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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132章 愛如荊棘纏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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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監獄風雲】

陳銘的死,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撼動了整個地下世界的格局。

秦嶼集團內部顯然陷入了某種混亂。趙老歪趁此機會,接連出手,搶奪了原本屬於秦嶼的兩條重要運輸線路和一個地下錢莊的份額。他變得意氣風發,連帶著對我的看管都似乎鬆懈了幾分,大概是覺得勝利在望,我這個“秘密武器”的重要性有所下降。

但他並沒有放鬆對那份“核心檔案”的追索。喪狗幾乎每天都來旁敲側擊,語氣從最初的商量逐漸變得強硬。

我知道,那層虛假的平靜即將被打破。趙老歪的耐心是有限的,當他發現無法從我這裡榨取更多即時利益,或者當秦嶼那邊緩過氣來開始反擊時,我的死期也就到了。

而“影子”那邊,自那次模糊的警告之後,再次陷入了沉寂。他(她)像一隻隱藏在暗處的蜘蛛,織好了網,便靜靜等待獵物上門。我無法判斷他(她)是敵是友,目的何在。這種不確定性,比明確的威脅更讓人煎熬。

我必須想辦法自救。不能完全依賴趙老歪的貪婪,也不能指望“影子”虛無縹緲的“合作”。

機會出現在一個看似平常的下午。

趙老歪的幾個手下押送一批“特殊貨物”去碼頭,據說這批貨價值不菲,且非常敏感,需要絕對可靠的人手。彆墅裡的防衛力量因此被抽調了一部分。

也就在這天,趙老歪因為一筆賬目問題,對負責財務的師爺大發雷霆,甚至掏出了槍。雖然最後沒有開槍,但整個彆墅的氣氛降到了冰點,人心惶惶。

傍晚,喪狗陰沉著臉來到我的房間。

“阿晚小姐,老闆的耐心耗儘了。”他開門見山,眼神裡不再有之前的客氣,隻剩下冰冷的威脅,“那份檔案的密碼,你今天必須交出來。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但手按在了腰間的槍套上。

我心臟一緊,知道最後的時刻到了。再拖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我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恐懼和決絕的表情:“好,我告訴你們密碼。但有個條件,拿到檔案後,你們必須放我離開。給我一筆錢,讓我遠走高飛。”

喪狗眯起眼:“你覺得你現在有資格談條件?”

“沒有密碼,你們永遠打不開那個檔案。殺了我,你們什麼都得不到。”我堅持道,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扮演著一個走投無路、隻想保命的弱女子,“我隻想活命。拿到你們想要的,放我走,對大家都好。”

喪狗盯著我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斷我的話是真是假。最終,他點了點頭:“我可以替你跟老闆說說。但前提是,密碼必須是真的。”

“我需要紙筆。”我說。

喪狗示意看守給我拿來紙筆。

我接過筆,手微微發抖,在紙上寫下了一長串極其複雜的字元、數字和符號組合。這串密碼並非完全胡編亂造,它融合了秦嶼的生日、他創立第一個據點的日期、以及一些隻有我和他才知道的、帶有特殊意義的程式碼。看起來極具可信度。

但我悄悄在其中幾個關鍵字元上,做了極其細微的、隻有我自己能看懂的標記——那是倒置和替換。確保他們即使拿到密碼,也絕對無法開啟那個根本不存在的檔案。

寫完密碼,我遞給喪狗:“這就是密碼。檔案解壓後,裡麵還有一個隱藏資料夾,需要二次解密,方法我也寫在裡麵了。”

喪狗仔細看了看那張紙,眼神裡閃過一絲疑惑,但更多的是得到關鍵資訊的興奮。他小心翼翼地將紙摺好,放入口袋。

“我會交給老闆。你最好祈禱這密碼有用。”他冷冷地丟下一句,轉身離開。

門被重新鎖上。

我知道,這隻是緩兵之計。一旦趙老歪發現密碼無效,我的下場會比現在淒慘百倍。

我必須在他們驗證密碼失敗之前,離開這裡!

