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135章 獨一無二的縱容與界限
水清漓和默一同處理完北境冰川的加急文書,並確定了即刻動身前往查探的方案後,便準備離開寢殿。水清漓需要去靜水湖的核心陣眼處調取一些關於北境水脈的詳細記錄,而默則打算先去一趟湖畔的藥圃,采集幾種可能有助於穩定地脈能量的寧神草。
就在水清漓的身影化作一道水藍色流光消失在殿內時,默的腦海中,那場關於她昨夜“膽大包天”行為的討論,並未因清晨的“說教”與“和解”而結束,反而在兩位特殊的“旁觀者”之間,掀起了一場更深層次的、關於水之主宰底線與縱容的探討。
夢境水清漓的聲音率先響起,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悠然,彷彿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打個賭,若昨夜陽奉陰違、偷偷動用許可權處理公務的不是默,而是換成仙境裡任何一個其他的仙子,”他頓了頓,語氣裡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冷意,“彆說我能幫著遮掩波動、編織美夢了,那位仙子怕是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並非危言聳聽的猜測,而是基於對水清漓本性深處那近乎絕對的領土意識和不容冒犯的威嚴的深刻理解。靜水湖是他的絕對領域,水玲瓏宮更是核心中的核心。在這裡,未經允許的窺探、擅動,皆被視為最嚴重的挑釁。
幾乎在夢水話音落下的瞬間,暗水之魂那低沉而充滿戾氣的嗓音便接了上來,帶著一種殘酷的戲謔,彷彿在描繪一幅司空見慣的畫麵:“本體?嗬,對付這種不知死活的螻蟻,本體大概都不屑於親自出手。估計連麵都不會露,直接驚動了守護水玲瓏宮的神獸水龍。那結果嘛……”暗水之魂發出一種近乎冷笑的精神波動,“大概就是被突然從湖底竄出的巨大水柱瞬間轟成最基礎的水元素粒子,連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徹底從仙境蒸發掉吧。連輪回的機會都不會有。”
這番對話並非空穴來風。在漫長的仙境曆史中,並非沒有過自恃美貌或力量、企圖接近水之主宰,甚至妄圖在水玲瓏宮留下印記的仙子。她們的結局,往往正如暗水所描述的那般,悄無聲息地消失,成為了靜水湖萬千水波中一縷微不足道的塵埃,連成為談資的資格都沒有。水清漓的冷漠與疏離,是他最有效的護城河,任何試圖逾越界限者,都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默剛剛邁出寢殿的腳步,因腦海中這毫不掩飾的、血淋淋的對比而微微一頓。她站在由晶瑩水玉鋪就的迴廊上,迴廊外是遊弋著珍奇水族的湖底花園。陽光經過湖水的過濾,灑下搖曳的光斑,美得如同幻境。然而,她此刻的心緒卻難以平靜。
她知道水清漓是強大的,是威嚴的,甚至在某些方麵是冷酷無情的。她見過他處理水域紛爭時的不容置疑,也感受過他對冒犯靜水湖威嚴者的冰冷懲戒。但自從她來到他身邊,他給予她的,從來隻有無儘的溫柔、耐心、包容乃至……縱容。
她曾經以為,這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情感,因為“愛”軟化了他。但直到此刻,聽到夢水和暗水如此直白地揭示出那條隱形的、對他人而言是生死線的界限,而她卻能在這條界限之內“為所欲為”甚至偶爾“越界”而僅僅得到一句帶著寵溺的“沒有下次”時,她才真正、深刻地意識到,水清漓對她,是何等的特殊。
這種特殊,並非僅僅源於愛情,更源於一種靈魂層麵的絕對認可與信任。他認可她作為“同行者”的身份,信任她的一切行為,哪怕看似“逾矩”,其出發點也絕不會損害他或靜水湖的利益,反而是為了他好。這種認可與信任,是建立在靈契共鳴、共同經曆以及深刻瞭解的基礎之上的,是獨一無二、無法複製的。
默忍不住在心中回應,帶著一絲後知後覺的悸動:“所以……我昨天晚上的行為,在正常情況下,其實是……非常危險的?”
