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146章 敏感患者(一)
烏妤是恃美而驕的敏感症患者,宗崎是散漫冷痞的“不良”少年。
從校園到都市,他撬她門鎖,上她公共課,用舌釘吻她,在她耳邊低語:“寶貝兒,罵我可以,當我麵兒來。”
所有人都說宗崎這人沒有心,直到那晚,他拖著受傷的胳膊,眼底猩紅地攔住她:“烏妤,老子這輩子就栽你手裡了,你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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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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噪音源
烏妤的耳機裡流淌著德彪西的《月光》,試圖將周遭的一切嘈雜隔絕在外。但顯然,有人決心要成為那個無法隔絕的、最刺耳的噪音源。
“砰——哐當!”
教室後排傳來的巨響,像一把生鏽的鋸子,猛地鋸斷了她腦中那根名為“冷靜”的弦。椅子腿與地麵摩擦出尖銳的嘶鳴,緊接著是幾聲壓抑的、帶著看好戲意味的抽氣聲。
公共選修課《西方美術史》,階梯教室裡坐了百來號人,此刻卻詭異地安靜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一樣,投向聲音的源頭,隨即又小心翼翼地瞟向坐在前排靠窗位置的烏妤。
烏妤沒回頭。她隻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合上了麵前那本精裝版的《局外人》。書頁閉合的輕響,在她自己聽來,如同驚雷。她的指尖有些發涼,一種熟悉的、被冒犯的煩躁感順著脊椎爬上來,讓她幾乎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但她不能。她是有名的“冰山”,是“恃美行凶”的高嶺之花,是那個對周遭一切過度敏感、以至於顯得格外冷漠疏離的烏妤。
她隻是微微側過頭,用眼角的餘光,精準地捕捉到了那個製造噪音的罪魁禍首。
宗崎。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後排,一條長腿伸直,攔住了過道,剛才那聲巨響,顯然是他故意踹倒旁邊空椅子弄出來的。他穿著一件鬆垮的黑色t恤,領口微敞,露出半截清晰的鎖骨和一小片結實的胸膛。頭發剃得很短,幾乎貼著頭皮,勾勒出利落甚至有些悍利的頭型。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本是極出色的相貌,偏偏嘴角掛著一絲散漫又痞氣的笑,眼神像帶著鉤子,直直地朝她這邊拋過來。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因他而變得稀薄、躁動。
烏妤麵無表情地轉回頭,重新戴上耳機,將音量調大。德彪西的月光被攪碎了,隻剩下嗡嗡的雜音,和她自己越來越清晰的心跳。
她知道他在看她。從她走進這間教室開始,那道目光就如影隨形,帶著毫不掩飾的侵略性,像野獸在巡視自己的領地,又像頑童找到了最新奇的玩具。
真吵。烏妤想。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移動的噪音汙染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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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門鎖與舌釘
第一次正麵衝突,發生在一週後。
烏妤在學校附近的老小區租了個一居室,圖個清靜。那天她抱著幾本厚重的專業書回來,鑰匙插進鎖孔,卻怎麼也擰不動。
鎖眼裡,被人用某種硬質膠水堵死了。
一股涼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她站在原地,盯著那扇冰冷的防盜門,腦子裡飛快地閃過幾個可能——得罪了誰?惡作劇?還是更糟的情況?
晚風帶著初夏的微燥拂過她的臉頰,卻吹不散她心頭的寒意。她拿出手機,準備聯係房東。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熟悉的、帶著戲謔的嗓音,懶洋洋的,像沒睡醒。
“喲,進不去了?”
烏妤猛地回頭。
宗崎就靠在她家樓下的電線杆上,手裡拋接著一個亮晶晶的小玩意兒,那是一個專業的開鎖工具。夕陽的餘暉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不羈的金邊,他看著她,眼神裡的笑意明晃晃的,帶著毫不掩飾的“就是我乾的,你能拿我怎樣”的囂張。
烏妤的心沉了下去,一種被冒犯到極點的憤怒讓她手指微微發抖。“你乾的?”
宗崎走近幾步,他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混合著一點清爽的皂角氣息,並不難聞,卻讓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防盜門。
這個細微的躲避動作似乎取悅了他。他低笑一聲,晃了晃手裡的工具,“叫聲哥哥,幫你撬開?”
