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173章 對麵鄰居不拉窗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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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一週,我們接到一個意外的電話——小雨的祖父母,即周嶼已故姐夫的父母,希望見我們。
周嶼對此感到緊張。自從姐姐和姐夫去世後,他與這對老人的聯係很少。他們住在另一個城市,關係一直不冷不熱。
見麵安排在一家安靜的咖啡館。陳老先生和夫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眼中帶著尚未完全癒合的傷痛。
“我們聽說你們要帶小雨去挪威,”陳夫人開門見山,“我們...有些擔心。”
陳先生補充道:“她剛剛失去父母,現在又要離開熟悉的環境,我們覺得這不太妥當。”
周嶼深吸一口氣:“我理解你們的擔心。但請相信,我們做這個決定時完全以小雨的最佳利益為考量。”
我拿出我們準備的資料:“挪威的學校係統非常優秀,而且這是難得的體驗。我們保證會確保她的教育不受影響。”
陳夫人看著我們,眼中含淚:“我們不是要質疑你們的決定。隻是...她是我們在世上唯一的血脈了。我們害怕失去與她的聯係。”
那一刻,我明白了他們的擔憂並非出於批評,而是出於愛和恐懼。
“我們可以定期視訊通話,”我提議,“分享照片和更新。而且這隻是暫時的,兩個月後我們就回來。”
周嶼補充道:“小雨永遠是你們的孫女。我們不會,也從未想過切斷這種聯係。”
會談結束時,氣氛明顯緩和。陳夫人甚至給了我一個擁抱:“謝謝你如此愛護我們的小雨。”
回程車上,周嶼沉默良久,然後說:“我從未想過,組建家庭意味著要處理如此複雜的關係。”
我笑了:“歡迎來到成年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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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夜,我們在家裡舉行了小型告彆會。小雨邀請了她最好的朋友,我請來了我的父母,周嶼則邀請了幾位親密的工作夥伴。
客廳裡充滿歡聲笑語,與一年前那個悲傷、沉默的家形成鮮明對比。我看著周嶼和小雨在人群中穿梭,心中充滿感慨。
我父親走到我身邊:“你們做得很好,你知道嗎?麵對悲劇,你們沒有被打倒,而是建立了一個新的家庭。”
我靠在他肩膀上:“有時候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爸爸。一年前,我還是個隻關心自己工作的單身女性。現在,我卻要帶著丈夫和女兒去另一個國家生活兩個月。”
“愛改變我們,”他簡單地說,“以最好的方式。”
晚些時候,客人們陸續離開,我們三人疲憊但快樂地收拾殘局。
“我有點緊張,”小雨承認,“如果挪威的孩子不喜歡我怎麼辦?”
周嶼蹲下身與她平視:“記住,交朋友就像拍照——需要找到合適的角度和光線。給彼此一點時間,你會找到誌同道合的朋友。”
我補充道:“而且,無論如何,你永遠有我們。”
那晚,當我們終於把一切收拾妥當,小雨睡著後,周嶼和我站在陽台上,望著對麵公寓的燈光。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從這個角度看風景了,”周嶼輕聲說,“兩個月後回來,一切都會不同。”
我握住他的手:“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
他轉向我,眼中映照著城市的燈火:“我對你的愛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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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生活與我們預期的截然不同。
我們住在一個小而舒適的木屋裡,四周是皚皚白雪和挺拔的鬆樹。極夜即將來臨,白天越來越短,夜晚越來越長。
小雨入讀了當地一所小型國際學校,班上隻有十個孩子,來自六個不同的國家。最初的語言和文化障礙讓她感到挫敗,但孩子們的適應能力令人驚訝。不到兩周,她就已經能用簡單的挪威語問候,並交到了兩個好朋友。
周嶼的工作比預想的更具挑戰性。極光拍攝需要在寒冷的戶外等待數小時,有時整晚都等不到理想的畫麵。他常常在淩晨回到木屋,渾身冰冷,疲憊不堪。
而我則努力在陌生的環境中維持家庭的正常運轉。購物、做飯、打掃,同時還要完成自己的插畫工作。有時我感到精疲力儘,懷疑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一個特彆艱難的夜晚,小雨因想家而哭泣,周嶼在外拍攝未歸,我自己的工作又遇到了瓶頸。我獨自坐在廚房,忍不住流下眼淚。
