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囚籠千年回響 第6章 無人懂的秘密

    淩晨零點的鐘聲落下時，陸哲遠正睜著眼躺在床上，沒有絲毫睡意。窗外的城市依舊在重複著既定的軌跡，便利店店員的擦拭動作、流浪貓的蜷縮姿態，像被刻在時光裡的剪影，紋絲不動。這是第七個8月8日，他已經能平靜地看著這一切，卻又在平靜之下，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茫然。

前一天“無限試錯”的狂歡，並沒有帶來持久的快樂。坐過山車的刺激、吃小吃的滿足，甚至向林薇表白的勇氣，在零點鐘聲響起的那一刻，都成了過眼雲煙。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也沒有改變任何事，隻有他自己，背負著這七天的記憶，被困在永恒的同一天裡。

他起身洗漱，換上一身休閒裝，走出家門。沒有目的地，隻是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閒逛。陽光正好，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活奔波，隻有他，像個局外人，遊離在這重複的世界之外。

走到公司附近的街角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叫住了他：“哲遠！這兒呢！”

陸哲遠抬頭，看到周凱正坐在路邊的擼串攤前，手裡拿著一串烤腰子，笑著朝他揮手。周凱是他的大學同學兼前同事，性格樂觀仗義，是他在這座城市裡為數不多的好友。以前兩人經常一起擼串喝酒，吐槽工作和生活，隻是最近陸哲遠陷入迴圈，幾乎忘了還有這樣的“固定節目”。

“你怎麼在這兒？今天不上班啊？”陸哲遠走過去，在周凱對麵坐下，拿起桌上的選單，卻沒什麼胃口。

“嗨，彆提了，”周凱咬了一口烤腰子，含糊不清地說，“我們部門今天沒啥事，我跟領導請假提前溜了。本來想叫你，結果你電話打不通，我就先過來占位置了。這家的烤串，還是你以前推薦的呢，味道絕了！”

陸哲遠這纔想起，自己昨天把手機調成了靜音，忘了調回來。他拿出手機，果然有好幾個周凱的未接來電。“抱歉，昨天手機忘調回來了。”他笑了笑，心裡卻有些複雜——周凱記得他們以前的“約定”，記得他喜歡的烤串攤，可他不知道，眼前的自己，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陸哲遠”了。

“沒事沒事，”周凱擺擺手，熱情地給陸哲遠遞過一串烤羊肉串，“快嘗嘗，還是老味道。對了，你最近怎麼回事啊？感覺你怪怪的，上班經常走神，叫你出來玩也總說沒時間。”

陸哲遠咬了一口羊肉串，熟悉的香味在嘴裡散開，卻沒什麼滋味。他看著周凱，這個一臉憨厚、笑得沒心沒肺的好友，突然覺得，或許可以把心裡的秘密說出來。這七天來，他獨自承受著迴圈的荒誕與孤獨，沒有人能理解他，沒有人能分擔他的痛苦。周凱是他最信任的朋友，或許，他能懂自己？

“凱子，我跟你說個事，你彆覺得我瘋了。”陸哲遠放下手裡的烤串，眼神認真地看著周凱。

周凱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啥事兒啊？這麼嚴肅。難道你中彩票了？還是終於要跟林薇表白了？”

“都不是，”陸哲遠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我被困在時間迴圈裡了。從8月8日那天開始，每天醒來，都是同一天。不管我做什麼，不管我去哪裡，到了淩晨零點，一切都會重置。我已經過了七個8月8日了。”

他以為周凱會驚訝，會追問，甚至會懷疑他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出了問題。可沒想到，周凱聽完之後，先是愣了幾秒，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拍著桌子說：“哲遠，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腦子糊塗了？還時間迴圈？你以為你在拍電影呢？”

“我沒糊塗，我說的是真的！”陸哲遠急忙解釋，“你看，昨天我去遊樂園坐了十次過山車，去小吃街吃遍了所有小吃，還跟林薇表白了，結果她拒絕了我。這些事，你今天問我，我都能說出來，可明天，你就會忘記，我也會回到8月8日的早上。”

周凱依舊笑著，隻是笑容裡多了幾分無奈，他拍了拍陸哲遠的肩膀說：“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壓力大，想找個藉口放鬆一下。不過也彆給自己太大壓力，實在不行就跟領導請假休息幾天。至於時間迴圈，你是不是最近看太多科幻電影了？想當超級英雄也不用這麼腦洞大開啊。”

看著周凱一臉“我懂你隻是在找樂子”的表情，陸哲遠突然覺得很無力。他想繼續解釋，想告訴周凱自己說的都是真的，可話到嘴邊，卻又嚥了回去。他知道，無論自己說多少，周凱都不會相信。在這個重複的世界裡，隻有他自己保留著記憶，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切的荒誕與真實。

“是啊，可能是我太累了，胡思亂想吧。”陸哲遠低下頭，拿起桌上的啤酒，猛喝了一口。啤酒的苦澀在嘴裡散開，卻遠不及心裡的孤獨來得濃烈。

周凱以為他想通了，不再糾結這個話題，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自己最近在公司的趣事，講起網上看到的搞笑段子，講起下次要去哪裡玩。陸哲遠坐在一旁，象征性地應和著，眼神卻有些飄忽。他看著周凱眉飛色舞的樣子，看著周圍熱哄的擼串攤，看著街上重複走過的行人，突然覺得，自己像個透明人。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軌道”上正常生活，隻有他，被遺棄在時間的縫隙裡，獨自承受著永恒的孤獨。這種孤獨，比迴圈本身更讓他痛苦。以前他以為，隻要接受迴圈，利用迴圈，就能找到快樂。可現在他才發現，沒有共鳴的快樂，沒有分享的秘密，不過是更深的孤獨。

“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陸哲遠放下啤酒，站起身。

周凱愣了一下，隨即關切地說：“怎麼了？是不是吃壞肚子了？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慢慢吃。”陸哲遠笑了笑，轉身離開。

走出擼串攤，夜色已經漸濃。街上的路燈亮了起來，投下長長的影子。陸哲遠一個人慢慢地走著，身邊的行人來來往往，卻沒有一個人能懂他心裡的秘密。他想起周凱調侃他“想當超級英雄”的話，突然覺得很可笑。超級英雄有拯救世界的能力，而他，連讓彆人相信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路過“清禾花坊”時，他習慣性地停下腳步。花店已經關門了，木質招牌在路燈下顯得格外安靜。他想起那個溫柔的女孩，想起那束向日葵帶來的溫暖，心裡的孤獨似乎減輕了一些。或許，明天可以再去買一束花，再和她說幾句話？至少，在她那裡，他能感受到一絲真實的溫暖，哪怕隻是短暫的。

回到家，陸哲遠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淩晨零點的鐘聲即將響起，他知道，明天又是一個8月8日。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久的孤獨。但他心裡清楚，這種“無人懂”的孤獨，會像一根刺，深深地紮在他的心裡，提醒著他，自己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

當零點的鐘聲再次響起時，陸哲遠閉上了眼睛，眼角有淚水滑落。這一次，他沒有平靜，也沒有茫然，隻有無儘的孤獨，在寂靜的夜裡，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