“滾開。”烏妤的聲音冷得像冰。
“嘖。”宗崎也不惱,反而更湊近了些,幾乎貼著她的耳朵,呼吸的熱氣拂過她敏感的耳廓,“烏妤,你罵人的時候,眼睛特彆亮,知道嗎?”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烏妤能清晰地看到他短硬發茬下的青色頭皮,看到他喉結滾動的弧度,甚至聞到他身上那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另一個品牌的洗衣液的味道——和她用的是同款。這個發現讓她更加煩躁。
她彆開臉,不想與他進行這種無意義的對峙。“你再不離開,我報警了。”
“報啊。”宗崎渾不在意,甚至用指尖輕輕碰了碰她因為緊繃而微微泛紅的耳垂,“看看警察來了,是抓我這個‘見義勇為’幫你開鎖的好市民,還是抓你這個……非法入侵我領地的……”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最後落在她因為驚怒而微微張開的唇上,聲音壓低,帶著某種危險的蠱惑:“小過敏源?”
烏妤渾身一僵。
他知道了?他怎麼會知道她私下裡對自己那個可笑的、無法控製的“敏感症”的稱呼?
就在這時,宗崎毫無預兆地低下頭。
那不是一個吻。
更像是一種標記,一種挑釁。
他溫熱的唇舌帶著一種獨特的、微硬的觸感,碾過她的唇瓣。烏妤猛地睜大眼睛,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刻爆炸——她清晰地感覺到,他舌尖有一個小小的、冰冷的金屬圓珠。
是舌釘。
那瞬間的觸感,堅硬與柔軟,溫熱與冰涼,粗暴與一種詭異的親昵,交織成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具衝擊力的感官體驗,像電流一樣竄遍她的全身,讓她頭皮發麻,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一觸即分。
宗崎退開些許,看著她震驚到失語的樣子,眼底的笑意更深,帶著得逞的惡劣。他用指腹抹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聲音喑啞,帶著顆粒感的磁性,在她耳邊低語:
“寶貝兒,背地裡罵我可以,”他頓了頓,舌尖若有若無地再次舔過那個小小的金屬,發出極輕微的、隻有她能聽見的碰撞聲,“當我麵兒來。”
說完,他不再看她,彎腰,拿起工具,旁若無人地開始撬她的門鎖。動作熟練得讓人心驚。
不過十幾秒,“哢噠”一聲,門開了。
宗崎直起身,把工具揣回兜裡,像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衝她擺了擺手,轉身走下樓梯,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樓道裡。
留下烏妤一個人,僵在原地,唇上還殘留著那個帶著舌釘觸感的、滾燙又冰涼的印記。風一吹,她猛地打了個寒顫。
瘋子。
這個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而她,竟然可恥地,因為那個瘋子的一記“舌釘吻”,心跳失序,直到現在還沒能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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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過敏源與鎮定劑
那晚之後,宗崎彷彿在她的生活裡無孔不入。
他不僅撬了她的門鎖,似乎還撬開了她小心翼翼維持的、與外界隔絕的保護殼。
他會在她常去的圖書館角落“偶遇”,大剌剌地坐在她對麵,哪怕她全程無視,他也能自得其樂地趴著睡覺,或者用那雙過於銳利的眼睛,毫不避諱地盯著她看,直到她忍無可忍收拾東西離開。
他會出現在她跑步的操場,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加速他也加速,她慢走他也慢走,像個甩不掉的影子。
他甚至搞到了她的課表,頻繁出現在她的公共課上,比如那該死的《西方美術史》。他從不聽課,要麼睡覺,要麼就是像現在這樣,在她試圖專注聽講時,製造各種微小卻足以挑動她敏感神經的動靜——轉筆、用指甲輕叩桌麵、或者乾脆就是那道存在感極強的、黏在她身上的視線。
烏妤覺得自己快要被逼瘋了。
她試圖找過他談談,在一個他把她堵在教學樓拐角的黃昏。
“宗崎,你到底想乾什麼?”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微微顫抖的尾音還是泄露了她的情緒。
宗崎靠在牆上,點燃了一支煙,煙霧模糊了他有些鋒利的眉眼。他沒直接回答,反而問:“烏妤,你為什麼總是這麼……緊張?”他吐出一個煙圈,看著她下意識蹙起的眉,又惡劣地把煙吹向她那邊,“像隻隨時準備炸毛,卻又強裝鎮定的小貓。”
“這不關你的事。”烏妤偏頭躲開煙霧,語氣冷硬,“請你以後離我遠點。”
“遠不了。”宗崎掐滅煙,走上前,伸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臉頰,卻被她猛地拍開。
他也不在意,收回手,插進褲兜,看著她,眼神裡是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有探究,有興味,或許還有一絲……同類相認的寂寥?
