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117章 不悔相思意(二)
第五章:殘雪新芽
接下來的日子,我像是換了個人。
求死的頹喪被求生的**燒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身上的傷痛依舊折磨人,但我不再呻吟,甚至不再皺眉。每次換藥,看著那些皮開肉綻、深可見骨的傷口,我都像是在審視一件與己無關的器物。痛嗎?痛。但比起被摯愛之人親手推入深淵的心痛,這皮肉之苦,反而顯得真切而……踏實。
桑婆婆的藥很有效,內服的湯藥苦澀難咽,外敷的藥膏帶著刺鼻的氣味,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那股灼燒般的毒素正在一點點被拔除,斷裂的筋骨也在緩慢癒合。我配合得近乎苛刻,讓喝藥絕不含糊,讓靜臥絕不亂動。
我開始主動和桑婆婆說話,不再沉溺於自怨自艾。我問她草藥的習性,問山村外的局勢,更多的是旁敲側擊關於“鬼醫穀”和南疆的事情。
桑婆婆依舊話不多,但對我明顯的變化,似乎樂見其成。她不再隻是簡單地給我指令,偶爾會指點我幾句辨認草藥的方法,或者說說南疆的風土人情。從她零星的描述中,我得知南疆地處大晁西南邊陲,山高林密,瘴氣彌漫,民風彪悍且多異術,“鬼醫穀”在那裡是一個近乎傳說的地方,據說穀中之人醫術通神,但也性情古怪,亦正亦邪。
“鬼醫穀避世已久,尋常人根本找不到入口。這銅牌,或許是個信物,但也可能是個催命符。”桑婆婆一次煎藥時,頭也不抬地說,“南疆路途遙遠,沿途不僅有豺狼虎豹,更有山匪流寇,以及……可能追殺你的人。你現在這身子,走不出百裡。”
我知道她說的是事實。以我現在的狀態,彆說去南疆,就是走出這山村都難。但我沒有氣餒。
“請婆婆教我強身之法。”我看著她,眼神堅定,“我知道練武根基已毀,但求能恢複些氣力,足以自保,跋涉遠行。”
桑婆婆抬眼看了看我,渾濁的眼裡閃過一絲考量。她沒答應,也沒拒絕。
自那以後,除了喝藥休息,我開始在桑婆婆的默許下,嘗試著下床活動。最初隻是扶著牆壁在屋裡慢慢挪動,每走一步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冷汗涔涔。但我咬著牙,一天比一天多走幾步。
後來,我能走到院子裡了。時值初春,山間的殘雪尚未化儘,但向陽的坡地上,已經冒出了星星點點的嫩綠。我看著那些在寒風中頑強生長的野草,彷彿看到了自己。
桑婆婆的小院依山而建,十分僻靜,幾乎與世隔絕。她每日除了照顧我,便是上山采藥,偶爾用采來的藥材跟山下的村民換些米糧鹽巴。我從不多問她的來曆,她也從不打探我的過去,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古怪而脆弱的默契。
一日,我在院中慢慢踱步,活動僵硬的四肢,無意中看到牆角堆著一些劈好的柴火,旁邊放著一把有些鏽跡的柴刀。我走過去,撿起柴刀。刀很沉,我的手因為虛弱而微微顫抖。
我深吸一口氣,回憶著多年前靳無淵讓暗衛教我的、最基礎的握刀和發力姿勢。那時學的,多是刺殺技巧和靈巧身法,這種純粹的力氣活,反而生疏了。
我嘗試著舉起柴刀,對著一段木頭,笨拙地劈下去。
“哐!”一聲悶響,柴刀歪斜著砍進了木頭裡,震得我虎口發麻,胸口一陣氣血翻湧。
我喘息著,拔出柴刀,再次舉起。
一下,兩下,三下……汗水浸濕了額發,手臂酸軟得像不是自己的。那段木頭隻是被砍出了一些淺痕。
桑婆婆從屋裡出來,看到我的樣子,皺了皺眉,卻沒阻止。她隻是淡淡地說:“欲速則不達。筋骨未愈,強行動用蠻力,隻會留下暗傷。”
我停下動作,抹了把汗,喘著氣說:“我知道……但我沒有時間慢慢等。”
桑婆婆走過來,拿過我手中的柴刀。她的手乾瘦,卻異常穩定。隻見她隨手一揮,動作看似輕描淡寫,甚至沒什麼風聲,那段我砍了半天的木頭便“哢嚓”一聲,應聲裂成兩半,斷麵平整光滑。
我瞳孔微縮。這絕不是普通老婦人該有的力氣和技巧!
