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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118章 不悔相思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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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江南煙雨殺機藏

那一夜的山路狂奔,耗儘了我剛剛積攢起來的大部分力氣。肩頭的箭傷(被黑衣人刀風所傷)和手臂的劃痕火辣辣地疼,舊傷也在疲憊的侵襲下隱隱作痛。我不敢停歇,憑著求生的本能和一股狠勁,硬是撐著在黎明前,找到了一處隱蔽的山洞。

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裡麵不大,但乾燥通風。我癱坐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著,冷汗早已浸透了裡衣。檢查了一下傷勢,幸好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我拿出桑婆婆給的傷藥,忍著痛撒在傷口上,又撕下裡衣乾淨的布條草草包紮。

做完這一切,天光已經微亮。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又累又餓,但精神卻高度緊張。那個黑衣殺手是誰派來的?最後救我的弩箭又是何方神聖?這兩個問題如同毒蛇般纏繞著我。

靳無淵的嫌疑最大。他心思縝密,或許並未完全相信我的死訊,暗中派人查驗,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放我“死遁”,然後再暗中除掉,以絕後患?畢竟,一個“已死”的細作突然複活,對他來說是極大的威脅。

皇帝也有可能。我任務失敗,對他而言已是廢子,但一個知道不少皇室隱秘的廢子活著,總歸是隱患。派人清理門戶,合情合理。

慕容雪……這個女人的影子在我心中越來越清晰。她能識破我的毒,身邊必有能人。或許,她也察覺到了什麼,不想留下任何潛在的威脅?

至於那支救我的弩箭……動機就更加難以揣測了。是路見不平?還是另有所圖?桑婆婆提到的“第三股勢力”嗎?

思緒紛亂,理不出頭緒。但我清楚一點:我的行蹤已經暴露,接下來的路必須更加小心。那個小鎮不能再回去,乾糧也丟失了大半,我必須儘快找到補給,並改變原有的南下路線。

我在山洞裡休息了大半天,待到體力恢複了一些,便用洞內的積水簡單清理了一下自己,重新包好頭巾,確保臉上的疤痕被遮擋好。看著水窪中倒映出的、比村婦更顯狼狽憔悴的麵容,我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走出山洞,我辨認方向,決定不再靠近任何城鎮,而是沿著人跡罕至的山脈邊緣向南跋涉。渴了就喝山泉,餓了就采摘些認識的野果,或者設定簡單的陷阱捕捉小動物。桑婆婆教的草藥知識派上了用場,我能辨認出一些止血、消炎的草藥,勉強處理傷口。

這樣的日子艱苦異常,風餐露宿,時刻提防著野獸和可能出現的追兵。但奇異的是,在這種極致的生存壓力下,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在發生某種微妙的變化。那些沉寂多年的、作為細作的本能逐漸蘇醒,對環境的觀察更加敏銳,反應也更加迅速。桑婆婆教的調息方法,在一次次力竭後運轉,似乎也順暢了一絲絲。

十幾天後,我終於繞過了那片危險區域,進入了相對平緩的江南水鄉地帶。這裡河網密佈,舟楫往來,城鎮村落星羅棋佈,比北方富庶繁華得多。

我不敢大意,用僅剩的銀錢在一個小漁村買了一身半舊的漁家女衣衫,將臉塗黑,扮作隨父兄打漁為生的啞女,混在碼頭上幫忙整理漁網,換取一些食物和打聽訊息。

從漁民們零星的交談中,我確認靳無淵的儀仗確實已經抵達江南,駐蹕在繁華的揚州城。據說靖王殿下此次代天巡狩,主要是視察漕運、安撫鹽商,顯示朝廷對江南的重視。沿途官員無不戰戰兢兢,極力逢迎。

“靖王殿下真是龍章鳳姿,氣度不凡啊!”一個剛運貨從揚州回來的船伕嘖嘖稱讚,“就是臉色似乎不太好,聽說王妃娘孃的病一直沒起色,殿下憂心著呢。”

“可不是嘛,夫妻情深呐……”

我低著頭,用力搓洗著漁網,指尖被粗糙的繩索磨得生疼,心裡卻是一片冰冷的嘲諷。憂心?是做給天下人看的吧。或許,他真正憂心的,是江南這盤大棋該如何落子,是皇帝會不會藉此機會進一步削弱他的勢力。