“烏妤,我們是一類人。”他忽然說,聲音低沉了些許,“你敏感得像裸露的神經,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讓你縮回殼裡。而我……”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是那個在神經上跳舞的瘋子,習慣了疼痛,也習慣了製造噪音。”
他湊近,距離近得能讓她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那麼驚慌,那麼無措。
“你看,外麵一點聲音,對你來說都是無法忍受的折磨。”他的聲音像惡魔的低語,“但我的噪音,至少是真實的,強烈的,能讓你忘記其他那些細微的、磨人的東西,不是嗎?”
烏妤心頭巨震。
他怎麼會……他怎麼好像能看穿她努力掩飾的一切?那些她無法對人言說的、對聲音、光線、氣味、他人情緒的過度敏感,那些被她歸結為“矯情”、“事多”的痛苦,在他口中,似乎被賦予了另一種解釋。
他是在說,他是她更大的過敏源,以此覆蓋掉所有其他微小的不適?用一種極端的刺激,來充當她的……鎮定劑?
荒謬。太荒謬了。
“胡說八道!”烏妤猛地推開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身後傳來宗崎低沉的笑聲,帶著誌在必得的篤定。
那一刻,烏妤悲哀地發現,她賴以生存的冷漠外殼,在這個叫宗崎的瘋子麵前,正在寸寸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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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流言與拳頭
關於烏妤和宗崎的流言,很快在校園裡傳得沸沸揚揚。
版本眾多,但核心無非是——高嶺之花烏妤,被那個臭名昭著、打架鬥毆、劣跡斑斑的宗崎拿下了。
有人說看見宗崎深夜從烏妤的租房出來;有人說烏妤表麵清高,私下裡就喜歡宗崎那種野的;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說,親眼目睹兩人在樓梯間接吻,戰況激烈。
烏妤試圖無視這些流言,但它們像無處不在的灰塵,鑽進她的呼吸,讓她窒息。她走在路上,能感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探究的、鄙夷的、或羨慕的目光。那些竊竊私語,即使聽不真切,也像針一樣紮在她過度敏感的神經上。
直到那天在食堂。
兩個男生坐在離她不遠的桌子,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她聽見。
“嘖,真沒想到烏妤好這口,喜歡被宗崎那種人玩?”
“表麵上冰清玉潔,背地裡不知道多騷呢,估計也就宗崎那種混混治得了她……”
“你說宗崎玩多久會膩?我賭不超過一個月……”
汙言穢語像肮臟的泥水,潑灑過來。烏妤握著筷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想站起來反駁,想讓他們閉嘴,但身體卻像被釘在原地,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羞恥感籠罩了她。敏感症在這種時候尤其可惡,那些惡意的詞彙被放大,每一個字都帶著倒刺,刮擦著她的耳膜。
就在她幾乎要承受不住的時候,一個身影如同旋風般捲了過去。
是宗崎。
他甚至沒給那兩個男生反應的時間,一手一個,抓著他們的頭發,狠狠地把他們從座位上摜到了地上!
