿,你會後悔的。】
【最後一頁,隻有一行字,墨跡很深,幾乎劃破紙背:傅承聿,我不愛你了。再見。】
“噗——”
一口鮮血猛地從傅承聿口中噴出,濺落在蒼白的紙頁上,暈開一片刺目的紅。
巨大的悲慟和悔恨瞬間擊垮了他!
他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地板上,筆記本散落在一旁。
手機從口袋裡滑出,螢幕亮起,顯示著幾十個未接來電,大部分來自薑心妍,還有一個來自他的特助。
特助的最後一條資訊閃爍著:
【傅總,緊急情況!查到了!薑小姐在國外的那段婚姻,對方是東南亞有名的黑市商人諾頓!諾頓的人剛剛入境,似乎在接觸荊棘資本的蘇總!諾頓此人極度危險,曾涉及多起……】
傅承聿瞳孔渙散地看著那條資訊,心臟抽搐著。
諾頓?那個惡魔前夫?他去找蘇晚了?
他想乾什麼?!
對蘇晚不利?還是……要聯手對付傅氏?
無儘的恐慌和被欺騙的憤怒,以及對自己愚蠢的痛恨,還有對蘇晚處境的擔憂,幾乎要將他徹底吞噬。
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渾身無力。
意識模糊間,他彷彿又看到很多年前那個冬天,那個小女孩把冰冷的饅頭塞到他手裡,自己卻凍得瑟瑟發抖,還努力對他露出一個笑容,眼睛亮得像星星:
“快吃吧。吃了就不冷了。”
“以後……你要回來找我哦。”
他回來了。
他卻親手,把他最該珍惜的人,推入了地獄。
……
荊棘資本總裁辦公室。
蘇晚看著對麵沙發上那個穿著花哨西裝、氣質卻陰沉如毒蛇的外國男人——諾頓。
諾頓晃著手中的紅酒杯,笑容玩味:“蘇小姐,或者說,我該稱呼你……傅太太?哦不,是前傅太太。你送給傅承聿的這份‘見麵禮’,真是精彩絕倫。”
蘇晚麵色平靜:“諾頓先生謬讚了。不知你費儘心思約見我,有何貴乾?”
諾頓傾身向前,壓低聲音,像是毒蛇吐信:“我知道薑心妍所有的秘密。包括她如何偷走你的項鏈,如何冒充你的身份,如何在她第一段婚姻期間——也就是和我結婚期間,還試圖勾搭傅承聿,給我戴綠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