桑婆婆將柴刀丟回柴堆,看著我:“力量,不在於肌肉有多結實,在於你能不能調動全身的氣息,將力發於一點。你底子還在,隻是經脈受損,氣血兩虧。先養好內裡,再談外力。”
她的話點醒了我。是啊,我以前的身手,更多依賴的是靳無淵請人打下的基礎和這些年摸爬滾練的經驗技巧,對於內息調養,確實涉獵不深,畢竟作為細作,更看重的是實效而非根基。
從那天起,除了活動筋骨,我開始按照桑婆婆偶爾指點的一句半句,嘗試著靜坐調息。她教的方法很古怪,不同於我知道的任何一種內功心法,更像是某種引導體內殘存氣息遊走、修複傷處的笨辦法。過程緩慢而痛苦,時常感到氣息滯澀,如同在乾涸的河床裡艱難引水。
但我堅持了下來。一點一點,我能感覺到那微弱的暖流在冰冷的四肢百骸中艱難穿行,所過之處,帶來一絲絲微弱的生機。
時間一天天過去,山上的雪化儘了,草木愈發蔥蘢。我的傷好了大半,雖然武功遠未恢複,但至少行動無礙,氣力也增進了不少,尋常走路爬山已不成問題。臉上和身上的疤痕褪了些,留下淺粉色的印記,提醒著我曾經經曆的一切。
我看著水盆中倒映的臉,依舊蒼白,但那雙眼睛,不再死寂,而是沉靜得像深潭,底下藏著暗湧的漩渦。
是時候該離開了。
一晚,我幫桑婆婆收拾好藥材,煮了簡單的晚飯。飯桌上,我開口道:“婆婆,我的傷已無大礙,打算近日便啟程前往南疆。”
桑婆婆吃飯的動作頓了頓,嗯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婆婆的救命之恩,如意沒齒難忘。”我放下碗筷,鄭重地對她行了一禮,“若他日如意有幸不死,必當回報。”
桑婆婆擺擺手:“老身救你,自有因果,不求回報。你隻需記住,活下去,看清楚,想明白。”
她放下碗,看著我,眼神複雜:“南疆路遠,人心險惡,勝過豺狼虎豹。這銅牌你收好,或許有用,或許招禍,全在你如何運用。記住,你的敵人,不僅僅是靳無淵。這潭水,比你想象的深。”
我心中一動:“婆婆是指……陛下?”
桑婆婆冷笑一聲:“皇帝老兒自然不是什麼善茬。他安插你,又何嘗真正信任過你?你任務失敗,‘死’在刑場,對他來說,你也是一枚廢子了。或許,他更樂見其成。”
我默然。是啊,在那些上位者眼中,我們這些細作、棋子,不過是隨時可以犧牲的螻蟻。
“還有大凜……”桑婆婆若有所思,“慕容雪那個女人,不簡單。她能識破你的毒,身邊必有高人。你此番‘死而複生’,若訊息走漏,恐怕她也不會放過你。”
慕容雪……那個在刑場上依偎在靳無淵身邊,看似柔弱無助的公主。我至今想不通,她是如何識破我那幾乎無色無味的劇毒的。難道,她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或者,靳無淵連她也一並算計了?
思緒紛亂,但我心中目標明確。無論前路有多少豺狼虎豹,我都要走下去。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我將桑婆婆給我準備的乾糧和一小包應急的藥材仔細包好,換上了一身桑婆婆找來的、村裡人穿的粗布衣裳,用布巾包住了頭發,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普通的村婦。
桑婆婆遞給我一個沉甸甸的小布袋:“裡麵有些碎銀子,和幾枚應急的金葉子。省著點用,夠你走到南疆了。記住,財不露白。”
我接過布袋,感覺分量不輕,心中感激更甚。這些錢,對她一個隱居山野的采藥人來說,恐怕是多年的積蓄。
“婆婆,保重。”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小院和眼前沉默寡言的老人,轉身踏上了下山的小路。
山路崎嶇,晨露打濕了褲腳。我沒有回頭。
走出山村,混入官道上來往的人流。我刻意低著頭,放緩步伐,讓自己不那麼顯眼。官道上貼著的海捕文書早已換了內容,關於“宮女如意”的通緝,似乎真的如同桑婆婆所說,已經漸漸沉寂。或許在所有人心裡,那個叫如意的細作婢女,已經死在了臘月二十三的刑場上。
這正好方便了我行事。
我一路向南,晝行夜宿。不敢走大城鎮,多是繞行小路,或在沿途的小村莊、簡陋的驛站歇腳。我用桑婆婆給的銅錢支付費用,儘量不與人交談,小心地隱藏著行蹤。