“砰!砰!”兩聲悶響,伴隨著餐盤落地的碎裂聲,整個食堂瞬間安靜下來。
宗崎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眼神狠戾,周身散發著駭人的低氣壓。他一腳踩在其中一個男生的胸口,彎腰,撿起地上一個滾落的饅頭,塞進了那個還在叫罵的男生嘴裡,動作粗暴得讓人心驚。
“媽的,老子的人,也是你們能嚼舌根的?”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徹骨的寒意,每個字都像冰錐,砸在寂靜的空氣裡。
他俯視著地上瑟瑟發抖的兩人,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舌頭不想要了,可以直說,老子幫你割了。”
那兩個人嚇得麵無人色,連連求饒。
宗崎卻沒再看他們,他直起身,目光越過人群,精準地落在臉色蒼白的烏妤身上。
那一刻,食堂裡所有的目光也都跟著他,聚焦在烏妤身上。她感覺自己像被放在聚光燈下炙烤,無所遁形。他的維護,他的暴力,非但沒有讓她感到安全,反而將她推向了更尷尬的境地。
他走到她麵前,無視周圍的一切,伸手想拉她:“走了,這兒臟。”
烏妤猛地甩開他的手。
她的聲音因為極力克製而微微顫抖,帶著一種冰冷的失望:“宗崎,你以為這樣很英雄嗎?”
宗崎愣住了,似乎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
烏妤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你用暴力讓他們閉嘴,和他們用流言傷害我,本質上有什麼不同?都是強迫,都是噪音!”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眼眶的酸澀:“你隻會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把我變成更大的談資!讓我更不得安寧!”
說完,她不再看他臉上錯愕又逐漸陰沉的表情,轉身快步離開了食堂。
這一次,宗崎沒有追上來。
烏妤知道,她的話傷到他了。那個看似無堅不摧的宗崎,或許內心深處,也有他不願意被觸碰的柔軟和……笨拙。
他隻是在用他唯一熟悉的方式——攻擊和占有,來對待她。像一隻不懂得如何表達親近的小獸,隻會用尖牙和利爪,在自己看重的東西上留下印記。
可是,她不是他的所有物,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有自己感受和界限的、敏感的“患者”。
他們之間,彷彿隔著一層透明的、卻無比堅韌的牆壁。他拚命想砸碎它闖進來,而她,害怕被碎片傷得遍體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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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傷口與糖
那次食堂衝突後,宗崎消失了一段時間。
沒有了他的“偶遇”,沒有了他的視線騷擾,沒有了他製造的種種噪音,烏妤的生活似乎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但奇怪的是,這種平靜並沒有讓她感到舒適。反而覺得……空落落的。
她還是會下意識地在圖書館尋找那個趴在桌子上睡覺的身影,在操場上留意身後是否跟著熟悉的腳步聲,在公共課上習慣性地感受後排那道熾熱的目光。
什麼都沒有。
他就像突然出現時一樣,又突然地抽離了她的生活。
烏妤告訴自己,這樣很好。這纔是她應該過的、正常的生活。
直到那個週五的深夜。
她剛從二十四小時自習室出來,準備回出租屋。走到小區樓下那片光線昏暗的綠化帶時,隱約聽到壓抑的喘息聲。
她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想快步離開。
然而,一個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從樹影裡走了出來,幾乎是摔在了她單元門的台階上。
是宗崎。
他看起來糟糕透了。頭發淩亂,黑色的t恤上沾著深色的、疑似乾涸血跡的汙漬,一條胳膊不自然地垂著,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臉色蒼白得嚇人。
他靠在冰冷的鐵門上,微微仰著頭,閉著眼,胸口劇烈地起伏,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烏妤的腳步頓住了。理智告訴她應該立刻離開,不要招惹麻煩,尤其是宗崎這種渾身上下都寫滿“麻煩”兩個字的人。
可是,看著他此刻脆弱又狼狽的樣子,那個平日裡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宗崎彷彿消失了,隻剩下一個受傷的、孤獨的少年。她的腳像被釘在了地上,無法移動分毫。
似乎察覺到有人,宗崎猛地睜開眼。那雙總是帶著散漫或戾氣的眼睛,此刻因為疼痛而顯得有些濕潤,眼神卻依舊銳利,像受傷的野獸,充滿了警惕。
但在看清是她的一瞬間,他眼中的警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混合著驚訝、自嘲,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依賴?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慣有的、痞氣的笑,卻因為牽動了傷口而變成了抽氣。
“咳……嚇到你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烏妤沒說話,隻是走近了幾步。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讓她胃裡一陣不適。她看到他垂著的那條胳膊,衣袖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的傷口雖然簡單包紮過,但滲出的血跡已經浸透了粗糙的布料。
