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37章 我用你的舊愛,報複你的新歡(下)
我盯著那行字,螢幕的光映在我臉上,明明滅滅。剛剛沉澱下去的疲憊和空洞瞬間被警惕和疑慮取代。手指在冰冷的螢幕上懸停了很久,最終沒有回複。
刪除鍵,自然也按不下去了。
我發動了車子,引擎的轟鳴聲在寂靜的地下停車場裡顯得格外突兀。駛出酒店,彙入夜晚依舊川流不息的車河,城市斑斕的燈光透過車窗,快速掠過我的臉。
我沒有回那個曾經和吳夢共同稱之為“家”的地方。那裡現在充斥了太多令人窒息的回憶和謊言的味道。我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開了個臨時的房間。
房間很大,很安靜,也……很冷清。我把那份離婚協議扔在桌上,去浴室衝了個熱水澡。水流很急,試圖衝掉這一身的疲憊和黏膩感,但那種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寒冷,卻怎麼也驅不散。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腦海裡卻像過電影一樣,不受控製地閃現著今晚發生的一切:吳夢慘白的臉,李銳絕望的嘶吼,陸沉冷漠嘲諷的眼神,還有……許多年前,吳夢第一次對我笑的樣子,她答應我求婚時眼裡閃爍的淚光,我們一起佈置新家時為窗簾顏色爭吵又和好的場景……
愛與恨,甜蜜與背叛,過去與現在,交織成一團亂麻,死死地纏裹住心臟,越收越緊,幾乎令人窒息。
一夜無眠。
第二天,我頂著劇烈的頭痛和布滿血絲的眼睛去上班。刻意忽略了手機裡任何來自吳夢或者可能相關人的資訊。公司裡一切如常,下屬恭敬地打招呼,彙報工作,但我明顯感覺自己反應慢半拍,注意力難以集中。
中午,我收到了吳夢發來的第一條資訊。
“周航,我們……能不能談談?”後麵跟著一個哭泣的表情。
我看著那條資訊,心裡沒有任何波瀾,甚至有點想笑。談?談什麼?談她如何給我戴綠帽子?還是談她如何被我和她的白月光聯手耍得團團轉?現在知道哭了?晚了。
我沒回。直接把她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世界清靜了。
下午,律師打來電話,確認已經收到了簽好字的離婚協議原件。“周先生,協議生效後,關於財產分割部分,吳夢女士……嗯,幾乎是淨身出戶,她會在一週內搬離你們的婚房。後續的手續,我會跟進處理。”
“好的,辛苦。”我掛了電話,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樓下螻蟻般的車流人群。贏了。法律上,我贏得了徹底的勝利。那套我們一起付首付、一起還貸款、一點一點填充起來的房子,終於徹底屬於我一個人了。
可為什麼,心裡沒有一點喜悅,隻有一片荒蕪的空洞?那房子,現在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裝滿不堪回憶的鋼筋水泥盒子。
下班時,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又是一個陌生號碼,但內容讓我眼皮一跳。
“周航,我是李銳。我想見你一麵。”
李銳?他還敢找我?他想乾什麼?求情?還是……報複?
我捏著手機,猶豫了幾秒。對於這個被當作棋子、同樣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年輕人,我的感情很複雜。有厭惡,有鄙夷,但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同病相憐?我們都是吳夢這場荒唐戲碼裡的受害者,隻是受害的方式不同。
最終,我回複了一個時間和地點:一小時後,公司樓下那家僻靜的咖啡廳角落。
我到的時候,李銳已經在了。他坐在最裡麵的卡座,低著頭,麵前放著一杯沒動過的水。幾天不見,他憔悴得嚇人,眼窩深陷,鬍子拉碴,身上那件皺巴巴的t恤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也更狼狽。完全沒了之前在酒店包廂裡摔東西嘶吼的那點氣勢。
我在他對麵坐下。他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眼神複雜地看著我,有憤怒,有羞愧,還有一種走投無路的絕望。
“周哥……”他聲音沙啞得厲害。
“有事說事。”我打斷他,語氣冷淡。我沒興趣跟他敘舊或者互相舔舐傷口。
他嚥了口唾沫,雙手緊張地搓著膝蓋:“我……我被開除了。公司說影響不好……”
我挑了挑眉,並不意外。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這種桃色緋聞。
“還有……”他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種難以啟齒的屈辱,“吳夢……她把我所有的聯係方式都拉黑了。我找不到她……我昨天去她公司樓下等她,她看見我就像看見鬼一樣,叫了保安……”
我冷笑一聲:“不然呢?你以為你對她來說算什麼?一塊用舊了還惹上麻煩的抹布而已,不趕緊扔掉,難道還留著過年?”