夜色漸深。

彆墅裡比平時安靜許多,一部分人手被抽調,加上白天趙老歪的發怒,讓剩下的人都有些提心吊膽,氣氛壓抑。

我靜靜地坐在床邊,耳朵捕捉著門外的一切動靜。兩個看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低聲交談著。

“……媽的,今天真晦氣,差點見血。”

“誰說不是,老闆發火太嚇人了。”

“聽說碼頭那邊也不順利,好像遇到點麻煩……”

“管他呢,看好裡麵這個就行。喪狗哥說了,這女人邪性得很……”

時機差不多了。

我站起身,走到門邊,用力拍打著房門,聲音帶著哭腔和驚慌:“來人!快來人啊!出事了!”

門外的交談聲戛然而止。一個看守不耐煩地吼道:“鬼叫什麼?!找死啊!”

“我……我肚子好痛!好像……好像食物中毒了!”我蜷縮在門邊,發出痛苦的呻吟,“求求你們,叫醫生……或者送我去醫院……我不行了……”

我的表演逼真至極,聲音裡充滿了生理性的痛苦和恐懼。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讓他們開啟門的理由。

門外沉默了一下,另一個看守低聲道:“怎麼辦?她要是真死在這裡,老闆怪罪下來……”

“媽的,真麻煩!”第一個看守罵了一句,似乎是掏出了鑰匙,“開啟看看,量她也玩不出花樣!”

鑰匙插入鎖孔,發出哢噠的輕響。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中緊緊握著那根磨尖的塑料牙刷柄。

門被拉開一條縫隙,一個看守警惕地探頭進來。

就是現在!

我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將門向外一撞!同時,手中的塑料尖刺毫不猶豫地刺向另一個正準備掏槍的看守的脖頸!

“呃!”被刺中的看守發出一聲短促的哀嚎,捂住鮮血噴湧的脖子倒了下去。

開門的看守被門板撞得一個趔趄,反應過來,怒吼著撲向我!

我矮身躲過他抓來的手,塑料尖刺順勢向上,狠狠紮進了他的肋下!那裡沒有肋骨保護,足以造成劇痛和暫時性的行動困難!

“啊!”他慘叫一聲,動作一滯。

我沒有戀戰,猛地將他推向另一個剛從走廊拐角聞聲趕來的保鏢,利用這短暫的混亂,朝著記憶中彆墅後廚的方向狂奔!

那裡有一條運送垃圾的小通道,相對隱蔽,是我這幾天通過觀察和零碎資訊拚湊出的唯一可能逃生的路線!

“站住!”

“抓住她!”

身後傳來憤怒的吼叫聲和雜亂的腳步聲。

子彈擦著我的耳邊飛過,打在牆壁上,濺起碎屑!他們開槍了!

我咬緊牙關,將身體潛能發揮到極致,像一隻受驚的鹿,在複雜的走廊裡左衝右突。對彆墅內部結構的模糊記憶,此刻成了我保命的關鍵。

終於,我看到了後廚那扇虛掩著的、通往垃圾通道的鐵門!

就在我伸手去拉門的一刹那,身後傳來一聲沉悶的槍響!

砰!

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後背傳來,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我眼前一黑,整個人向前撲去,重重地撞在鐵門上。

溫熱的液體迅速浸透了我的後背。

我中槍了。

意識開始模糊,耳邊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叫罵聲。

不行……不能倒在這裡……

求生的本能支撐著我,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拉開了那扇沉重的鐵門,滾進了充滿腐臭氣味的垃圾通道,沿著陡峭的斜坡向下滑去……

黑暗,無儘的黑暗包裹了我。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彷彿聽到一個極其輕微、帶著一絲詫異的聲音在通道上方響起:

“咦?這女人……”

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堅硬的板床上,身下是粗糙的、帶著黴味的被褥。周圍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某種……鐵鏽、汗液混合的難聞氣味。

我動了一下,後背傳來鑽心的疼痛,讓我忍不住悶哼出聲。

“醒了?”一個沙啞冷漠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我艱難地轉過頭,看到一個穿著藏藍色製服、麵無表情的中年女人站在床邊,她手裡拿著一個記錄板,眼神像打量一件物品。

這裡不是醫院,也不是趙老歪的彆墅。

這裡……是監獄?