“怎麼回事?”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問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沒什麼,”宗崎彆開臉,似乎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樣子,“跟幾隻野狗打了一架。”
他顯然在撒謊。但烏妤沒有追問。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沒到可以互相坦誠傷口的地步。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晚風吹過,帶著涼意,宗崎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烏妤看著他蒼白的唇色,和那微微發抖的身體,心裡某個堅硬的地方,突然軟了一下。
她默默地開啟單元門,然後側身,讓開了一條通道。
宗崎愣了一下,抬頭看她,眼神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訝。
“上來吧。”烏妤的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但語氣裡的意思卻很清楚,“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宗崎盯著她看了幾秒,那雙深邃的眼睛裡翻湧著烏妤看不懂的情緒。最終,他什麼也沒說,扶著牆壁,有些吃力地站起身,跟著她走進了樓道。
烏妤的租房很小,但收拾得極其整潔,空氣中彌漫著和她身上一樣的、淡淡的冷冽清香。宗崎高大的身軀一進來,似乎瞬間就占據了大部分空間,讓烏妤感到一絲不自在。
她讓他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自己則去翻找醫藥箱。
處理傷口的過程很沉默。烏妤的動作不算熟練,但很輕柔。她用消毒水小心地清洗著他胳膊上那道猙獰的傷口,看著皮肉外翻、深可見骨的傷痕,她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顫抖。這絕對不是普通的打架能造成的。
宗崎一直沒吭聲,隻是在她用棉簽觸碰傷口時,肌肉會下意識地繃緊,額上的冷汗更多了。
處理好傷口,用乾淨的紗布重新包紮好,烏妤才鬆了口氣,額頭上也沁出了細汗。
她起身,想去給他倒杯水,卻被宗崎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輕輕拉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滾燙,帶著薄繭,觸感粗糙,卻有一種奇異的、安定的力量。
烏妤身體一僵,卻沒有立刻甩開。
宗崎抬起頭,看著她,眼神不再是平時的散漫或戾氣,而是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直白的認真。
“烏妤,”他叫她的名字,聲音低啞,像砂紙磨過心臟,“那些話,你彆放在心上。”
他指的是食堂那些流言。
烏妤垂下眼睫,沒說話。
宗崎頓了頓,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繼續開口,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艱澀:“我知道我的方式不對……我總是搞砸。我習慣了用拳頭解決問題,習慣了讓人怕我……因為隻有這樣,才沒人敢靠近,才沒人能看到……”
他停住了,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
但烏妤聽懂了。才沒人能看到他內心的脆弱和不堪。
她忽然想起之前他說過的話——“我們是一類人”。
或許,他說的並不全錯。他們都用堅硬的外殼包裹著自己敏感的內心,隻是方式不同——她選擇冷漠疏離,他選擇張牙舞爪。
就在這時,宗崎用沒受傷的手,在褲兜裡摸索了一下,然後攤開掌心。
裡麵躺著幾顆包裝有些幼稚的水果糖,糖紙上沾了點暗紅色的血跡。
他看著她,眼神裡帶著一種笨拙的、近乎討好的意味,像做錯了事想要彌補,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孩子。
“給你的。”他把糖往她麵前遞了遞,聲音悶悶的,“吃點甜的……就沒那麼煩了。”
那一刻,看著那幾顆帶著血跡的、皺巴巴的水果糖,看著他胳膊上剛剛包紮好的、為她而受的傷(她幾乎可以肯定),看著他眼底那抹小心翼翼隱藏的脆弱和真誠……
烏妤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脹。
所有築起的防線,所有告誡自己要遠離的理由,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這個瘋子。
他撬開了她的鎖,闖進了她的生活,用最粗暴的方式在她的世界裡橫衝直撞,然後,在她以為他隻會製造傷害和噪音的時候,又遞過來幾顆帶著血汙的、齁甜的水果糖。
她該怎麼辦?
烏妤沒有去接那幾顆糖。
她隻是看著宗崎,看著他那雙此刻無比清晰映著自己身影的眼睛,輕聲問,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
“宗崎,你這次……又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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