這時手機響起,是周嶼發來的訊息:抬頭看窗外。
我擦乾眼淚,走到窗前。夜空中,綠色和紫色的極光正如活物般舞動,美得令人窒息。
周嶼的下一條訊息傳來:有時我們必須遠離熟悉的一切,才能看到最美的風景。謝謝你陪我來到這裡。
我看著那條訊息,又看看窗外神奇的夜空,突然明白這就是生活的本質——在艱難與美麗之間尋找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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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挪威的第五週,我們迎來了極夜。太陽不再升起,隻有正午時分的短暫
twilight,給雪地染上藍調的光暈。
周嶼的拍攝進入了最關鍵階段,他常常連續工作數日,隻在換電池和吃簡餐時回家。小雨的學校放寒假,我不得不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她。
一天,我發現自己陷入了創作瓶頸。為童話書配的插圖怎麼看都不對勁,卻找不到問題所在。
“晚晚阿姨,你為什麼皺著眉頭?”小雨問我,她正在旁邊畫自己的畫。
“工作上的問題,親愛的。”我歎了口氣,“這些畫看起來...不夠真實。”
小雨湊過來看了看:“因為它們太完美了。老師說,真實的東西都有瑕疵。”
孩子無意間的話如醍醐灌頂。我一直在追求技術上的完美,卻忘記了童話的本質——那些不完美中的魔力。
“你想和我一起畫嗎?”我邀請小雨。
我們花了整個下午一起工作。她在我的畫上新增了一些元素——一隻歪歪扭扭的小鳥,一朵不對稱的花。出乎意料的是,這些“瑕疵”讓畫麵立刻生動起來。
當周嶼那晚回家時,我自豪地向他展示了我們的合作作品。
“這很棒,”他認真地看著畫,“有一種我之前作品中缺少的...溫度。”
我笑了:“因為我們常常獨自追求完美,卻忘了最美好的事物往往來自合作和接納不完美。”
周嶼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和小雨,然後輕聲說:“我想我知道我下一係列作品要拍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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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嶼的新靈感來自我們的家庭生活。他開始拍攝在極夜中的家庭日常——小雨在燈下做作業的側影,我在廚房準備晚餐的背影,我們三人一起玩棋盤遊戲的場景。
“這些照片與極光無關,”我好奇地問,“專案組會接受嗎?”
他搖搖頭:“這些是為我自己拍的。也是為小雨,為我們。記錄我們如何在這個特殊的環境**同生活。”
他的一組照片特彆打動我:係列標題是《極夜中的光》,不是指極光,而是指我們在家中創造的溫暖。有一張是我和小雨相擁讀書,台燈的光暈籠罩著我們;另一張是我們在雪地裡點起篝火,周圍是深藍色的雪景;還有一張是我在窗前工作的剪影,而窗外是舞動的極光。
“看這張,”周嶼指著一幅照片,那是我在教小雨畫畫,我們的頭靠在一起,手共同握著一支筆,“這比任何極光都美麗。”
專案結束前一週,周嶼的編輯來看望他。看到這些家庭生活的照片,她出乎意料地興奮。
“這些太棒了,”她說,“人文關懷與自然奇觀的結合。我們可以做一個專題——《極光之下:一個家庭的故事》。”
周嶼看著我,尋求我的意見。我點點頭:“如果這能幫助其他人看到家庭的美麗,我同意。”
小雨更是興奮:“我們要上《國家地理》了嗎?”
“某種意義上,是的。”編輯笑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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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挪威的前夜,我們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告彆儀式。周嶼帶著我和小雨來到他最喜歡的拍攝點,在那裡,極光正如綠色的瀑布般傾瀉而下。
“我有禮物送給你們。”周嶼從揹包裡拿出兩個小盒子。
給我的是一條項鏈,吊墜是一小塊隕石,被鑲嵌成極光的形狀。“隕石來自外太空,極光是地球的奇跡,”他為我戴上,“而你,是我的宇宙和家園。”
給小雨的是一台簡易相機:“這樣你就可以記錄自己眼中的世界了。”
小雨興奮地接過禮物,立刻開始拍照。她的第一張照片是周嶼和我在極光下接吻。
“我會想念這裡,”回木屋的路上,小雨說,“但我也想回家了。”
家。這個詞讓我深思。一年前,家對小雨意味著父母和舊居;對周嶼意味著獨立和自由;對我意味著個人空間和事業。現在,家對我們三個人而言,是彼此的存在,無論在哪裡。
那晚,哄睡小雨後,周嶼和我在壁爐前相擁。
“這次經曆改變了我,”他輕聲說,“我學會了,最美的風景不在遠方,而在與你共享的日常中。”
我吻了吻他:“那麼,下一個冒險是什麼?”