我怎麼會在這裡?

記憶如同碎片般湧入腦海:逃亡,中槍,垃圾通道……

“你因非法持有槍支、故意傷害及拒捕,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女管教的聲音沒有任何感**彩,像是在宣讀一份與我無關的檔案,“這裡是市第一女子監獄。編號734,記住你的編號。在這裡,遵守規矩,否則有你受的。”

她將一套灰色的囚服扔在我床上:“換上衣服。傷好點了就出來參加勞動。”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牢房。

我躺在冰冷的板床上,看著灰撲撲的天花板,大腦一片空白。

我沒有死。但我進了監獄。

是誰把我送進來的?趙老歪?他完全可以直接殺了我,何必多此一舉?警察?他們怎麼會恰好出現在那裡?還是……“影子”?

後背的槍傷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我昏迷前那驚險的一幕。

趙老歪發現密碼是假的,必然會勃然大怒。他一定會動用所有力量找我,無論是為了滅口,還是為了逼問真正的“秘密”。

而秦嶼呢?他是否已經知道我還活著,並且身陷囹圄?他會怎麼做?

這個監獄,看似與世隔絕,但誰知道這裡麵,有沒有他們的眼線?

我從一個狼窩,掉進了另一個更加黑暗、規則更加殘酷的牢籠。

這裡沒有趙老歪那種**裸的**和貪婪,但這裡有更直接的暴力、更陰險的算計、以及更加絕望的生存環境。

我掙紮著坐起身,忍著劇痛,換上了那套粗糙的囚服。衣服摩擦著後背的傷口,帶來一陣陣刺痛。

我看著鐵窗外那一小片被鐵絲網分割的天空,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而堅定。

也好。

監獄,或許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至少,趙老歪和秦嶼的手,暫時還不那麼容易伸進來。

這裡,將是我的避風港,也是我的……新的訓練場。

秦嶼,你教會我的東西,遠不止殺戮和取悅。

你還教會了我,如何在最惡劣的環境下,像蟑螂一樣活下去。

六年?

我不會待那麼久的。

我會利用這段時間,養好傷,積蓄力量,弄清楚到底是誰把我送進來,目的何在。

然後,我會從這裡出去。

帶著更鋒利的刃,和更冰冷的恨意。

等著我。

我對著鐵窗外那方狹窄的天空,無聲地勾起嘴角。

遊戲,換了個場地,但遠未結束。

---

【第八章:牢籠法則】

監獄的生活,是另一種形式的殘酷。

這裡沒有秦嶼那種高高在上的掌控,也沒有趙老歪那種充滿**的覬覦,有的隻是最原始、最直接的弱肉強食。規矩簡單而粗暴:服從管教,完成繁重的勞動任務,以及,在囚犯之間建立的、不成文的等級製度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或者被碾碎。

我的編號是734。

後背的槍傷讓我在最初的一個月得到了些許“優待”——免於重體力勞動,但同時也意味著更多的監視和孤立。我被安排在一個六人牢房,另外五個女人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審視、好奇,以及毫不掩飾的惡意。

一個新人,尤其是帶著槍傷進來的新人,總是格外引人注目。

“喂,新來的,怎麼進來的?”一個臉上帶著刀疤、身材粗壯的女人,是這間牢房的“頭兒”,大家都叫她疤姐。她一邊摳著腳,一邊斜眼看我。

我靠在床頭,閉目養神,沒有理會。

“媽的,聾了還是啞了?”疤姐提高了音量,旁邊幾個女人也跟著起鬨。

我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地掃過她們。沒有恐懼,沒有討好,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

那種在血腥和殺戮中淬煉出來的眼神,讓喧鬨的牢房瞬間安靜了幾分。疤姐臉上的橫肉抖了抖,似乎被我這不合常理的鎮定懾住了片刻。

“槍傷。”我淡淡地吐出兩個字,然後再次閉上眼睛。

言多必失。在這裡,暴露越多資訊,就越危險。

接下來的日子,我沉默寡言,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我仔細觀察著監獄裡的規則:誰是真正有勢力的,誰隻是虛張聲勢;哪些管教可以稍微通融,哪些必須絕對服從;勞動車間裡如何偷懶又能完成任務;如何用有限的物資換取一些小小的便利……

