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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167章 馴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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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高燒與不眠夜

生活的平靜,像一層脆弱的琉璃,看似光滑完整,實則不堪一擊。

打破這層琉璃的,是豆豆突如其來的一場高燒。

秋冬交替時節,流感肆虐,幼兒園成了重災區。豆豆也沒能倖免,傍晚開始就有些蔫蔫的,到了夜裡,小臉燒得通紅,體溫直接飆到了39.5度。

我給他餵了退燒藥,用了物理降溫,但效果不佳。豆豆燒得迷迷糊糊,閉著眼睛小聲啜泣,嘴裡含糊地喊著“媽媽”,小小的身體因為高熱不時驚厥一下。

我心急如焚,抱著他滾燙的小身子,一遍遍地擦拭他的額頭和四肢。自責和擔憂像藤蔓一樣緊緊纏繞著我。是我疏忽了,沒能照顧好他。

退燒藥需要間隔四小時才能再次服用,眼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豆豆的體溫卻始終頑固地居高不下,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不能再等了。我必須帶他去醫院。

看了一眼窗外濃重的夜色,又看了看懷裡因為難受而不斷嗚咽的豆豆,我咬了咬牙,拿出手機。這個時間點,打車不容易,抱著孩子在路上等更不是辦法。

通訊錄裡,那個最近才開始偶爾有幾句平淡交流的名字,突兀地跳了出來。

江野。

理智告訴我,不該找他。我們之間的關係依舊敏感而複雜。

可是,看著豆豆痛苦的小臉,作為母親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此刻,我需要幫助。

電話幾乎是秒接。

“秦嶼?”他的聲音帶著剛被驚醒的沙啞,但更多的是緊張,“怎麼了?”

他似乎本能地察覺到,我絕不會在深夜無緣無故找他。

“豆豆……”我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和慌亂,“豆豆發高燒,退不下來,我想帶他去醫院……”

“等我!”沒有任何猶豫,甚至沒有多問一句,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和急促的腳步聲,“十分鐘!不,五分鐘!我馬上到!”

電話被結束通話,聽筒裡隻剩下忙音。

我抱著豆豆,焦灼地在客廳裡踱步。每一秒都變得格外漫長。

不到五分鐘,樓下就傳來了刺耳的刹車聲。緊接著,我的手機響了,是江野。

“我到了,下來!”他的聲音急促,帶著奔跑後的微喘。

我用毯子把豆豆裹嚴實,抱著他快步衝下樓。

單元門口,江野的車果然停在那裡,雙閃急促地閃爍著。他站在車旁,隻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頭發淩亂,臉上還帶著睡眠不足的痕跡,但眼神卻異常清醒和銳利。

看到我抱著孩子出來,他立刻拉開後座車門。

“小心頭。”他用手護著車頂,動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

我抱著豆豆坐進去,他迅速關好車門,繞到駕駛座,一腳油門,車子平穩而迅速地彙入了夜色之中。

車內很安靜,隻有豆豆粗重的呼吸聲和導航的提示音。

江野透過後視鏡看了我們一眼,聲音低沉:“情況怎麼樣?”

“燒得很厲害,退燒藥效果不好。”我摸著豆豆滾燙的額頭,心揪得緊緊的。

“彆怕,馬上就到。”他簡短地說了一句,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將車速控製在安全範圍內的最快檔。

他的鎮定,奇異地安撫了我些許慌亂的情緒。

到了醫院急診,他跑前跑後,掛號、找醫生、取藥,動作迅速而有效率。他不再是最初那個隻會用憤怒和強勢解決問題的江野,也不再是後來那個笨拙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而是一個在關鍵時刻,可以依靠和托付的……夥伴?

醫生檢查後,確認是病毒性流感引起的高熱,需要留院觀察,進行補液和抗病毒治療。

看著護士給豆豆紮上留置針,豆豆因為疼痛和害怕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心也跟著碎了。我緊緊抱著他,不停地安撫。

江野就站在一旁,眉頭緊鎖,雙手緊握成拳,像是在極力克製著什麼。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遞過來紙巾,又去接了杯溫水放在旁邊。

豆豆哭累了,加上藥物作用,終於沉沉睡去,隻是小眉頭還皺著,呼吸依舊有些急促。

我坐在病床邊,握著豆豆沒有打針的那隻小手,一夜未眠的疲憊和高度緊張後的鬆弛感一起襲來,讓我幾乎虛脫。

江野去醫院的24小時便利店買了熱牛奶和三明治,塞到我手裡。

“吃點東西。”他的語氣不容拒絕,“你倒下了,誰照顧豆豆?”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溫熱的牛奶下肚,確實讓冰冷的四肢恢複了一點暖意。

