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134章 心照不宣的“懲罰”與甜蜜的負擔

    翌日清晨，靜水湖底的微光透過水幕窗，將寢殿內渲染成一片柔和的藍。生物光逐漸暗淡，取而代之的是從湖麵滲透下來的、經過水流折射後變得如夢似幻的晨曦。水清漓率先醒來，他生物鐘一向精準。睜開眼的瞬間，那雙湛藍的眼眸清明如洗，不見半分睡意，彷彿從未沉眠，隻是閉目養神了片刻。

他低頭，看著依舊蜷縮在自己懷裡，睡得臉頰微紅、呼吸均勻的默。她的睡顏毫無防備，帶著一種純然的安寧，與昨夜那個在他“睡熟”後，偷偷起身、神情專注處理公務的身影奇妙地重疊在一起。

水清漓沒有立刻起身，也沒有驚動她，隻是靜靜地看著。目光如同最輕柔的水流，拂過她的眉眼、鼻梁，最後落在她微微嘟起的唇瓣上。那眼神深處，是幾乎要滿溢位來的複雜情緒——有心痛，有無奈，有責備，但更多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憐愛與感動。

就在這時，兩個隻有他能清晰感知的聲音，在他意識深處響了起來。

首先是夢境水清漓，帶著一種“早知如此”的溫和調侃：“我說什麼來著？被發現了吧？”

夢水的聲音裡沒有意外，隻有一絲對默那點“小聰明”終究未能瞞過本體的瞭然，以及一絲對本體會作何反應的好奇。

緊接著是暗水之魂那低沉而略帶沙啞的嗓音，語氣帶著幾分宿命般的嘲弄，不知是在嘲弄默的天真，還是在嘲弄本體的“偽裝”：“我與他本就一體，他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呢？更何況這裡可是靜水湖水玲瓏宮啊！這裡的一滴水、一絲能量波動，都與他血脈相連。你那點隱藏手法，或許能騙過外麵的仙子，想在這裡瞞過他？”

暗水之魂哼了一聲，“癡心妄想。”

水清漓在意識中並未回應這兩個“自己”的議論，但他的眼神微動，證實了他們的說法。他確實發現了。從默的指尖溢位那絲帶著安神效果的淡藍仙力時，他那看似沉睡的意識就已經清醒了大半。他感知到她小心翼翼地下床，感知到她調動水幕，感知到她處理事務時那專注的精神波動，以及她為了不驚動他而極力收斂的仙力痕跡。

他之所以沒有當場“揭穿”，一方麵是想看看她究竟會做到何種程度，另一方麵……是不忍心打斷那份笨拙卻無比真摯的心意。感受著她在深夜為他忙碌，那種被人放在心尖上珍視、默默守護的感覺，像最溫暖的水流，將他千年孤寂築起的心防衝擊得柔軟不堪。他貪婪地享受著這份隱秘的溫暖，甚至配合地“睡”得更沉。

然而，享受與心疼並不矛盾。他心疼她的付出，心疼她本該安穩睡眠卻為他勞神。這份心疼，在晨光中化為了一個需要小小“計較”一下的問題。

就在這時，寢殿的門被輕輕敲響，伴隨著一道清冷如冰晶碰撞的聲音：“哥哥，你醒了嗎？靈犀閣有份加急文書需要你過目。”

是冰璃雪（顏爵）來了。她通常不會這麼早來靜水湖，想必是確有急事。

水清漓尚未回應，他懷裡的默似乎被這輕微的動靜驚擾，長長的睫毛顫了顫，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剛醒的她還有些懵懂，下意識地往水清漓懷裡蹭了蹭，含糊地咕噥：“清漓……早上了嗎？”

水清漓低頭，看著懷中人兒這全然依賴、毫無戒備的模樣，與昨夜那個“膽大包天”偷偷處理公務的她判若兩人，心中不由失笑。他輕輕“嗯”了一聲，手臂卻依舊環著她，沒有鬆開的意思。

冰璃雪沒有得到回應，又感知到殿內兩人都已醒來，便自行推門走了進來。她看到相擁在床榻上的兄嫂，冰雪般的容顏上並無太多波瀾，隻是將一份散發著寒氣的冰晶卷軸放在一旁的桌上：“這是北境冰川急報，似乎與昨日的火山異動有關，情況有些變化。”

她放下卷軸，目光掃過默時，微微停頓，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瞭然的微光。她與默關係親近，又深知自己哥哥的感知能力，結合默此刻剛醒的慵懶狀態和眼底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冰雪聰明的她立刻猜到了七八分。

冰璃雪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難得的調侃和同情，對剛剛完全清醒、意識到現狀後臉頰開始泛紅的默說道：“原來默的靈契把自己也坑了啊！哥哥感知本來就強，再加上靈契的緊密聯係，你想在他身邊搞點‘小動作’，想不發現都難啊！”

此言一出，默的臉瞬間紅透，如同熟透的仙果。她猛地抬頭看向水清漓，對上他那雙深邃如海、此刻正帶著明顯笑意的眼眸，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秘密行動”，從一開始就在他的感知下一覽無餘！

“你……你早就知道了？”默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滿滿的窘迫，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乾脆變成一條小魚躲進水草裡。