我的傷漸漸好轉。開始參加勞動,被分配在縫紉車間,每天麵對著轟鳴的機器和堆積如山的布料,重複著單調的工序。身體是疲憊的,但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我必須想辦法接觸外界。

趙老歪和秦嶼的動向,

“影子”的意圖,還有……我該如何利用監獄這個特殊的環境。

機會出現在一次監獄組織的“思想教育”課上。

講課的是一位看起來有些年紀、眼神溫和的女警官,姓周。她不像其他管教那樣嚴厲,講課的內容也更側重於心理疏導和普法教育。我注意到,有幾個長期服刑、表現良好的犯人,似乎和她關係不錯,偶爾能得到她幫忙傳遞一些無關緊要的家信。

周警官,或許是一個突破口。

我開始在勞動中表現得格外積極,完成任務又快又好。在思想教育課上,我雖然依舊沉默,但眼神專注,像是在認真聽講。我甚至主動找到周警官,詢問一些關於法律減刑的政策——這是一個合情合理,且能拉近關係的藉口。

周警官對我似乎也有些另眼相看。她大概覺得我這個“持槍傷人的重犯”,和其他那些戾氣十足的囚犯不太一樣,身上有種不符合年齡的沉靜和……一種她無法準確描述的破碎感。

“734,你的表現不錯。”一次課後,周警官單獨留下我,“繼續保持,爭取早日減刑,出去重新做人。”

“謝謝周警官。”我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哽咽,“我……我隻是想早點出去,我家裡……還有人在等我。”

我編造了一個身患重病的“母親”,這是最能博取同情的故事。

周警官果然動容,安慰了我幾句。

關係在一點點建立。但我很清楚,這遠遠不夠。周警官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想通過她獲取外界資訊或者傳遞訊息,難如登天。

我必須找到另一條路。

監獄裡,真正掌握資訊流通的,往往是那些擁有特殊渠道的“地下王者”。

疤姐顯然不是。她隻是個欺軟怕硬的角色。我通過觀察,將目標鎖定在了一個名叫“紅姐”的女人身上。

紅姐四十多歲年紀,因經濟犯罪入獄,刑期不長,隻有三年。她看起來並不凶悍,甚至有些富態,總是笑眯眯的。但她是整個監獄裡,訊息最靈通的人。小到哪個管教家裡出了事,大到外麵道上的一些風吹草動,她似乎總能知道。而且,她能用錢或者彆的什麼東西,弄到一些監獄裡明令禁止的物品,比如香煙,糖果,甚至……偶爾還能幫人往外捎句話。

她就像監獄裡的一個資訊樞紐和地下商人。

接近紅姐並不容易。她身邊總是圍著幾個人,而且她對陌生人極為警惕。

我耐心等待著機會。

一天,在浴室洗澡時,紅姐不小心滑倒,扭傷了腳踝,疼得臉色發白。周圍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走了過去,蹲下身。

“彆動,我看看。”我說著,不等她同意,便用手按上了她的腳踝。在訓練營裡,處理各種扭傷和骨折是基本功。

我手法熟練地檢查了一下,確認沒有傷到骨頭,隻是韌帶拉傷。然後,我用一種特殊的手法,幫她按摩和正骨。

“嘶——”紅姐倒吸一口冷氣,但隨即感覺疼痛緩解了不少。

“問題不大,休息幾天,少走動。”我站起身,語氣平淡,彷彿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紅姐驚訝地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探究:“你還會這個?”

“以前學過一點。”我含糊其辭,沒有多說,轉身離開了浴室。

這件事後,紅姐看我的眼神明顯不同了。她開始主動跟我打招呼,偶爾在勞動間隙,會湊過來聊幾句。

我知道,魚餌已經放下,就看她什麼時候咬鉤了。

又過了幾天,紅姐悄悄塞給我一小包牛肉乾——這在監獄裡是絕對的奢侈品。

“734,謝了。”她低聲說,“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跟我說。”

我看著她,沒有接牛肉乾,而是直接說出了我的目的:“紅姐,我想知道外麵的訊息。”

紅姐臉上的笑容收斂了,眼神變得銳利:“外麵的訊息?關於什麼的?”