身體依舊虛弱,長途跋涉很是辛苦。每到夜晚,舊傷便會隱隱作痛。但我咬著牙忍耐著,將這種痛苦當作一種磨礪。偶爾,我會在無人處,練習桑婆婆教的調息方法,雖然進展緩慢,但能感覺到身體在一點點變得強韌。
一路上,我聽到了不少關於盛京的傳聞。
有人說,靖王殿下因王妃受驚,對那已死的婢女恨之入骨,派人搜尋其同黨,揪出了不少潛藏的細作。
有人說,陛下對靖王府遇襲一事大為震怒,斥責靖王治府不嚴,但也因此加強了對靖王的“保護”,實則是變相監視。
還有人說,靖王妃慕容雪受驚後一病不起,靖王殿下日夜陪伴,夫妻情深,傳為佳話。
每一次聽到靳無淵和慕容雪的訊息,我的心都會像被針紮一樣刺痛,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冰冷的恨意和更加堅定的決心。他們越是“情深義重”,就越是襯托出我過去的愚蠢和可笑。
這一日,我行至一處靠近江南地界的繁華小鎮。連續趕路多日,人困馬乏,加上乾糧將儘,我便尋了鎮上一家看起來不起眼的小客棧住下,打算補充些物資再繼續南下。
小鎮比之前的村莊熱鬨許多,三教九流彙聚。我坐在客棧大堂角落,低頭吃著簡單的飯菜,耳朵卻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鄰桌幾個行商模樣的人正在高談闊論。
“聽說了嗎?靖王殿下不日就要離京,代天巡狩江南了!”一個胖商人說道。
“哦?這可是個大訊息。江南可是富庶之地,靖王此行,意義非凡啊。”另一人附和。
“可不是嘛!據說陛下此舉,頗有考量。咱們這位靖王殿下,近來聖眷正濃啊……”
靳無淵要來江南?
我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緊。江南離此地已然不遠,若他真來,難免不會增加我暴露的風險。但另一方麵,一個模糊的、危險的念頭在我心中升起——或許,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近距離觀察他,甚至……
我立刻掐滅了這個念頭。現在的我,如同螻蟻,靠近他無異於自尋死路。當務之急,是儘快趕到南疆,找到鬼醫穀,治好傷,提升實力。
就在這時,客棧門口一陣喧嘩,走進來幾個身穿官服、腰佩兵刃的差役。為首一人目光銳利地掃過大堂,最終,落在了我這個獨自坐在角落的“村婦”身上。
我的心猛地一沉。
難道……被發現了?
第六章:狹路相逢
那差役頭領徑直朝我走來,靴子踏在木地板上的聲音,一下下敲打在我的心上。我下意識地低下頭,握緊了藏在袖中的短匕——那是桑婆婆臨行前塞給我的,說是防身之用。
大腦飛速運轉,是立刻暴起反抗,還是靜觀其變?反抗,以我現在的狀態,對付幾個普通差役或許能僥幸逃脫,但勢必會暴露行蹤,引來更瘋狂的追捕。不反抗……
“你,抬起頭來。”差役頭領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慌,一慌就全完了。我慢慢抬起頭,臉上做出幾分惶恐和怯懦,用帶著些許鄉音的官話小聲問:“差、差爺……有何吩咐?”
那差役頭領盯著我的臉,仔細打量了片刻,又看了看我放在桌上的簡陋包裹,眉頭微皺:“哪裡人氏?來此地作甚?”
“回差爺,小婦人……是北邊遭了災,逃難過來的,想去南邊投奔親戚。”我早已編好了說辭,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
“逃難的?”差役頭領顯然不信,“看你細皮嫩肉的,可不像常年吃苦的人。”
我心裡咯噔一下。確實,儘管經曆了刑場磨難和一路風霜,但底子還在,麵板粗糙了些,但輪廓氣質,與真正的村婦還是有差彆。這是我最大的破綻。
“差爺明鑒,”我急忙解釋,眼圈微紅,“小婦人原本……原本也是小戶人家出身,隻是家鄉遭了兵禍,家道中落,不得已才……”
我故意說得含糊其辭,留下想象空間。兵禍、家道中落,在這亂世並不罕見。
差役頭領似乎有些將信將疑,又追問了幾句關於我“家鄉”和“親戚”的細節,我都按照事先準備好的、基於真實地理和風土人情的說辭應對了過去。幸好當年為了扮演好各種角色,靳無淵讓我熟記了大晁各州府的情況。
就在差役頭領似乎打算放過我時,他旁邊一個年輕差役忽然低聲道:“頭兒,你看她……像不像幾個月前盛京那邊傳閱過的那個……那個毒殺王妃未遂的宮女?”