他笑了:“回家。隻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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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熟悉的環境,生活以某種方式回歸正軌,但我們都變了。
小雨更加自信,在學校分享了她的挪威經曆,甚至還做了一個關於極光的小演講。周嶼開始籌劃他的新作品集,將極光攝影與家庭生活照結合。而我,則在我的插畫中融入了更多真實和不完美,作品因此變得更加生動。
一個週五的晚上,我們恢複了“約會夜”的傳統。小雨去朋友家過夜,周嶼和我在家裡享受難得的二人世界。
“記得我們以前嗎?”周嶼指著對麵的公寓,“就那麼隔著窗戶對望。”
我笑了:“現在我們可以零距離對望了。”
我們做愛,緩慢而深情,像是重新熟悉彼此的身體和靈魂。事後,我們躺在沙發上,分享一杯葡萄酒。
“我一直在思考,”周嶼說,“關於家庭,關於愛,關於什麼纔是真正重要的。”
我等待他繼續。
“我意識到,愛不是一種感覺,而是一係列選擇。選擇在艱難時刻留下,選擇在變化中適應,選擇把對方的幸福置於自己的舒適之上。”
我靠在他身上:“而你做出了所有這些選擇。”
“你也一樣。”他吻了吻我的頭發。
夜深了,但我們都沒有睡意。周嶼突然站起身,伸出手:“來,帶你看個東西。”
他帶我來到陽台,那裡擺著他最專業的相機和三腳架。極光預報顯示,今晚我們所在的城市有極小概率能看到極光——一種幾乎不可能的現象。
“概率隻有千分之一,”周嶼承認,“但我想和你一起等待。”
我們裹著毯子,在陽台上等待。夜空中有星星,有遠方的城市燈火,但沒有極光。
“看來今晚不會有了,”淩晨兩點,我輕聲說,“不過沒關係。”
周嶼卻微笑著指向對麵公寓的窗戶。那裡,新搬來的年輕情侶正在爭吵,手勢激烈,然後突然停下,接吻,和好。
“看,”周嶼輕聲說,“這就是人間的極光。”
我靠在他肩膀上,看著對麵窗戶裡的人生戲劇,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愛的光芒不隻在遙遠的極地,更在每一個平凡的家庭中,在每一次選擇理解和原諒中,在每一天的共同生活中。
“回家吧,”我拉起他的手,“我們的極光就在這裡,永遠都在。”
回到臥室,我們發現小雨的相機落在我們床上。周嶼拿起它,拍下我們在鏡中的倒影——兩個不再年輕但依然相愛的人,一個因愛而組成的家庭,一個充滿挑戰但無比真實的生活。
那張照片後來一直放在我們的床頭,背麵是周嶼寫的一句話:“我穿越半個世界尋找極光,最後發現它一直在你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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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後的生活像是一首熟悉卻又加入了新音符的樂曲。我們回到了原來的公寓,但每個人都被挪威的經曆改變了。
小雨在學校變得更加開朗,甚至主動報名參加了學校的攝影俱樂部,用周嶼送給她的相機記錄校園生活。周嶼重新佈置了他的工作室,將極光照片與家庭照片並列展示,工作和生活的界限不再那麼分明。而我,在我的插畫中融入了更多北歐元素,意外地受到編輯的喜愛。
一個週日的下午,我們三人坐在客廳地板上,整理挪威之行的照片和紀念品。
“這張我最喜歡。”小雨舉起一張照片,是我們在極光下擁抱的畫麵,“看起來我們像是在發光。”
周嶼接過照片,眼神溫柔:“那是因為我們心中有光。”
我看著他們,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這一年多的經曆讓我明白,家庭不是天生的完美契合,而是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慢慢磨合出的默契。
“我們應該做個相簿,”我提議,“記錄我們的故事。”
小雨興奮地拍手:“我可以幫忙寫說明!”
周嶼看著我,眼中是深深的愛意和感激:“從對麵鄰居到一家人,這確實是個值得記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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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日子被一通電話打破。
周嶼的經紀人打來電話,告知他《極光之下:一個家庭的故事》專題獲得了國際攝影大獎的提名,頒獎典禮在紐約舉行。
“這是個重要的機會,”經紀人強調,“評委會特彆欣賞其中的人文關懷。”
結束通話電話後,周嶼的表情複雜。我知道他在想什麼——紐約,那個他曾經為了我們而離開的城市。
“你應該去,”我堅定地說,“這是對你工作的認可。”
他搖頭:“我不能再次拋下你們。而且...紐約...”