在漁村逗留了兩日,補充了些許乾糧,我繼續南下。江南水鄉雖然相對安全,但人口稠密,眼線眾多,我必須儘快穿過這片區域,進入更為偏僻的西南山地。

這一日,我搭乘一條運貨的烏篷船,沿著運河向南。船主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漢子,隻當我是個投親的孤女,並未多問。我坐在船頭,看著兩岸如畫的風景:小橋流水,白牆黛瓦,吳儂軟語隨風飄來。這與北方的蒼涼壯闊截然不同,溫柔得讓人幾乎要忘記世間的險惡。

然而,這份寧靜很快被打破。

船隻行至一處較為寬闊的河麵,對麵駛來一艘裝飾華麗、明顯是官家的畫舫。畫舫上絲竹管絃之聲隱約可聞,船頭站著幾名衣著光鮮的侍衛。

我們的烏篷船趕緊向旁邊避讓。

就在兩船交錯而過的瞬間,畫舫船艙的珠簾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一個身影走了出來,憑欄遠眺。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雖然那人隻是側影,但我渾身的血液彷彿在那一刻凝固了!

靳無淵!

他竟然不在揚州城,而是出現在了這偏僻的水道上!

他依舊是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隻是側臉線條似乎比記憶中更顯冷硬和削瘦了幾分。風吹起他額前的幾縷發絲,他微微蹙著眉,目光投向煙波浩渺的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的心跳驟然停止,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幾乎是本能地,我猛地低下頭,將臉埋進膝蓋,縮在船篷的陰影裡,恨不得將自己融入船板之中。

恐懼、恨意、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楚,瞬間席捲了我。他離我如此之近,近到我幾乎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壓迫感。

他會不會看到我?雖然我扮成了漁家女,臉上也做了偽裝,但萬一……萬一他認出來了呢?

時間彷彿變得極其緩慢。我能聽到畫舫上傳來的談笑聲,能感受到兩道銳利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我們這艘小小的烏篷船。

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鍋裡煎熬。

終於,畫舫緩緩駛過,漸行漸遠。直到那華麗的船影消失在河道拐彎處,我纔敢慢慢地、顫抖著抬起頭。

冷汗已經濕透了後背。

船主似乎並未察覺我的異常,嘟囔了一句:“好像是官老爺的船,幸好避讓得快。”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但心臟依舊跳得厲害。是巧合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是尋常的巡視,還是……衝著我來的?那個黑衣殺手失手後,他親自出馬了?

不,不可能。他如今是代天巡狩的靖王,目標太大,絕不會為了我一個“已死”的細作親自追捕。那更大的可能是,他此行另有公乾。

但無論如何,這次意外的遭遇都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我。江南雖好,卻非久留之地。靳無淵的勢力在此地盤根錯節,我必須更快地離開。

接下來的路程,我更加謹慎,幾乎是晝伏夜出,專挑荒僻的小路。數日後,我終於有驚無險地穿過了江南水網地帶,進入了層巒疊嶂的西南山區。

山路愈發崎嶇難行,人煙愈發稀少。空氣變得潮濕悶熱,密林中彌漫著淡淡的瘴氣。我知道,我已經踏上了南疆的土地。

這裡的環境更加惡劣,毒蟲猛獸出沒,但相對的,追捕的威脅似乎也減小了。我按照桑婆婆模糊的指引和手中那塊刻著奇異花紋的銅牌,向著傳說中的“鬼醫穀”方向艱難前進。

每走一步,都感覺離過去的自己遠了一步,離未知的命運近了一步。

支撐著我的,是胸口那團不滅的恨火,和桑婆婆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你以為,靳無淵他……當真不知道你是陛下安插在他身邊的細作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像一把鑰匙,或許能開啟所有謎團的大門。而找到鬼醫穀,活下去,變得更強,是我找到答案的唯一途徑。

密林深處,瘴氣繚繞。前路茫茫,吉凶未卜。

但我彆無選擇,隻能向前。

第九章:鬼醫穀口試心鋒

南疆的深山老林,與北地截然不同。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纏繞如巨蟒,腳下是厚厚的、腐爛的落葉層,踩上去軟綿綿的,散發出一種潮濕的、帶著黴味的氣息。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瘴氣,即使是白天,林中也光線昏暗,霧氣昭昭。

各種奇形怪狀的毒蟲隨處可見,色彩斑斕的毒蛇在枝丫間遊走,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我必須時刻保持警惕,用桑婆婆教的草藥汁液塗抹身體,驅趕蚊蟲,辨彆方向更是難上加難。