李銳的臉瞬間漲紅,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似乎被我的話狠狠刺痛了。他猛地握緊了拳頭,但很快又無力地鬆開,肩膀垮了下去。
“我知道我活該……我混蛋……”他捂住臉,聲音帶上了哽咽,“可我……我是真的喜歡過她……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周哥,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有家庭,她一開始跟我說的是她單身,隻是年齡比我大幾歲,壓力大……”
我冷冷地看著他表演,內心毫無觸動。這種藉口,太老套了。就算一開始不知道,後來呢?睡在彆人的婚房裡,用著彆人丈夫賺的錢買的禮物時,就一點沒懷疑過?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我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
“不……不是……”他放下手,眼睛裡突然閃過一絲奇異的光,混合著恐懼和一種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的急切,“周哥,我找你是因為……因為陸沉。”
我的心猛地一沉。陸沉?他怎麼又扯上陸沉了?
“他找你了?”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嗯。”李銳重重地點頭,眼神裡帶著後怕,“昨天下午,就在我收拾東西滾蛋的時候,他……他來了我們公司樓下。開著一輛黑色的豪車,就堵在我麵前。”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回憶那個場景都讓他感到窒息:“他什麼都沒說,隻是降下車窗,看了我一眼。就那麼一眼……周哥,我從來沒被人用那種眼神看過……冷的像冰,又好像帶著笑,好像我是什麼……隨時可以被他碾死的蟲子。我嚇得腿都軟了。”
我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收緊。這很像陸沉的風格。冷漠,高效,帶著一種上位者漫不經心的殘忍。他去找李銳,是警告?還是單純的……享受勝利者的餘興?
“然後呢?”我問。
“然後他就走了。”李銳的聲音還在抖,“但是周哥,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他看我的眼神……不隻是警告那麼簡單。還有,他怎麼會那麼巧,就在那個時候出現?他好像什麼都知道……我們……我們是不是都被他算計了?”
李銳的話,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我強自鎮定的外殼。
陸沉。那個男人,他到底想乾什麼?
我打發走了精神瀕臨崩潰的李銳,警告他不要再摻和進來,離我和吳夢都遠一點。他失魂落魄地走了,背影佝僂,像個被徹底摧毀的失敗者。
坐在咖啡廳裡,我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情比來時更加沉重。陸沉的那條簡訊,李銳的這番話,像兩塊沉重的石頭壓在我心上。
事情,似乎真的不像我想象的那樣,隨著離婚協議的簽署而徹底結束。陸沉,他彷彿一個隱藏在幕後的操盤手,冷靜地看著台前的我們上演一出出愛恨情仇的戲碼,然後在所有人都以為劇終人散時,輕輕撥動一下琴絃,提醒我們,遊戲或許才剛剛開始。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僅僅是因為覺得被吳夢冒犯了,所以要親手碾碎她的幻想?還是……有彆的什麼目的?
那個“視訊原件,還要嗎?”的簡訊,像一根魚刺,卡在我的喉嚨裡。
我鬼使神差地,沒有刪除那個備份視訊的私密郵箱。甚至,我重新登入上去,反複看著行車記錄儀裡那段吳夢和李銳走向電梯的背影,看著後來我讓私人偵探拍到的、她和陸沉在餐廳“偶遇”談笑的照片……
越看,心裡那股不安的預感就越強烈。
陸沉太冷靜了,太精準了。他從頭到尾,都像一個最高明的獵手,每一步都走在計劃之內,甚至連最後抽身離去的姿態都那麼完美,不留一絲煙火氣。
這樣的人,真的會僅僅因為“被冒犯”而花費如此多的心思,配合我演這樣一場大戲?他圖什麼?
一種可怕的猜想,如同藤蔓般悄悄爬上我的心頭。
難道……他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吳夢?