水清漓終於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傳來愉悅的震動。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用指尖輕輕颳了一下她滾燙的臉頰，動作親昵無比。“我的靜水湖女主人，何時學會了‘先斬後奏’？”他的語氣聽不出太多責備，反而充滿了寵溺，“而且，處理的方案……很不錯。”他指的是她昨夜對各項事務的批註和建議，顯然，他連內容都“看”得一清二楚。

默此刻是真的騎虎難下了。承認吧，等於坐實了自己“陽奉陰違”；不承認吧，證據確鑿，而且靈契之間的感應也讓她無法說謊。她張了張嘴，最後隻能把發燙的臉埋進水清漓的胸膛，悶聲悶氣地抱怨：“暗水！夢水！你們倆居然聯合起來騙我！”

她終於明白，昨晚那兩個家夥答應得那麼爽快，根本就是和本體串通好的！

暗水之魂在她意識裡嗤笑一聲：“小丫頭，我們可沒騙你。波動是幫你遮掩了，美夢也給他編了。至於他發現沒發現，那是他和你的問題。”

夢境水清漓也溫和地補刀：“默，我提醒過你，他會心疼的。”

水清漓感受到懷中人的羞窘和無地自容，眼中的笑意更深，卻也更加柔軟。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安撫一個做錯了事卻情有可原的孩子。他抬頭看向一旁看戲的妹妹，語氣恢複了幾分平日的清冷，但細聽之下仍帶著暖意：“璃雪，文書我稍後就看。北境之事，我已知曉變化，默昨夜已做了初步分析和預案，很有見地。”

這話既是將默的付出坦然告之妹妹，也是一種肯定和讚揚。

冰璃雪冰雪聰明的臉上露出一絲瞭然的笑意，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便更好了，有默姐姐的預案，哥哥處理起來也能更省心些。”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默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看吧，我就知道”，然後優雅地轉身，“我先去靈犀閣了，你們……慢慢聊。”

臨走前，還體貼地幫他們帶上了寢殿的門。

寢殿內再次隻剩下兩人。默還埋在水清漓懷裡不肯抬頭，耳根都紅透了。

水清漓知道，是時候給這個“膽大包天”又可愛至極的小妻子一點小小的“懲罰”和明確的“規定”了。他輕輕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他的眼神溫柔卻不容置疑。

“默，”他喚她的名字，聲音低沉而認真，“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很感動，真的。”他拇指摩挲著她的下頜線，“但是，沒有下次。”

默眨了眨眼，看著他。

“我的疲憊，自有恢複之法。但你的安眠，於我而言，同等重要。”水清漓一字一句，說得清晰，“同行，是並肩承擔，不是讓你替我負重。若因我之故，讓你損耗心神，甚至影響自身，那這‘同行’便失去了意義，隻會讓我更加自責。”

他頓了頓，語氣放緩，帶著一絲誘哄：“以後，若覺得我忙碌過甚，你可以直接提醒我，甚至可以……‘強製’我休息。”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但不可再像昨夜這般，偷偷代勞。有些責任，必須由我親自處理，這是主宰的職責。而你的職責之一，是確保你自己安然無恙，精神奕奕，這纔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明白嗎？”

這番話語，既是“批評”，也是“表白”，更是確立了他們“同行”關係中的一條重要準則——愛護對方，首先要愛護好自己。

默看著他那雙盛滿了嚴肅與深情的眼睛，心中的窘迫漸漸被一股更大的暖流取代。她知道自己“錯”了，但也知道，他完全理解並珍視她這份“錯”。她點了點頭，小聲說：“明白了……以後不會了。”

但隨即，她又忍不住小聲嘀咕，“可是……看你那麼累，我就是忍不住想幫你做點什麼嘛……”

這帶著點委屈和撒嬌的嘀咕，讓水清漓的心徹底軟化。他歎息一聲，將她重新緊緊擁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發頂。

“那就換種方式。”他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比如，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陪我一會兒。或者，待會兒陪我一起去北境，用你獨特的感知，幫我確認一下地脈的情況。你的‘同行’，在我身邊，本身就是最好的幫助。”

這種肯定和需要，讓默終於徹底釋然，也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位置。她回抱住他，用力點頭：“好！”

一場因深夜默默付出而被“抓包”的小小風波，最終以更加深刻的相互理解和更加甜蜜的約定告終。水清漓用他的方式，讓默明白了“同行”的真諦——是相互支撐，而非單方麵犧牲；是彼此照亮，而非獨自燃燒。

而當他們終於起身，準備開始新的一天的“同行”時，水清漓很自然地將那份冰璃雪送來的加急文書拿起，遞到默麵前：“一起看？你的預案，或許正好能應對這新的變化。”

默接過卷軸，臉上露出了明亮而自信的笑容。

暗水之魂在意識深處懶洋洋地評價：“嘖，本體這手‘打一棒子給顆甜棗’，玩得越發熟練了。”

夢境水清漓微笑：“因為物件是她啊。”

而現實中的水清漓，看著身邊認真閱讀文書、眼中閃爍著智慧光芒的伴侶，隻覺得靜水湖的清晨，從未如此明媚溫暖。這份甜蜜的“負擔”，是他千年孤寂歲月後，上天賜予他最珍貴的恩賜。他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