他拉過一張椅子,坐在病床的另一邊,隔著病床看著我,或者說,看著豆豆。

“你去休息會兒,我看著他。”他說。

我搖了搖頭:“不用,我睡不著。”

他沉默了一下,沒再堅持。

淩晨的病房走廊,寂靜無聲。隻有監護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豆豆不太平穩的呼吸聲。

我們就這樣,隔著一張病床,默默地守著同一個孩子。

氣氛有些微妙,卻沒有了往日的劍拔弩張。一種基於對孩子共同關心而產生的、奇異的和平,在消毒水的氣味中彌漫開來。

“謝謝。”我輕聲說。無論如何,他今晚的幫助是及時而真切的。

他抬眼看我,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眼神深邃難辨。

“應該的。”他低聲回答,目光重新落回豆豆臉上,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純粹的溫柔和心疼,“他是我的兒子。”

這一次,他說出這句話時,沒有了之前的偏執和佔有慾,隻剩下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和……或許是初為人父的悸動。

我沒有反駁。

天快亮的時候,豆豆的體溫終於降了下來,呼吸也變得平穩綿長。

我懸著的心,總算落回了實處。疲憊如潮水般湧來,我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輕輕地將一件還帶著體溫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那氣息,熟悉而陌生,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太累了,沒有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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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裂縫中的微光

我在醫院走廊嘈雜的說話聲中驚醒。

猛地坐直身體,身上披著的男士西裝外套滑落在地。是江野的。

我趕緊看向病床,豆豆還在安穩地睡著,小臉雖然還有些蒼白,但已經不見了那不正常的潮紅。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正常。

鬆了口氣,我彎腰撿起地上的外套。

一抬頭,才發現江野並不在病房裡。

我起身走出病房,在走廊儘頭的窗戶邊看到了他。

他背對著我,正在打電話。晨光透過窗戶,勾勒出他挺拔卻難掩疲憊的背影。

“……嗯,知道了,會議推遲……對,在醫院……沒什麼大事,已經退燒了……你先處理,有急事再打我電話。”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沙啞。

掛了電話,他揉了揉眉心,轉過身,正好對上我的視線。

他愣了一下,隨即走了過來。

“醒了?豆豆怎麼樣?”他問,目光越過我,看向病房裡麵。

“退燒了,睡得挺安穩。”我把外套遞還給他,“謝謝。”

他接過外套,隨意地搭在手臂上:“我買了早餐,在病房裡。”

回到病房,果然看到床頭櫃上放著還溫熱的清粥和小菜。

“你先吃,我去洗把臉。”他說著,轉身走出了病房。

我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早餐,心裡那種複雜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

經過這一夜,有些東西,似乎在悄無聲息地改變。

豆豆睡到快中午才醒。小家夥退了燒,精神好了很多,看到坐在床邊的江野,雖然還是有些怯生生的,但至少沒有像以前那樣立刻躲開。

江野似乎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隻是默默地把護士送來的兒童餐往他麵前推了推。

豆豆小口小口地喝著粥,大眼睛時不時偷偷瞟一眼江野。

吃完粥,豆豆看著江野,忽然小聲問:“叔叔,你昨天晚上也在嗎?”

江野身體微微一僵,點了點頭:“嗯。”

“我好像……夢到你了。”豆豆歪著頭,努力回憶著,“夢見你抱著我……跑得很快……”

那不是夢。是江野抱著他,從家裡一路跑到車上的那段路。

江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神柔軟了下來,他試探著,伸出大手,極其輕柔地摸了摸豆豆的頭頂。

“嗯,叔叔在。”他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豆豆沒有躲閃,隻是眨了眨眼睛。

這一刻,病房裡的陽光,似乎都變得格外溫暖。

下午,醫生檢查後說可以出院了,回家好好休息,按時吃藥即可。

江野開車送我們回家。

到了樓下,我抱著豆豆下車。

“謝謝。”我再次道謝,“耽誤你時間了。”

他看著我,又看看趴在我肩膀上、好奇地看著他的豆豆,沉默了幾秒,忽然說:“能不能……把你們的聯係方式給我?”