聲音雖低,但我聽得清清楚楚!心臟瞬間驟停!
他們手裡還有我的畫像?!不是已經撤銷通緝了嗎?!
那差役頭領聞言,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如鷹,再次死死盯住我,對比著記憶中的畫像。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目光掃過我眉眼輪廓時的審視。
完了……我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袖中的短匕幾乎要滑出。一旦被確認,就是死路一條!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客棧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更大的喧嘩,伴隨著馬蹄聲和嗬斥聲。一隊盔明甲亮的騎兵疾馳而過,旗幟招展,上麵赫然繡著一個“靖”字!
“是靖王儀仗的前哨!”客棧裡有人驚呼,“靖王殿下真的來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了過去,連那幾個差役也紛紛扭頭望向門外。
我心念電轉,這是唯一的機會!趁著差役分神的刹那,我猛地站起身,裝作被嚇到的樣子,手“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碗,茶水潑了那年輕差役一身。
“哎呀!對不住!對不住差爺!”我慌慌張張地用手帕(其實是塊粗布)去擦,故意擋住他的視線,同時身體向後縮,混入因騎兵經過而有些騷動的人群中。
“你!”年輕差役被潑了一身水,又氣又惱。
“混賬東西!毛手毛腳!”差役頭領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罵了一句,但眼看靖王儀仗的前哨隊伍經過,他們也不敢造次,隻能先整理衣冠。
我趁機壓低鬥笠,提起包裹,像一條滑溜的魚,迅速穿過人群,從客棧的後門溜了出去。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蹦出來。
我不敢停留,沿著小巷發足狂奔,專挑人多雜亂的地方鑽。直到確認身後沒有人追來,纔敢躲進一個堆放雜物的死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
好險!就差一點!
靳無淵……他的儀仗竟然這麼快就到了這裡?是巧合,還是……他察覺到了什麼?
不,不可能。桑婆婆說過,他應該相信我已經死了。或許,這隻是他巡狩江南的必經之路。
但無論如何,這裡不能再待了。我必須立刻離開這個小鎮,繼續南下,遠離任何可能與靳無淵產生交集的地方。
我定了定神,檢查了一下包裹,乾糧和銀錢都在。不敢再走官道,我辨認了一下方向,決定繞行山路,雖然難走,但更安全。
就在我準備離開藏身之處時,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陣極其輕微的、不同於尋常市井嘈雜的腳步聲,正朝著我這個方向而來。腳步輕盈而穩健,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節奏感。
不是普通差役!是高手!
我的心再次沉了下去。難道剛才的逃脫,並沒有甩掉所有的眼線?還是……另有其人?
我屏住呼吸,將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牆壁上,握緊了袖中的短匕,眼神銳利地看向腳步聲傳來的巷口。
月光被烏雲遮住,小巷深處一片昏暗。一個模糊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巷口,擋住了去路。
第七章:暗夜殺機
巷口的身影並未立刻靠近,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彷彿在黑暗中審視著獵物。我看不清他的麵容,隻能隱約分辨出那是一個身材高挑勻稱的男子輪廓,周身散發著一種冰冷的、令人不安的氣息。
這種氣息,我太熟悉了。是同類,是經曆過血腥和黑暗的人,才會有的氣息。不是官府的人,官府的高手往往帶著一股官家的傲慢和刻板。而眼前這人,更像是……職業殺手,或者某個權貴秘密培養的死士。
是靳無淵派來滅口的?還是……皇帝的人?或者,是慕容雪派來的?
無數個念頭閃過,但此刻已不容我細想。對方既然能找到這裡,說明我的行蹤已經暴露。狹路相逢,唯有一搏!
我握緊匕首,調整呼吸,將身體狀態調整到最佳。雖然傷勢未愈,但多年細作生涯練就的本能和求生的意誌,讓我瞬間進入了戰鬥狀態。
“誰?”我壓低聲音,主動開口,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也為自己爭取一絲先機。
那身影沒有回答,隻是輕輕動了一下。下一瞬,一道寒光毫無征兆地破開黑暗,直刺我的麵門!速度快得驚人!
好狠辣的手段!一出手就是殺招!