這個念頭讓我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幾天後,我強迫自己回到那個所謂的“家”。吳夢已經搬走了,按照協議,她隻帶走了自己的衣物和一些私人物品。房子空曠了很多,但也冷清得可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灰塵和……陌生感。
我走進臥室,床單被套都換成了新的,但似乎還能聞到屬於吳夢的那款香水味,以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屬於背叛和謊言的腐朽氣息。
我拉開衣櫃,她的那一側已經空了,隻剩下幾個孤零零的衣架。梳妝台上也乾乾淨淨,隻有一層薄薄的灰。
我坐在床邊,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孤獨。報複的快感早已消失殆儘,隻剩下無儘的空虛和迷茫。我贏了所有,卻好像輸掉了整個世界。
就在我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發呆時,手機又響了。還是那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陸沉。
這次的內容更短,隻有三個字,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看郵箱。”
我的心臟驟然收縮,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手指顫抖著點開那個私密郵箱。
收件箱裡,靜靜地躺著一封新郵件。發件人是一串亂碼,但傳送時間,就是幾分鐘前。
郵件沒有正文。隻有一個附件。一個視訊檔案。檔名是一串冰冷的數字代號。
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預感如同冰水般從頭澆下,讓我四肢冰涼。我死死盯著那個附件,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給我發了什麼?行車記錄儀的原視訊?還是……彆的什麼東西?
我幾乎是屏住呼吸,用儘全身力氣,移動滑鼠,點選了那個下載按鈕。
進度條緩慢地移動著,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檔案終於下載完成。
我顫抖著手,點開了播放鍵。
螢幕亮起。
畫麵很清晰,角度……很詭異。像是什麼地方隱藏的攝像頭拍攝的。
場景……竟然是“雲頂”酒店的那個包廂!“碧玉”包廂!
畫麵裡,吳夢正對著門口方向,笑得嫵媚動人,手裡舉著酒杯。而坐在她對麵的……是我!
是我和吳夢!
時間……時間是我發現她出軌之前!至少是一個月前!畫麵裡的吳夢,穿著一條我給她買的裙子,正含情脈脈地看著我,說著什麼。而我,當時顯然心情很好,笑著回應她,甚至還伸手過去,寵溺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這……這是什麼時候?!我們什麼時候去過那裡?!我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了。
鏡頭微微轉動,似乎調整了焦距。然後,我看到了。
在畫麵角落的裝飾櫃縫隙裡,一個極其隱蔽的、針孔大小的鏡頭反光,一閃而過。
有人……早就在那裡安裝了攝像頭!
在我發現吳夢出軌的很久之前!
是誰?!
視訊還在繼續播放。畫麵裡的我和吳夢舉止親昵,儼然一對恩愛夫妻。但這溫馨的場景,此刻在我眼裡,卻如同最恐怖的噩夢!
視訊長度隻有三分鐘。結束後,自動跳回了開頭。
我僵在電腦前,渾身冰冷,如同墜入冰窟。冷汗瞬間濕透了我的後背。
這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段記錄。這不是我策劃的報複的一部分。
這是……早就存在的。在我發現一切之前,就存在的監視!
陸沉……他給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
他怎麼可能有這個視訊?!
難道……那個攝像頭……是他裝的?!
他早就知道吳夢會去那個包廂?甚至……他早就知道吳夢會出軌?!
一個更可怕、更荒謬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進我的腦海,讓我渾身劇震,幾乎無法呼吸。
如果……如果連吳夢的出軌,都不是偶然呢?
如果……這一切,從最開始,就是一個針對我的……局?
我的手機突然又震動了一下,螢幕亮起。
還是那個號碼。
陸沉的新資訊到了。
隻有一句話,卻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我最後的心理防線。
“周先生,現在你覺得,我們倆,到底誰纔是那個真正的……替身?”
手機螢幕的光,在驟然昏暗下來的房間裡,刺得我眼睛生疼。
那行字,每一個筆畫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烙進我的腦髓深處。
“周先生,現在你覺得,我們倆,到底誰纔是那個真正的……替身?”
替身……
誰纔是……替身?
血液彷彿瞬間從頭頂退潮,呼嘯著湧向冰冷的四肢,又在指尖凝固成冰。
耳朵裡嗡嗡作響,蓋過了窗外城市遙遠的喧囂。
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空蕩胸腔裡瘋狂撞擊的聲音,咚,咚,咚,
一下比一下沉重,
一下比一下遲緩,
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了,
緩慢而殘忍地擠壓,快要窒息。
替身?
我?