食物也成了大問題。野果不敢輕易嘗試,生怕有毒。隻能靠設定陷阱捕捉些山雞野兔,或者尋找一些確認無毒的菌類和根莖充饑。幸好在桑婆婆那裡學了些野外生存的本事,否則早已葬身在這片原始叢林之中。

傷勢在惡劣的環境下恢複得更慢,疲憊和營養不良讓我時常感到頭暈目眩。但我咬緊牙關,靠著頑強的意誌力支撐著。手中的銅牌被我摩挲得溫熱,這是我唯一的希望。

按照桑婆婆的說法,鬼醫穀位於南疆深處一片被稱為“迷霧沼澤”的險地之後。我跋涉了將近一個月,曆儘千辛萬苦,終於根據地形特征和一些模糊的古老標記,找到了那片傳說中的沼澤邊緣。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儘頭的、被灰白色濃霧籠罩的沼澤地。水窪星羅棋佈,水色渾濁發黑,冒著詭異的氣泡。枯死的樹木歪歪斜斜地立在泥沼中,如同猙獰的鬼影。空氣中彌漫著比林中更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還夾雜著一種甜膩的異香,聞久了讓人頭暈眼花。

這就是迷霧沼澤,天然的屏障。不用說沼澤本身的凶險,光是這毒瘴,恐怕就能讓絕大多數闖入者有來無回。

我站在沼澤邊緣,心中凜然。桑婆婆隻說了鬼醫穀在沼澤之後,卻沒說該如何通過這片死亡之地。難道這銅牌是鑰匙?

我拿出銅牌,仔細觀察上麵的花紋。花紋古樸繁複,看不出什麼明顯的提示。我嘗試著將銅牌靠近沼澤,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要滴血?或者需要特定的口訣?我試了幾種方法,都毫無頭緒。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沼澤中的霧氣似乎更濃了,那甜膩的異香也愈發明顯。我感到一陣陣惡心和眩暈,知道不能再待下去,必須儘快找到安全的地方過夜。

就在我準備暫時退回到後麵山林中時,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不遠處的沼澤邊緣,一株枯樹下,似乎立著一塊不起眼的石碑。

我心中一動,小心翼翼地靠近。石碑大半被泥沼和藤蔓掩蓋,上麵刻著一些模糊的字跡,並非中原文字,而是一種扭曲古怪的符號,與我銅牌上的花紋有幾分神似。

我拿出銅牌對比,發現石碑上某個符號的走向,與銅牌邊緣的一處花紋隱約吻合。難道……這是地圖或者指示?

我強忍著不適,仔細辨認著石碑上的符號。它們似乎構成了一條曲折的、穿越沼澤的路徑,路徑旁邊還標注了一些奇怪的標記,像是警告某種危險。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我努力記下那條路徑的走向和關鍵的標記點。這很可能就是通往鬼醫穀的密徑!

但即便如此,穿越這片沼澤依舊是九死一生。路徑模糊不清,沼澤中危機四伏,還有那無孔不入的毒瘴。

我沒有猶豫太久。退回去是死路一條,前進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我解下包裹,將不必要的物品丟棄,隻留下銀錢、傷藥、匕首和銅牌。又找來一根結實的木棍探路,用布條浸了驅瘴的草藥汁液捂住口鼻。

深吸一口氣,我踏入了這片死亡沼澤。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吞噬生命的陷阱上。我必須嚴格按照記憶中石碑路徑的走向,避開那些看似堅實實則暗藏殺機的泥潭。渾濁的泥水沒過小腿,冰冷刺骨,偶爾有滑膩的東西擦過腳踝,令人毛骨悚然。

毒瘴透過布條絲絲滲入,儘管有草藥緩解,但眩暈和惡心的感覺依舊不斷襲來。我隻能靠意誌力強撐,心中反複默唸著路徑和標記。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完全黑透。沼澤中更是漆黑一片,唯有偶爾飄過的磷火,映照出周圍扭曲恐怖的景象。我幾乎是在憑感覺和記憶摸索前進,體力消耗巨大,幾次差點陷入泥潭,全靠木棍支撐才險險脫身。

就在我感覺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前方濃霧中,似乎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

是磷火?還是……出口?