他指的是我和豆豆的電話手錶。

“如果……如果再有什麼急事,可以第一時間找到我。”他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切,眼神坦誠。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裡麵沒有了算計,沒有了強勢,隻有經過這一夜共同守護後,自然而生的關切和責任。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

我報出了我的手機號碼,也把豆豆電話手錶的號碼告訴了他。

江野認真地在手機裡存好,備注的名字是“秦嶼”和“豆豆”。

很簡單的備注,卻彷彿是一個正式的、被允許進入我們生活的標誌。

“好好休息。”他對我們說,目光在豆豆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轉身上了車。

車子沒有立刻離開,他坐在車裡,一直看著我們走進單元門。

回到家,把豆豆安頓好,我站在窗邊,看著樓下那輛黑色的邁巴赫終於緩緩啟動,彙入車流,消失不見。

心裡,五味雜陳。

恨意似乎在昨夜他毫不猶豫的援手和今日笨拙的關心中,一點點消融。

但信任的建立,卻遠比恨意的消失要緩慢和艱難得多。

那道橫亙在我們之間的巨大裂縫,似乎透進了一絲微光。

隻是,這光能持續多久?能照亮多遠的前路?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有些堅冰,已經開始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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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試探性的第一步

存下聯係方式後的幾天,風平浪靜。

江野沒有像之前那樣頻繁地“偶遇”,也沒有資訊轟炸。他隻是每天會發來一條簡短的簡訊,內容千篇一律:

【豆豆今天好些了嗎?】

沒有多餘的問候,沒有刻意的套近乎,就像一個……不太熟稔的遠房親戚,在履行一種程式化的關心。

我通常會回一個同樣簡短的:【嗯,好了。】

有時會附帶一句:【謝謝關心。】

疏離,但不再充滿敵意。

這種保持距離的、有分寸的接觸,反而讓我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些。他沒有趁著豆豆生病這件事大做文章,沒有藉此強行拉近距離,這讓我看到了一絲尊重。

週末,豆豆徹底康複,又變回了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家夥。他在家裡待不住,央求著我帶他去附近的公園玩滑板車。

陽光很好,初冬的暖陽曬得人懶洋洋的。我答應了。

在去公園的路上,我的手機響了,是江野。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

“是我。”他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背景音很安靜,“豆豆……今天怎麼樣?”

“已經全好了,正帶他去公園玩。”

“公園?”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哪個公園?……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

我告訴了他公園的名字。這不是什麼秘密。

“好。”他應了一聲,停頓了幾秒,似乎沒什麼彆的話要說,但又捨不得結束通話。

“那……你們玩。”最終,他還是掛了電話。

我收起手機,心裡有些異樣。他打電話來,似乎真的隻是為了確認豆豆是否安好。

到了公園,豆豆歡呼著踩上他的小滑板車,像隻出籠的小鳥,在平坦的小徑上滑行。我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歡快的背影,心情也明朗了不少。

玩了大概半小時,我遠遠地看到公園入口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江野。

他換了一身深灰色的運動裝,少了些商場的淩厲,多了幾分隨性。他沒有立刻走過來,而是站在一棵光禿禿的梧桐樹下,目光投向正在滑滑板車的豆豆。

他手裡還拿著一個……紙袋?看形狀,像是點心或者麵包。

豆豆滑了一圈回來,也看到了他,速度慢了下來,小臉上露出一絲好奇,但沒有像以前那樣立刻躲到我身後。

江野似乎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邁步朝我們走來。步伐不快,帶著明顯的試探。

他在距離我們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先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征詢我的同意。

我沒說話,算是默許。

他這才把目光轉向豆豆,晃了晃手裡的紙袋,語氣儘量放得平和:“路過一家店,看到這個……小熊造型的餅乾,聽說味道不錯。”

豆豆看著那個印著可愛小熊圖案的紙袋,大眼睛眨了眨,又抬頭看我。

“媽媽說,不能隨便要彆人的東西。”豆豆小聲但清晰地說。

江野拿著紙袋的手頓在了半空,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和……讚同?

他看向我。

我蹲下身,對豆豆說:“叔叔不是彆人,他是……爸爸。”

說出“爸爸”這兩個字時,我的喉嚨有些發緊。這是第一次,在豆豆麵前,正式地承認江野的身份。

豆豆愣住了,看看我,又看看江野,小腦袋似乎在處理這個爆炸性的資訊。

江野也愣住了,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洶湧的情緒。他大概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向豆豆點明他的身份。

我對著豆豆,繼續溫和地解釋:“就像你有媽媽一樣,你也有爸爸。之前爸爸……因為一些原因,沒有和我們在一起。現在他回來了,想對豆豆好。所以,如果豆豆願意,可以接受爸爸的禮物。”

我把選擇權交給了豆豆。

豆豆歪著頭,思考了很久。他看看江野手裡的小熊餅乾,又看看江野那張雖然還是有些嚴肅,但眼神裡充滿了期待和緊張的臉。

最終,對可愛餅乾的好奇,以及內心深處或許對“爸爸”這個陌生詞彙的一絲本能渴望,戰勝了怯意。

他伸出小手,接過了那個紙袋,聲音細若蚊呐:“謝謝……爸爸。”