我早有防備,身體猛地向右側滑步,同時左手抬起,用包裹格擋。“嗤啦”一聲,包裹被劃開一道口子,裡麵的乾糧散落一地。冰冷的刀鋒幾乎是擦著我的脖頸而過,帶起一陣寒意。
借著對方一擊落空的瞬間,我右手匕首反手撩出,直取對方肋下!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我賭的是對方惜命,會回防。
果然,對方似乎沒料到我這“村婦”竟有如此敏捷的身手和狠厲的反應,身形微微一滯,手中短刀迴旋,“鐺”的一聲脆響,格開了我的匕首。火星四濺。
一擊不中,我立刻後撤,與他拉開距離。短暫的交手,讓我心驚。對方的力量和速度都在我之上,而且招式刁鑽狠辣,絕對是高手。硬拚,我毫無勝算。
必須智取,或者……逃!
我目光飛快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這條死衚衕唯一的出口被他堵住,兩側是高牆。看來,隻有……
“你是靳無淵的人?”我一邊警惕地盯著他,一邊用語言乾擾,“他果然還是不信我死了嗎?”
對方依舊沉默,如同啞巴。但他的攻擊再次襲來,這次是連綿不絕的刀光,如同疾風驟雨,將我周身要害籠罩。我隻能憑借靈活的身法和多年積累的戰鬥經驗,狼狽地閃避格擋,險象環生。衣袖被劃破,手臂上添了幾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這樣下去不行!我咬緊牙關,看準對方一個劈砍的勢頭過猛的瞬間,不再後退,反而揉身貼近!匕首不再攻擊要害,而是劃向對方握刀的手腕!
貼身的纏鬥,能一定程度上削弱對方力量和速度的優勢。
對方顯然沒料到我會主動近身,手腕一縮,刀勢一緩。我趁此機會,膝蓋猛地向上頂去!目標是他胯下!
這是市井流氓打架的招式,毫無章法,但卻有效。對方顯然顧忌了,身形向後微仰,給了我一絲喘息之機。
就是現在!
我並非真的要與他拚命,而是要創造逃跑的機會!我虛晃一招,作勢要繼續前衝,卻在對方格擋的瞬間,腳下猛地一蹬旁邊的牆壁,身體借力向上躥起,試圖攀上牆頭!
這麵牆不算太高,若在平時,我輕鬆便可翻越。但現在傷勢影響了我的爆發力,手指剛搭上牆頭,便感到一陣無力。
而就在此時,身後惡風襲來!對方的刀,已經追至!
完了!我心中一片冰涼。難道剛出虎口,又入狼窩?終究還是逃不過嗎?
就在這生死一線間,異變陡生!
“咻——!”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從遠處傳來!緊接著,是“噗”的一聲輕響,像是利器入肉的聲音。
身後追擊的刀勢猛然一滯!
我趁機用力,翻上了牆頭,回頭一看,隻見那追殺我的黑衣人,肩膀上赫然插著一支小巧的弩箭!箭尾還在微微顫抖。
他悶哼一聲,猛地轉頭看向弩箭射來的方向,眼神中充滿了驚怒。
是誰?誰在幫我?
我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對麵屋頂上,一個模糊的黑影一閃而逝,速度快得如同鬼魅。
黑衣人顯然知道遇到了更強的對手,又受了傷,不敢再戀戰,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身形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錯綜複雜的小巷黑暗中。
我趴在牆頭,驚魂未定,大口喘著氣。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渾身都被冷汗濕透。
剛才那一箭……是誰?桑婆婆?不可能,她遠在百裡之外。是路過的高手拔刀相助?還是……另有勢力介入?
我忽然想起桑婆婆的話:“這潭水,比你想象的深。”
難道,除了靳無淵和皇帝,還有第三雙眼睛在盯著這一切?
我不敢久留,忍著傷痛,從牆頭跳下,落在另一條僻靜的巷子裡。也顧不上收拾散落的乾糧,辨認了一下方向,便朝著鎮外山林發足狂奔。
必須儘快離開這裡!這個小鎮,已經成了是非之地!
夜色如墨,山林寂靜。我獨自一人,帶著滿身的傷和滿腹的疑團,再次踏上了未知的征途。南疆,鬼醫穀,似乎變得更加遙遠而凶險。
但我知道,我已經沒有退路。
靳無淵,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無論暗處有多少雙眼睛,我都一定會活下去!活下去,找到答案,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未完待續……)
神秘弩箭相救,第三股勢力初現端倪。
如意帶著更深的疑惑和緊迫感逃入深山。
南疆之路危機四伏,她能否順利到達?
鬼醫穀究竟是希望之地還是另一個陷阱?
救她的黑影是誰?是敵是友?
而靳無淵的江南之行,又會與如意的逃亡路線產生怎樣的交集?
越來越多的謎團,等待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