“關於……一個叫秦嶼的人。”我壓低了聲音,“還有城南的趙老歪。他們最近,有什麼動靜?”

紅姐瞳孔微縮,上下打量著我,彷彿第一次真正認識我:“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想活下去的人。”我迎著她的目光,坦然道,“我知道規矩。我可以付錢,或者……用彆的東西交換。”

我暗示性地看了一眼她還有些微跛的腳。

紅姐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權衡利弊。打聽秦嶼和趙老歪這種級彆的人物,風險極大。但另一方麵,她也看出了我的不尋常,或許覺得我奇貨可居。

“訊息很貴。”最終,她舔了舔嘴唇,低聲道,“而且,我不保證一定能打聽到,也不保證絕對準確。”

“我明白。”我點點頭,“隻要有訊息,代價好說。”

一場危險的交易,在監獄這個密閉的空間裡,悄然達成。

我回到了自己的床位,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著。

我知道,我走上了一條更加危險的鋼絲。與紅姐的交易,就像在黑暗中點燃了一盞微弱的燈,既能照亮前路,也更容易暴露自己。

但這是我唯一的選擇。

我必須知道,外麵的風暴,刮到了何種程度。

我必須知道,秦嶼和趙老歪,是否已經將我這個“已死”之人遺忘。

還是說,他們搜尋我的網,正在悄然收緊?

監獄的高牆,能暫時困住我的身體,卻困不住那洶湧的暗流,和那顆誓要複仇的心。

鐵窗之外,夜色正濃。

而鐵窗之內,一場新的博弈,剛剛開始。

【第九章:探視室的交鋒】

與紅姐的交易,像在死水般的監獄生活裡投入了一顆石子。漣漪不大,卻切實改變了我所處的環境。

我開始定期從紅姐那裡獲取“外麵”的訊息,代價是我偶爾幫她“調理”一下她那些老顧客的暗傷舊痛——在監獄這種缺醫少藥的地方,這點手藝足以成為硬通貨。有時,我也會用從夥食裡省下的、監獄內流通的“物資”(比如香煙、糖果)作為交換。

訊息斷斷續續,真假難辨。

通過紅姐的渠道,我得知我“死”後,趙老歪和秦嶼之間的衝突果然升級了。我提供的那些半真半假的資訊,加上陳銘之死帶來的混亂,讓趙老歪抓住機會,狠狠地從秦嶼身上撕下了幾塊肉。雙方在城南的勢力範圍發生了數次激烈火拚,互有損傷,但總體而言,趙老歪似乎略占上風。

秦嶼那邊則顯得有些反常的沉默。除了必要的反擊,他並沒有大規模報複的跡象,彷彿在隱忍著什麼。這不符合他一貫睚眥必報的風格。紅姐含糊地提到,似乎秦嶼集團內部在進行某種“清理”和“整合”,牽扯了他大部分精力。

“影子”依舊沒有任何訊息。他(她)就像從未存在過。

而我入獄的緣由,也漸漸清晰。紅姐打聽到的說法是:當晚有巡警恰好在那片區域巡邏,聽到槍聲後趕到,在垃圾堆裡發現了重傷昏迷的我,以及我身上攜帶的(很可能是趙老歪手下塞給我栽贓的)一把沒有登記的黑槍。人贓並獲,加上我身份不明(趙老歪顯然抹掉了我的真實資訊),又有“拒捕”(我的逃亡)情節,數罪並罰,判了六年。

這個解釋看似合理,但我總覺得過於巧合。巡警恰好出現?趙老歪會留下讓我被警察帶走的活口?這背後,是否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操控?是“影子”為了某種目的保下我?還是……秦嶼?