我精神一振,用儘最後力氣向光亮處挪去。越靠近,那光亮越清晰,似乎是一盞懸掛著的、散發著昏黃光芒的燈籠。

終於,當我踉蹌著踏上一片相對堅實的土地時,發現自己已經穿過了沼澤。身後是翻湧的毒霧,身前則是一條幽深的山穀入口。穀口怪石嶙峋,兩旁崖壁上爬滿了厚厚的青苔和藤蔓,那盞燈籠就掛在一根突出的石筍上,在夜風中輕輕搖曳。

燈籠下,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麵用硃砂寫著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鬼醫穀。

我到了!我真的找到了鬼醫穀!

巨大的喜悅和虛脫感同時襲來,我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但我知道,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鬼醫穀近在眼前,但如何進去,穀中之人是敵是友,還是未知數。

我強撐著站直身體,整理了一下狼狽不堪的衣衫,走到穀口石碑前,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銅牌高高舉起。

“晚輩如意,受桑婆婆指引,持信物前來鬼醫穀,求見穀主!”我用儘力氣,朝著幽深的穀內喊道。聲音在寂靜的山穀中回蕩,顯得有些空靈。

穀內一片沉寂,隻有風吹過藤蔓的沙沙聲。

我等了片刻,沒有任何回應。難道穀中無人?或者,這銅牌根本無用?

就在我心中忐忑之際,穀內深處,突然傳來一聲低沉沙啞的冷笑,如同夜梟啼鳴:

“桑婆婆?哪個桑婆婆?老婆子我可不記得給過誰信物,放人進穀。”

話音未落,一道淩厲的破空聲驟然響起!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穀內激射而出,直撲我麵門!

速度之快,遠超之前的那個黑衣殺手!

第十章:穀中詭醫露鋒芒

那黑影來得太快,我甚至來不及看清是什麼,隻覺一股腥風撲麵,帶著死亡的寒意!求生的本能讓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不是格擋,也不是閃避,而是將手中舉著的銅牌,猛地向前一遞!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是一種直覺,或許是在賭這銅牌真的是某種信物。

“叮!”

一聲輕響,如同金鐵交鳴。

那黑影在距離我麵門不到三寸的地方驟然停住,竟是一根通體烏黑、細如牛毛的長針!針尖閃爍著幽藍的光澤,顯然淬有劇毒。而針尾,正正點在我手中的銅牌中心那個最複雜的符文之上。

長針微微顫動,卻沒有再前進分毫。

我屏住呼吸,心臟幾乎跳出胸腔。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咦?”穀內傳來一聲輕咦,帶著幾分詫異。隨即,一個佝僂的身影,如同憑空出現一般,悄無聲息地站在了穀口的燈籠下。

那是一個穿著破爛灰袍、頭發胡須皆白、亂糟糟如同鳥窩的老者。他身材矮小,臉上布滿深深的皺紋,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如同暗夜裡的兩點鬼火,正上下打量著我,目光最終落在我手中的銅牌上。

“小丫頭,運氣不錯。”老者聲音依舊沙啞,但少了幾分之前的殺意,“這‘鬼門針’見血封喉,你能躲過,要麼是本事,要麼是運氣。看來,是後者居多。”

我緩緩放下舉著銅牌的手臂,感覺手臂酸軟得不聽使喚。剛才那一下,耗儘了我最後的力氣和勇氣。

“前輩……晚輩如意,確是受一位姓桑的婆婆指引前來……”我聲音虛弱,但儘量保持鎮定。

“姓桑?”老者歪著頭,似乎在回憶,隨即擺了擺手,不耐煩地道,“管你姓桑姓槐!既然拿著這‘鬼醫令’闖過了沼澤,算你有點造化。跟我來吧。”

他說完,也不等我回應,轉身便向穀內走去,步伐看似蹣跚,速度卻奇快。

鬼醫令?原來這銅牌叫這個名字。我不敢怠慢,連忙強提精神,跟了上去。

鬼醫穀內部比我想象的要開闊許多,但光線依舊昏暗。穀中彌漫著濃鬱的藥草氣味,混雜著一些難以形容的古怪味道。道路兩旁,可以看到一些奇形怪狀的藥圃,裡麵種植著許多我從未見過的植物,有的色彩豔麗,有的形狀猙獰。

偶爾能看到一些身影在藥圃間忙碌,都穿著類似的灰袍,沉默寡言,見到老者也隻是微微點頭,並不言語,氣氛顯得十分詭異。

老者帶著我七拐八繞,來到山穀深處一棟依山而建的木屋前。木屋十分簡陋,甚至有些破敗,但門口卻掛著好幾串風乾的各種毒蟲屍體,看得人頭皮發麻。

“進去。”老者推開門,一股更濃烈的、混合著藥味和黴味的氣息撲麵而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走了進去。屋內陳設簡單,隻有一張木床,一張桌子,幾把椅子,以及靠牆擺放的密密麻麻的藥櫃和各式各樣的製藥工具,顯得有些雜亂。

“坐。”老者指了指一張椅子,自己則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翹起二郎腿,那雙鬼火般的眼睛再次盯住我,“說吧,小丫頭,闖我鬼醫穀,所為何事?求醫?還是求毒?”