這荒謬到極點的指控,像一顆投入深潭的核彈,在我剛剛被視訊內容炸得一片狼藉的腦海裡,掀起了毀滅性的海嘯。所有的思維,所有的認知,都在這一刻被絞得粉碎。
視訊裡那個對吳夢溫柔含笑、甚至帶著一絲寵溺的刮她鼻子的男人,是我。背景是那個後來成為我人生恥辱柱的“雲頂”酒店包廂。時間,遠在我撞破姦情之前。
而一個隱藏的攝像頭,早已記錄下這一切。
陸沉……他早就知道。他不僅知道吳夢會去那裡,他甚至……知道我也會去?
不,不止是知道。
一個冰冷徹骨的念頭,像毒蛇一樣纏繞上我的心臟。
那個攝像頭,是誰裝的?
誰有能力、有動機,在那樣一個地方,提前佈下這種監視?
答案呼之慾出,卻荒謬得讓我渾身發抖。
我猛地從床邊彈起來,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在這間突然變得無比陌生、無比恐怖的房子裡來回踱步。空蕩的房間裡回響著我一個人淩亂而沉重的腳步聲。
看郵箱。
他讓我看這個,就是為了問我這句話?
誰纔是替身?
荒謬!可笑!我是周航!我是吳夢法律上的丈夫!我們在一起七年!我他媽怎麼可能是替身?!我替了誰?難道我替了陸沉不成?!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卻讓我瞬間僵在原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陸沉……
那張英俊冷漠、居高臨下的臉,那雙彷彿能看透一切、帶著譏誚和漠然的眼睛……
難道……
不!不可能!
我瘋狂地否定著這個可怕的想法,試圖抓住任何一絲可以反駁的證據。我和他長得一點也不像!性格更是天差地彆!吳夢就算再迷戀他,也不可能找一個截然相反的人來做替身!這說不通!
可是……那條簡訊,那個視訊,像兩條冰冷的鐵鏈,死死地鎖住了我的喉嚨,讓我無法呼吸。
如果……如果我不是替身……
那陸沉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
一個更黑暗、更令人窒息的猜想,緩緩浮出水麵。
難道他從一開始,目標就不是吳夢?
難道他布這個局,針對的是……我?
這個想法太過驚悚,讓我頭皮發麻,幾乎要尖叫出聲。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跌跌撞撞地衝回電腦前,手指顫抖著,幾乎握不住滑鼠,再次點開那個視訊檔案。
我要再看一遍!每一個細節!我必須要看清楚!
畫麵再次播放。我死死盯著螢幕,眼睛瞪得酸澀流淚也不敢眨一下。
吳夢的笑容,甜美依舊,卻透著一股我現在才察覺到的、刻意表演的痕跡。她的眼神,落在“我”臉上時,那種崇拜和愛戀,似乎……過於濃烈了,濃烈得像是在透過我,看著另一個影子。
而“我”……那個視訊裡的我。我的動作,我的笑容,我刮她鼻子的那個習慣性小動作……
等等!
那個動作!
我猛地暫停了視訊,畫麵定格在我伸出手指,即將觸碰到吳夢鼻尖的那一瞬。
這個動作……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這個帶著點寵溺,又有點調侃意味的刮鼻子小動作……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
記憶的閘門被猛地衝開,許多被忽略的細節碎片瘋狂地湧現出來,拚湊出一個讓我渾身冰涼的真相。
是吳夢。
是她,在我們交往後不久,有一次看完某部老舊愛情電影後,抱著我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說:“老公,電影裡那個男主角刮女主角鼻子的動作好蘇啊!你也對我這樣好不好?感覺好寵好甜!”
從那以後,這個原本不屬於我的動作,才慢慢成了我和她之間表示親昵的習慣。
而我記得……我記得那部電影……我記得吳夢當時癡迷地看著螢幕,喃喃地說:“陸沉學長當年在學校裡,就有點像這個男主角呢,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溫柔……”
轟——!
大腦徹底一片空白。
所以……這個動作……這個我以為是我們之間獨一無二親昵印記的動作……其實是……是她按照她記憶中陸沉可能有的樣子,強行塑造我的結果?
所以……我那些自以為是的寵愛和溫柔,可能從一開始,就是在她潛意識引導下,對另一個男人的模仿?
所以……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在我享受著婚姻生活的時候,我可能一直在無意識地……扮演著她心目中那個完美“學長”的替身?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我衝到洗手間,對著馬桶劇烈地乾嘔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和食管。
所以……陸沉問我,誰纔是替身?