最後兩個字,輕得幾乎聽不見。

但江野聽見了。

他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他的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他猛地彆開臉,深吸了一口氣,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極力壓抑著某種即將決堤的情緒。

過了好幾秒,他才轉回頭,眼圈還是紅的,但臉上卻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卻無比真誠的笑容。

“不……不客氣。”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明顯的哽咽。

他蹲下身,視線與豆豆平行,想伸手摸摸豆豆的頭,又怕嚇到他,手抬起又放下,最終隻是小心翼翼地問:“餅乾……好吃嗎?”

豆豆已經從紙袋裡拿出了一塊小熊餅乾,咬了一小口,甜甜的奶香味讓他眯起了眼睛,他點了點頭:“好吃。”

江野看著豆豆吃東西的樣子,眼神柔軟得像一池春水,那裡麵是一個父親最純粹的、失而複得的喜悅。

他沒有再試圖靠近,就那樣蹲在那裡,靜靜地看著豆豆,彷彿怎麼看都看不夠。

陽光透過梧桐樹的枝椏,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這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上。畫麵有些安靜,有些生澀,卻莫名地……透出一絲溫情。

我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這試探性的第一步,他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而豆豆,用他孩童的純真和包容,給了他一個笨拙卻珍貴的回應。

這條通往彼此的路,漫長而崎嶇,但至少,今天,他們邁出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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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晚餐邀請與意外的訪客

自公園那次之後,江野和豆豆之間,彷彿建立起了一種微妙的、脆弱的聯係。

江野依舊每天發簡訊問候,但內容不再侷限於“好了嗎”,偶爾會變成:

【今天天氣不錯,適合戶外活動。】

【看到一款不錯的兒童保溫杯,需要嗎?】

【豆豆喜歡吃什麼水果?】

問題依舊簡單,帶著他特有的直男式思維,但能感覺到,他在努力尋找話題,試圖瞭解豆豆的生活細節。

我沒有每條都回,但會選擇性地回應一兩條。關於保溫杯和水果,我回複了【不用破費】和【他喜歡草莓和藍莓】。

第二天,我家門口就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個精緻的果籃,裡麵是當季最新鮮的草莓和藍莓,還有一盒包裝可愛的兒童保溫杯。

我沒有退回去。這是他對兒子心意的表達,隻要不過分,我願意接受。

豆豆對於這個“新爸爸”,態度也在慢慢軟化。雖然還不會主動親近,但至少看到江野時,不再害怕,甚至會在他帶來一些小禮物(通常是經過我默許的、不太昂貴的玩具或繪本)時,露出開心的笑容,並能自然地叫出“爸爸”兩個字。

每一次,江野聽到那聲“爸爸”,反應都像是第一次聽到一樣,眼神會瞬間亮起,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珍視。

他開始嘗試參與豆豆的生活。週末,他會提前發資訊問我,是否可以帶豆豆去附近的科技館或者兒童劇場。一開始,我會以豆豆還小、需要午睡等理由婉拒。後來,在他幾次誠懇的請求,並保證會準時送回後,我鬆口同意了一次。

他帶豆豆去看了兒童劇《三隻小豬》。回來時,豆豆興奮得小臉通紅,手舞足蹈地跟我講劇裡的情節,還說“爸爸給我買了爆米花和!”

江野跟在他身後,臉上帶著難得的、輕鬆的笑意,看向豆豆的眼神,充滿了寵溺和滿足。

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認,父親這個角色,他正在努力地、並且似乎樂在其中地學習著。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緩和的方向發展。

直到那天,江野發來了一條不一樣的資訊。

【我爸出院了,在家休養。他想……請你和豆豆,週末來家裡吃個便飯。沒有彆人,就我們。他想正式見見豆豆。】

我看著這條資訊,愣住了。

江振宏的邀請。

這不僅僅是一頓飯,更像是一種姿態,一種來自江家最高掌權者的、某種程度上的認可和……試探。

去,還是不去?