我定了定神,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將一路的艱辛和盤托出,當然,隱去了關於靳無淵和皇帝的具體身份,隻說是被權貴所害,身中劇毒,經脈受損,求鬼醫前輩救治,並願付出相應代價。

老者聽完,不置可否,忽然伸出一隻乾枯如同雞爪的手:“手伸過來。”

我知道這是要診脈,便依言伸出手腕。

他的手指搭上我的脈搏,指尖冰涼,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我感覺到一股細微的氣流順著他的指尖探入我的經脈,所過之處,我體內那些受損滯澀的地方如同被針紮一般刺痛。

片刻之後,他收回手,嘖嘖稱奇:“‘忠烈丹’的毒居然能被壓製到這種程度,替你初步解毒的那人,醫術不賴啊。不過,你經脈受損嚴重,舊傷疊新傷,能撐到這裡,也算是個奇跡了。”

“前輩,可能醫治?”我緊張地問。

“能,也不能。”老者眯起眼睛,“你這傷,尋常藥物難有成效,需以毒攻毒,用我鬼醫穀秘法,重塑經脈。過程痛苦無比,九死一生。而且……”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著我,“我鬼醫穀的規矩,救人可以,但需付出代價。你,能付出什麼?”

代價?我一無所有,除了這條撿回來的命。

“晚輩身無長物,唯有此身。若前輩能治好我的傷,晚輩願為奴為仆,供前輩驅策!”我站起身,鄭重說道。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籌碼。

“為奴為仆?”老者嗤笑一聲,“我鬼醫穀不缺仆人。看你筋骨和反應,以前是練過的?還是個惹了天大麻煩的。老夫對你這條麻煩不斷的命,沒興趣。”

我的心沉了下去。難道千辛萬苦來到這裡,還是要被拒之門外嗎?

就在這時,老者的目光再次落在我放在桌上的那塊“鬼醫令”上,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芒。

“不過……”他話鋒一轉,“你這塊令牌,倒是有點意思。這可不是普通的鬼醫令,而是當年老夫欠下一個人情,送出去的三塊‘人情令’之一。持此令者,可要求老夫做一件事,隻要不違背老夫的原則。”

人情令?桑婆婆竟然有如此大的麵子?

我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求前輩出手相救!”

老者摸了摸亂糟糟的鬍子,沉吟半晌,終於開口道:“也罷。既然是人情令,老夫便破例一次。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治療過程極其痛苦,你若撐不過去,死了便是死了,與我鬼醫穀無關。若撐過去了,你的傷或許能好,甚至因禍得福,但能恢複到什麼程度,看你自己的造化。”

“晚輩願意一試!”我毫不猶豫地回答。再痛苦,還能痛苦過刑場上的絕望嗎?

“好!”老者眼中閃過一絲欣賞(或許是吧),“從明日起,便開始治療。今晚你先好好休息,養足精神。隔壁有間空屋,自己收拾去。”

他揮揮手,示意我離開。

我鬆了口氣,這才感到一陣極度的疲憊襲來。謝過老者,我退出木屋,找到隔壁那間同樣簡陋的空屋,也顧不上收拾,倒在鋪著乾草的床上,幾乎瞬間就陷入了沉睡。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腦海中最後一個念頭是:桑婆婆,您到底是誰?您和這鬼醫穀,又有什麼淵源?

鬼醫穀的救治,是新生,還是另一個深淵?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從我踏入這個山穀的那一刻起,我的命運,已經悄然轉向。

(未完待續……)

鬼醫穀的治療將如何殘酷?

如意能否撐過去?

神秘的桑婆婆與鬼醫穀主有何過往?

而外界的風波並未停息,靳無淵在江南會有何動作?

慕容雪的病情是真是假?

那支救下如意的神秘弩箭主人,是否會再次出現?

所有的線索,都將在鬼醫穀這段與世隔絕卻又暗藏玄機的日子裡,逐漸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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