所以……他給我看這個視訊,是在告訴我,早在吳夢和李銳的醜事發生之前,早在我的報複開始之前,這場針對我的、無聲的替換和扮演,就已經在進行了?
而我,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沉浸在自己是“正主”的幻覺裡,實際上卻可能一直活在一個被精心編排的劇本裡,扮演著一個我根本不知道原型是誰的角色!
那麼……吳夢的出軌呢?
那個實習生李銳……他那個拙劣的、所謂的“像”陸沉……
難道……難道那根本不是因為她找不到正主而找的替身?
難道……那根本就是因為她對那個“扮演品”——也就是我——厭倦了,所以想換一個更年輕、更易於操控的新“替身”來繼續她的幻想?!
所以……所以我所有的憤怒,我的報複,我自以為是的運籌帷幄和冷酷反擊……在陸沉眼裡,是不是就像一場猴戲?一場被正主冷冷旁觀、甚至可能暗中推動的,關於“替身”反抗的可笑戲碼?
“啊——!!!”
我再也控製不住,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瓷磚牆麵上。指骨傳來鑽心的劇痛,但遠遠比不上心臟被徹底碾碎的痛苦和羞辱。
我以為我贏了。
我以為我報複了背叛者,羞辱了欺騙者。
可到頭來,我可能纔是那個最大的笑話!那個被蒙在鼓裡最久、被利用得最徹底的、最可悲的替身!
陸沉……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知道吳夢那可笑的心思,他知道我的存在,他甚至可能一直像看戲一樣,看著我和吳夢這場建立在虛假模仿之上的婚姻。
那他為什麼現在纔出現?為什麼答應陪我演這場報複的戲碼?他明明可以一直冷眼旁觀下去!
是為了羞辱我?為了欣賞我這個“替身”在得知真相後的崩潰和絕望?
還是……有彆的,更可怕的目的?
那個隱藏的攝像頭……他到底還拍下了多少?
他手裡,到底握著多少能徹底摧毀我的東西?
巨大的恐懼和前所未有的失控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我背靠著冰冷的瓷磚牆,緩緩滑坐在地上,渾身都在不受控製地發抖。
手機螢幕又亮了。
還是那個號碼。
像魔鬼的催命符。
我沒有立刻去看。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被徹底看穿、玩弄於股掌的羞辱感,讓我幾乎不敢觸碰那個冰冷的機器。
過了很久,久到螢幕自動暗下去,又再次因為新訊息而亮起,我纔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伸出手,抓過手機。
手指因為顫抖,好幾次才解鎖成功。
兩條新資訊。
第一條,是一個地址。市中心頂級地段的一個高階公寓的名字和門牌號。
第二條,隻有一句話,帶著一種彷彿洞悉我所有反應的、令人齒冷的平靜:
“明天下午三點,來這裡。我們談談‘原件’的事。順便,解答你的一些……疑問。”
“記住,一個人來。”
地址是陸沉的巢穴。
他要在他的地盤上,和我“談談”。
談談那些能讓我萬劫不複的“原件”。談談那個關於“誰纔是替身”的、讓我恐懼又瘋狂的疑問。
這是一個明晃晃的、不容拒絕的邀請。也是一個居高臨下的、冰冷的命令。
我知道,如果我去了,可能就是踏進一個更深、更黑暗的陷阱。陸沉這個男人,他的心思深得像海,他的手段狠得像冰。他給我看的,或許隻是冰山一角。
但如果我不去……
那些疑問會像毒蟲一樣日夜啃噬了我。那些“原件”會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永遠懸在我的頭頂。我永遠無法知道,在我自以為是的婚姻和報複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荒謬而殘酷的真相。
我坐在地上,冰冷的寒意透過瓷磚滲進身體。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勾勒出這個繁華世界冰冷而虛假的輪廓。
過了許久,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頭。
鏡子裡,映出一張蒼白、疲憊、布滿血絲,卻又隱隱透出一股破釜沉舟般狠厲的臉。
我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扭曲的笑容。
好。
陸沉。
你想談。
那我就來和你談。
我倒要看看,這場戲,你到底打算怎麼收場。
我倒要看看,藏在你這張冰冷麵具下的,到底是怎樣的真相。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攥緊了手機,螢幕的光刺痛了我的眼。
下午三點,是嗎?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