這個疑問像一根刺,紮在我心裡。

日子在單調、壓抑和偶爾傳來的外界訊息中緩慢流逝。我的身體在監獄粗糲的磨礪下逐漸恢複,甚至比以前更加精悍。內心的恨意和求生的**,是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燃料。

我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與周警官的良好關係,努力表現,爭取減刑的機會。同時,我也在紅姐編織的、隱秘的資訊網路中,謹慎地拓展著自己的影響力。我幫她處理了幾次麻煩,用冷靜和手段讓她手下幾個刺頭服了軟。不知不覺間,我在這個灰色地帶,也擁有了一絲微弱的話語權。

疤姐那夥人早已不敢再來招惹我。她們看我的眼神,從最初的挑釁,變成了畏懼和不解。一個帶著槍傷進來,沉默寡言,卻能讓訊息靈通的紅姐都另眼相看的女人,絕不簡單。

就在我以為,我將要這樣在鐵窗後蟄伏數年,等待時機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訊息,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我平靜(至少表麵平靜)的監獄生活中。

那天下午,我們正在縫紉車間勞作,機器的轟鳴聲掩蓋了大部分雜音。一個管教麵無表情地走到我身邊,敲了敲我的工作台。

“734,有人探視。”

探視?

我愣住了。

我在這個世界上,早已孑然一身。誰會來探視我?

是警察?還有案子要核實?還是……趙老歪的人找上門了?

心臟驟然收緊。我放下手中的活計,在周圍囚犯各異的目光中,沉默地跟著管教走向探視室。

監獄的探視室冰冷而肅穆,被厚厚的玻璃隔成兩邊,需要通過電話通話。我坐在指定的椅子上,看著對麵空無一人的座位,手心微微沁出冷汗。

腳步聲由遠及近。

然後,一個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身形挺拔,麵容冷峻的男人,在獄警的引導下,坐在了我的對麵。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我的呼吸停滯了,血液似乎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是秦嶼。

竟然是他!

他看起來和記憶中沒什麼變化,依舊英俊,依舊冷漠,隻是眉宇間似乎籠罩著一層極淡的、難以察覺的疲憊。他的目光透過厚厚的玻璃,落在我身上,如同實質的冰錐,帶著審視,探究,還有一絲……我無法解讀的複雜情緒。

他怎麼會來?

他怎麼找到我的?

他來做什麼?

無數個問題在我腦中炸開,讓我幾乎無法思考。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迎上他的目光。不能慌,絕對不能在他麵前露出任何怯懦。

我緩緩拿起了通話用的電話聽筒。

他也拿起了他那邊的聽筒。

隔著玻璃,我們無聲地對峙著。探視室裡安靜得可怕,隻能聽到我們彼此細微的呼吸聲。

終於,他開口了。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低沉,平靜,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

“看來,你在這裡過得還不錯。”他說,目光掃過我身上灰色的囚服,和我因為勞動而略顯粗糙的手指。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近乎殘酷的冷笑:“托您的福,沒死成,撿回一條命。”

我的聲音沙啞,帶著明顯的嘲諷。

秦嶼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平靜:“活著就好。”

活著就好?我幾乎要笑出聲。他親手把我送進地獄,現在卻來說“活著就好”?

“秦爺大駕光臨,不會就是來確認我死沒死透吧?”我冷冷地問,“還是說,趙老歪給您的壓力太大,讓您終於想起我這把……被您親手丟棄的舊刀了?”

我的話像淬了毒的針,毫不留情地刺向他。

秦嶼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同鷹隼。他身體微微前傾,隔著玻璃,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散發出的危險氣息。

“阿晚,”他叫了我的名字,聲音裡帶著一種警告的意味,“注意你的語氣。”

“語氣?”我嗤笑一聲,“秦爺,您是不是忘了?我現在是囚犯734,不是您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阿晚了。您覺得,我該用什麼語氣對您?感恩戴德嗎?感謝您沒讓趙老歪當場弄死我,而是給我安排了這麼一個……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我的言辭越來越尖銳,積壓了太久的怨恨和屈辱,在此刻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我知道激怒他很危險,但我控製不住。麵對這個毀了我一切的男人,我無法保持冷靜。

秦嶼沉默了。他深邃的眼眸緊緊盯著我,彷彿要透過玻璃,看穿我靈魂深處的一切。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語氣恢複了一貫的冰冷:“我知道你恨我。”

“恨?”我重複著這個字,感覺無比荒謬,“秦爺,您太高看自己了。恨這種情緒,太奢侈了。我現在隻想活著,活著走出這裡。至於您……”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您對我來說,和這監獄裡的任何一個人,沒有任何區彆。都是……過去式了。”

這話語裡的決絕和疏離,顯然超出了秦嶼的預料。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下頜線繃緊了一瞬。

“過去式?”他咀嚼著這個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阿晚,你是我一手養大的。你的命,你的本事,甚至你現在的思維方式,哪一樣不是我給的?你以為,進了這裡,就能擺脫過去?”