“這次不一樣,”我握住他的手,“我們一起去。就像在挪威一樣。”
小雨聽到這個訊息後興奮不已:“紐約有自由女神像!還有中央公園!”
但現實比理想複雜。我的工作進度、小雨的學業、高昂的費用...每個問題都像一堵牆,阻礙著我們的計劃。
那天晚上,周嶼站在陽台上,望著遠方。我走過去,遞給他一杯熱茶。
“記得你曾經說過,”我輕聲說,“最美的風景不在遠方,而在與我共享的日常中。”
他接過茶杯,苦笑:“但我希望你能分享我的榮耀時刻。”
我靠在他身上:“我一直在分享你的每一個時刻,無論是否在頒獎典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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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仔細討論,我們達成了一個折中方案——周嶼獨自前往紐約參加頒獎典禮,我和小雨通過視訊連線觀看。
“我會每天視訊通話,”周嶼承諾,“而且隻去四天。”
小雨雖然失望,但理解這個決定。她為周嶼準備了一個“應急包”,裡麵有她畫的紐約地圖、我寫的注意事項清單,和一些她認為周嶼會需要的小物件。
出發前一晚,周嶼顯得異常安靜。
“怎麼了?”我躺在床上,轉身麵對他。
他沉默良久,然後說:“上次我去紐約,差點失去了你。”
我明白他的恐懼。距離曾經是我們關係的威脅,即使現在我們已經結婚,那種不安全感依然存在。
“這次不一樣,”我握住他的手,“我們有小雨,有共同的家,有承諾。我不是那個隻會隔著窗戶看你的鄰居了。”
他把我拉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得獎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們會在這裡等我回來。”
那一夜,我們做愛,不同於以往的激情或溫柔,而是一種確認——對彼此、對承諾、對未來的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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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嶼離開的第一天,公寓顯得異常空曠。
我和小雨試圖維持日常作息,但總覺得少了什麼。晚上,我們按照約定與周嶼視訊通話,他正在酒店房間準備第二天的典禮。
“看,我帶著你們。”他舉起小雨畫的紐約地圖,已經有些皺褶。
小雨興奮地告訴他學校發生的每一件小事,我則分享了我的新插畫創意。通話結束後,小雨看著我問:“晚晚阿姨,你會永遠和我們在一起嗎?”
我驚訝於她的問題:“當然,為什麼這麼問?”
她低頭擺弄衣角:“珍妮說,不是親生的父母有時候會離開。”
我的心揪緊了。即使我們如此努力,小雨內心深處依然有著被拋棄的恐懼。
“聽著,小雨,”我蹲下身,與她平視,“我選擇愛你,選擇成為你的家人。這種選擇比血緣更加堅固,因為它每天都在更新。今天,我選擇愛你;明天,我依然會選擇愛你;直到永遠。”
她撲進我懷裡,小小的身體顫抖著:“我愛你,晚晚阿姨。”
那是我第一次聽她主動說愛我,淚水瞬間模糊了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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頒獎典禮當晚,我和小雨早早坐在電腦前等待直播。周嶼為我們準備了特彆的連結,可以看到後台和現場的準備情況。
“爸爸看起來好緊張。”小雨指著螢幕上正在整理領結的周嶼。
我笑了:“他總是這樣,重要的場合前會特彆緊張。”
典禮開始,一個個獎項頒發,周嶼的類彆被安排在後期。當終於輪到“最佳專題攝影”時,我和小雨屏住呼吸。
“獲獎者是...”頒獎嘉賓故意拖長音調,然後笑著說,“周嶼,《極光之下:一個家庭的故事》!”