我猶豫了很久。

去,意味著我將帶著豆豆,正式踏入那個曾經將我拒之門外的世界。那裡充滿了不確定性和潛在的規則,我不知道等待我們的是什麼。

不去,似乎又顯得我過於小家子氣,拒絕了對方遞過來的橄欖枝,可能會讓剛剛緩和的關係再次陷入僵局。而且,江振宏是豆豆名正言順的爺爺,於情於理,他似乎都有權利見見孫子。

最終,我回複:【好。時間地點發我。】

江野很快回複了時間地址,並補充了一句:【彆緊張,隻是家常便飯。】

週末,我給豆豆穿上了他最喜歡的那件印著小恐龍的衛衣,自己也選了一套得體但不過分正式的休閒裝。出門前,我反複叮囑豆豆要懂禮貌,不能亂跑亂動。

江家的宅邸在城西的彆墅區,獨門獨院,環境清幽。車子駛入雕花的鐵門,沿著林蔭道開了一會兒,纔看到一棟氣派而低調的三層彆墅。

林管家早已等在門口,依舊是那副一絲不苟的樣子,但態度比之前恭敬了許多。

“秦小姐,小少爺,裡麵請,老爺和少爺在等你們。”

走進客廳,挑高的空間,典雅的中式裝修,處處透著低調的奢華。江振宏坐在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沙發上,穿著中式褂子,氣色比在醫院時好了很多,不怒自威。

江野站在他身邊,看到我們進來,眼神亮了一下,快步迎了上來。

“來了。”他低聲對我說,然後彎腰,對著有些拘謹的豆豆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豆豆,歡迎來爺爺家。”

豆豆緊緊拉著我的手,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而華麗的環境,小聲叫了句:“爺爺好,爸爸好。”

江振宏的目光落在豆豆臉上,那銳利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他點了點頭,聲音還算溫和:“嗯,過來坐吧。”

氣氛有些客套和生疏,但還算平穩。

晚餐準備得很豐盛,但都是家常菜色,顯然是用心考慮過。席間,江振宏問了幾句豆豆的年齡、在幼兒園的情況,語氣不算熱絡,但也沒有為難。

豆豆一開始很緊張,回答得磕磕巴巴,但在江野不動聲色的引導和夾菜下,慢慢放鬆了些。

就在我以為這場氣氛微妙的家宴能順利結束時,彆墅的門鈴突然響了。

林管家去開門,隨後,一個清脆又帶著點嬌蠻的女聲傳了進來:

“江伯伯,江野哥!我來看你們啦!聽說今天家裡有客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蘇晴。

她穿著一身香奈兒的粗花呢套裝,拎著限量款手袋,妝容精緻,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看到餐廳裡的我們,她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綻開一個更燦爛,卻毫無溫度的笑。

“喲,這麼熱鬨啊?秦醫生?還有……小朋友?”她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我和豆豆,最後落在江野身上,帶著一絲委屈和嗔怪,“江野哥,家裡請客怎麼也不叫我一聲?太不夠意思了吧!”

她的突然出現,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打破了餐廳裡那勉強維持的和諧氣氛。

江野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臉色沉下。

江振宏的眉頭也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如常,淡淡道:“小晴來了,還沒吃飯吧?林管家,添副碗筷。”

蘇晴毫不客氣地走到江野旁邊的空位坐下,目光再次落到豆豆身上,笑容甜美,話語卻帶著刺:

“小朋友,你就是豆豆吧?長得真可愛,跟你爸爸真像。”她說著,伸手似乎想去捏豆豆的臉。

豆豆被她突如其來的親近嚇到,猛地往後一縮,躲到了我身邊,小臉上寫滿了警惕和不安。

蘇晴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

江野的聲音冷了下來:“蘇晴,吃飯。”

蘇晴收回手,撇了撇嘴,沒再動作,但眼神卻像刀子一樣,不時地在我和豆豆身上掃過。

這頓飯的後半段,在一種詭異而壓抑的氣氛中進行。

蘇晴的存在,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再次提醒我,想要真正融入江野的世界,或者說,想要讓豆豆在一個相對簡單的環境裡與他的父係家族相處,前方還有太多的阻礙和……心懷叵測的人。

晚餐結束後,我立刻提出告辭。

江振宏沒有多留,隻是對豆豆說:“以後常來玩。”

江野送我們到門口。

“對不起,”他低聲說,眼神裡帶著歉意和煩躁,“我不知道她會來。”

“沒關係。”我語氣平靜,“我們先走了。”

坐進車裡,豆豆趴在我懷裡,小聲說:“媽媽,我不喜歡那個阿姨。”

我抱緊他,看著車窗外那棟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龐大而森嚴的彆墅,心中剛剛升起的那點對未來的微弱期望,似乎又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江野的世界,遠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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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的不請自來,像一根刺,紮破了剛剛建立的脆弱和平。她的出現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江振宏默許的態度又意味著什麼?這頓波折重重的家宴之後,秦嶼與江野剛剛回暖的關係將走向何方?而小豆丁澄澈的世界裡,又將如何理解這成人世界的複雜與暗湧?平靜之下,暗流愈發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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