“至少,我擺托了您。”我毫不退讓地與他對視。

探視室裡再次陷入沉寂。空氣彷彿凝固了,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這次來,是給你一個機會。”秦嶼終於打破了沉默,語氣變得公事公辦,“趙老歪蹦躂不了太久了。我需要一個人,在他徹底垮台後,接手他在城南的一部分勢力。一個……足夠瞭解他,也足夠瞭解我,並且,暫時不會引起太大注意的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他竟然想重新啟用我?在他對我做了那些事情之後?

這是何等的自信,又是何等的……冷酷!

他把我當成什麼了?一件可以隨意丟棄,又可以隨時撿回來使用的工具?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羞辱的憤怒,幾乎將我淹沒。

“秦爺,”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可怕,“您是不是覺得,我就像您養的一條狗?打一頓,扔出去,等需要的時候,吹聲口哨,我就會搖著尾巴跑回來?”

秦嶼的臉色沉了下來。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阿晚。”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待在監獄裡,六年,或者更久。外麵的世界早就忘了你是誰。出來之後,你一無所有。跟我合作,你可以提前出去,可以擁有權力和財富,可以……報複所有傷害過你的人,包括我。”

最後那句話,像魔鬼的低語,充滿了誘惑。

提前出獄,權力,財富,報複……

這幾乎是我在無數個黑暗的夜裡,夢寐以求的一切。

而他現在,親手將這些送到了我麵前。

隻要我點頭,隻要我再次向他低頭。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曾經視若神隻,又恨之入骨的男人。他的眼神依舊深邃,我看不透那背後是算計,是試探,還是彆的什麼。

但我知道,如果我接受了,我將永遠無法擺脫他的控製。我將再次成為他的傀儡,一把更聽話、更悲哀的刀。

我緩緩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秦爺。”我的聲音清晰而堅定,“您的機會,留給彆人吧。我寧願在這裡待到刑滿釋放,也不想再和您,以及您的世界,有任何瓜葛。”

秦嶼的眼中,終於掠過一絲清晰的錯愕。他似乎完全沒有料到我會拒絕。

“你確定?”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非常確定。”我斬釘截鐵。

我們隔著玻璃,再次陷入長久的對視。他的目光銳利如刀,彷彿要將我的靈魂剖開。而我,用儘全身的力氣,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和決絕。

我知道,我推開了一扇可能通往自由和複仇的捷徑之門。

但我也知道,如果我走了進去,我將永遠迷失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秦嶼緩緩放下了聽筒。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並不存在的褶皺,最後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複雜難明,有失望,有惱怒,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我無法確認的彆的情緒。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離開了探視室。

我看著他消失的背影,直到徹底看不見,才彷彿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握著聽筒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微微顫抖。

後背的舊傷,似乎在隱隱作痛。

我知道,我今天的拒絕,徹底激怒了他。

以秦嶼的性格,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不會允許一件曾經屬於他的、知曉他太多秘密的“物品”,脫離他的掌控,尤其是以這種“背叛”的方式。

監獄,不再是我的避風港。

它很可能,會成為我的葬身之地。

我放下聽筒,站起身,拖著沉重的步伐,在管教冷漠的目光中,走回車間。

機器的轟鳴聲再次包裹了我。

外麵陽光正好,透過高牆上小小的窗戶,灑下幾縷微弱的光斑。

但我知道,更猛烈的風暴,即將來臨。

秦嶼的到訪,不是結束。

而是一個全新的、更加危險的開始。

我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來吧。

無論你要做什麼。

我這把淬毒的刀,就算折斷,也要崩你一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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