掌聲雷動,周嶼走上舞台,接過獎杯。他站在麥克風前,深吸一口氣。
“這個獎項不屬於我一個人,”他開始說道,“它屬於我的家人——我的妻子林晚和女兒小雨,她們不僅是這個故事的靈感,也是我每張照片中的靈魂。”
他在人群中尋找鏡頭,彷彿直接看著我們:“有人曾經問我,為什麼在事業的巔峰期選擇回歸家庭。我的回答是,我並沒有放棄事業,隻是重新定義了成功。”
他舉起獎杯:“成功不是去了多少個國家,拍了多少奇觀,而是有人願意在深夜為你亮一盞燈,有孩子信任地握住你的手,有愛人選擇每天繼續愛你。這個獎杯屬於所有在平凡生活中發現非凡之美的人。”
我和小雨在電腦前淚流滿麵。那一刻,我明白我們真的走過了漫長而曲折的道路,抵達了一個從未想象過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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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嶼回國的那天,我和小雨在機場等待。當他推著行李車出現在出口時,小雨飛奔過去,撲進他懷裡。
“我想你,爸爸!”她喊道。
那是小雨第一次叫周嶼“爸爸”,而不是“舅舅”。周嶼愣住了,然後緊緊抱住她,眼中閃著淚光。
他走向我,我們相擁,不在乎周圍的目光。
“歡迎回家。”我在他耳邊輕聲說。
回家途中,周嶼告訴我們,他在紐約期間做出了一個決定——減少長途旅行拍攝,更多地專注於本地專案和教學。
“我意識到,我不想通過鏡頭看世界,而是想與你們一起親身體驗世界。”
那晚,我們把獎杯放在客廳的架子上,旁邊是小雨的畫和我的插畫獎狀。
“我們是個獲獎家庭。”小雨自豪地說。
周嶼笑著摟住我們:“最重要的是,我們是個相愛的家庭。”
就寢前,周嶼從行李箱中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這是給你的,”他遞給我,“不是從商店買的,而是我親手製作的。”
我開啟盒子,裡麵是一本手工相簿,封麵是我們公寓樓的照片。翻開第一頁,是我在對麵公寓陽台上畫畫的側影,下麵有一行小字:“故事的開始——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待時,你已經在那裡。”
一頁頁翻過去,是我們相識相愛的每一個重要時刻:第一次交談、雨夜共處、告白、求婚、婚禮、與小雨的相處、挪威之旅...直到最後一張,是我們在機場擁抱的照片,下麵寫著:“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我每天的選擇依然是你。”
我淚眼模糊地看著他:“這比任何獎杯都珍貴。”
他吻去我的淚水:“因為愛不是一瞬間的激情,而是日複一日的選擇。我選擇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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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嶼的決定帶來了生活的重新調整。他開始在當地大學兼課,教授攝影,同時接一些本地的拍攝專案。我則接手了一係列童書插畫工作,讓我能夠更靈活地安排時間。
小雨的十歲生日即將到來,我們計劃給她一個驚喜。
“她想學鋼琴很久了,”周嶼說,“我們可以送她一架。”
我猶豫道:“但我們公寓太小了。”
周嶼神秘地笑了:“我有個想法。”
接下來的幾周,周嶼神秘地忙碌著。每當我問起,他總是笑而不答。直到小雨生日前一天,他帶我來到樓下空置已久的儲物間。
“看。”他開啟門,原本堆滿雜物的空間被改造成了一個小巧的音樂角,中間放著一架二手但保養良好的立式鋼琴。
我驚訝地捂住嘴:“你什麼時候...”
“每天晚上你們睡著後,我偷偷下來收拾。”他驕傲地說,“鄰居們都很支援,甚至幫忙隔音。”
最令人感動的是,鋼琴上放著一本手繪的樂譜,封麵是周嶼畫的我們三個人,標題是《家之歌》。
“這是我為小雨寫的曲子,”周嶼有些不好意思,“我偷偷學了一點作曲。”
我抱住他,無法用語言表達我的感動。這個男人,曾經連表達感情都困難,現在卻能為家人創作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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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的生日派對簡單而溫馨。當她被蒙著眼睛帶到音樂角,看到鋼琴時,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給我的?”她不敢相信地觸控琴鍵。
周嶼點頭:“而且我有第一首想教你彈的曲子。”
他坐在琴凳上,示意小雨坐在旁邊,然後開始彈奏那首《家之歌》。旋律簡單卻動人,充滿溫暖和希望。
“我們一起學,”周嶼說,“這樣我們就可以合奏了。”
派對結束後,小雨迫不及待地開始她的第一堂鋼琴課。我和周嶼坐在旁邊,看著她專注的小臉,心中充滿感慨。
“記得我們曾經擔心無法給她一個正常的家庭嗎?”我輕聲說。
周嶼握住我的手:“現在我們不僅有家庭,還有音樂。”
那天晚上,當小雨終於學會彈奏《家之歌》的前奏,我們三人一起合唱。跑調的歌聲和簡單的琴聲在小小的空間裡回蕩,卻比任何交響樂都動聽。
睡前,小雨抱著我們,輕聲說:“這是最好的生日禮物。不是鋼琴,而是你們願意和我一起學習新事物。”
看著她睡去,周嶼輕聲對我說:“這就是我想要的——不是完美的生活,而是共同成長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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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來臨之際,我接到了一個特彆的專案——為一本關於“非傳統家庭”的童書繪製插圖。編輯特彆說明,這個專案的靈感部分來自於周嶼的《極光之下》。
我興奮地與周嶼和小雨分享這個訊息。
“這意味著我們的故事可以幫助其他家庭!”小雨興奮地說。
周嶼深情地看著我:“你終於得到了應得的認可。”
創作過程出乎意料地情感充沛。我畫下了單親父親與女兒、同性伴侶與領養孩子、祖父母撫養孫輩、以及像我們這樣的重組家庭。每一幅畫都融入了我對“家庭”的理解——不是血緣或傳統,而是愛與承諾。
在這個過程中,我發現自己對要孩子一事的態度也在改變。曾經,我擔心自己無法勝任母親的角色;現在,我意識到母親不是完美的化身,而是願意學習和成長的女性。
一個安靜的夜晚,我向周嶼吐露了這個想法。
“我一直不敢要自己的孩子,擔心會分走對小雨的愛,也擔心自己不夠好。”
周嶼理解地點頭:“我也有過類似的恐懼。但愛不是有限的資源,而是越分享越多的奇跡。”
他握住我的手:“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援你。我們已經證明瞭,家庭的形式可以多種多樣。”
那晚,我久久無法入睡,思考著生命、愛與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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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插圖集出版那天,我們舉辦了一個小型的慶祝會。周嶼和小雨秘密聯係了出版社,將我的原畫裝裱起來,掛在客廳。
“現在我們家就是個畫廊了。”小雨自豪地宣佈。
最讓我感動的是,周嶼的經紀人帶著幾位業內人士前來,其中一位是知名藝術策展人。
“你的作品有一種罕見的真實感,”策展人對我說,“我想為你在市立美術館安排一個展覽。”
我愣住了,從未想過我的作品能在如此正式的場合展出。
周嶼緊緊握住我的手,眼中滿是驕傲:“她值得所有的認可。”
策展人離開後,我沉浸在興奮與不安中。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準備好了。”
周嶼輕輕抬起我的下巴:“記得你對我說過的話嗎?‘你值得所有的美好’。現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你。”
小雨加入擁抱:“我們是一個團隊,記得嗎?”
那一刻,我明白家庭不僅是避風港,也是推動我們超越自我的力量。因為有他們的愛,我敢於夢想更大的夢想。
展覽定在明年春天,我們將再次全家總動員,準備這個重要的專案。生活似乎進入了新的章節,充滿挑戰,也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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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週末,我們接到陳老先生和夫人的電話,希望來訪。自挪威回來後,我們與小雨的祖父母保持著定期的聯係,關係越發融洽。
他們到來時,帶來了一本厚厚的相簿。
“這是小雨父親的成長記錄,”陳夫人說,“我們想是時候交給小雨了。”
我們一起翻閱相簿,看著那個從未謀麵的男人的一生——嬰兒時期的蹣跚學步,少年時期的調皮搗蛋,青春期的叛逆,成年後的成熟穩重,直到與周嶼姐姐的婚禮,和小雨的出生。
“他很愛笑,”陳老先生眼中含淚,“就像小雨一樣。”
小雨輕輕觸控照片中父親的臉:“我有點記不清他的樣子了。”
周嶼摟住她的肩膀:“但他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那天的拜訪以一種治癒的方式結束。陳夫人拉著我的手說:“謝謝你給了小雨如此穩定的愛。看著你們,我們不再擔心她的未來。”
他們離開後,我們三人坐在暮色漸深的客廳裡,感到一種深沉的平靜。
“生命如此短暫,”周嶼輕聲說,“但愛讓它變得永恒。”
我靠在他肩上,另一邊是小雨溫暖的小身體。在寂靜中,我感受到了某種完整——不是因為沒有缺失,而是因為我們學會了在缺失中依然愛與被愛。
窗外,對麵公寓的燈光一盞盞亮起,每個窗戶後都是一個故事,就像我們一樣,不完美,但真實;充滿挑戰,但充滿愛。
而我們故事,還在繼續書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