夢境水清漓給予了肯定的答複,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極其危險,默。等同於直接挑戰水之主宰的權威,窺探核心事務。在任何仙境的法典裡,這都是重罪,足以引來形神俱滅的懲罰。”
暗水之魂哼了一聲,補充道:“不是危險,是找死。也就是你,小丫頭。換個人,在產生那個念頭的瞬間,就會被靜水湖的防禦機製感知到惡意,直接排斥出去了,根本連靠近寢殿的機會都沒有。”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複雜,“你對這裡沒有惡意,隻有……愛和心疼。這片水域,這座宮殿,甚至包括我和夢水,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所以,本體的意識核心才會對你完全不設防,甚至……潛意識裡是默許甚至期待你的靠近和介入。”
這番解釋,如同醍醐灌頂,讓默徹底明白了。水清漓並非對她的小動作無知無覺,而是從最根本的層麵上,他的領域、他的力量、他意識的一部分,早已接納了她。她的“陽奉陰違”,在他感知裡,或許更像是一種帶著甜蜜負擔的、夫妻間無傷大雅的小情趣。而對待外人,那條界限便是冰冷無情的法則,觸之即死。
這種認知,沒有讓默感到害怕,反而讓她心中湧起一股更加洶湧澎湃的情感。那是一種被全然接納、被絕對信任的震撼與感動。她想起水清漓清晨那句“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很感動,真的”,那並非敷衍,而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他清楚地知道她冒了怎樣的“風險”(雖然在她這裡不成立),也知道她付出了怎樣的心意,所以他才會那樣心疼,才會用那種方式“教育”她,目的是為了保護她,而不是懲罰她。
“我……我以後會更注意方式的。”默在心中輕聲承諾,這一次,是真正認識到了界限的存在,儘管這個界限對她而言寬鬆得如同不存在。
夢境水清漓輕笑:“知道就好。不過,也不必太過拘謹。在本體劃定的、屬於你的安全範圍內,你依然可以是你。他的縱容,獨屬於你,這也是‘同行’契約賦予你的特權之一。”
暗水之魂似乎對這種“溫情脈脈”的對話有些不耐煩,轉移了話題:“行了,小丫頭,彆感慨了。你不是要去采藥?再不去,本體調取完記錄回來,看到你還在發呆,說不定又要‘心疼’你浪費時間了。”
默被暗水的話拉回現實,忍不住莞爾。是啊,與其在這裡感慨這份獨一無二的特殊性,不如用行動去回應。她加快腳步,穿過迴廊,向著通往湖麵的水晶階梯走去。陽光透過湖水,在她周圍灑下粼粼波光,她的心情也如同這水下的光影,明亮而溫暖。
當她采集好寧神草,回到水玲瓏宮主殿時,水清漓已經回來了,正負手立於水幕窗前,似乎在欣賞窗外的湖景,又似乎在等她。感受到她的氣息,他轉過身,目光自然地落在她手中的藥草上。
“準備好了?”他問,語氣平淡自然,彷彿清晨那場小小的風波從未發生。
默走到他身邊,將一株散發著清香的寧神草遞到他麵前:“嗯,準備好了。這個給你,帶在身上,或許能寧神靜氣,應對北境的冰寒之氣。”
水清漓看著她遞過來的草葉,又抬眸看向她亮晶晶的、帶著些許期待和討好(或許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眼神,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他接過寧神草,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手指,一股微弱的電流般的暖意瞬間傳遞開來。
“好。”他將寧神草收起,然後很自然地伸出手,“那我們出發?”
默將手放入他微涼卻令人安心的掌心,用力點頭:“出發!”
兩道流光自靜水湖底升起,劃破湖水,向著遙遠的北境而去。流光中,水清漓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身邊專注飛行的伴侶。他確實感知到了她方纔片刻的心緒波動,也大致猜到了緣由(夢水和暗水那兩個家夥,大概又說了些什麼)。但他並不在意。
有些界限,對他人是銅牆鐵壁,對她,卻從來都是不存在的。這份獨一無二的縱容,是他給予的,而他,甘之如飴。
飛行中,暗水之魂懶洋洋的聲音再次響起:“看吧,我就說。這點小事,本體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夢境水清漓溫和地回應:“因為是她啊。”
而真實的水清漓,隻是將握著默的手,稍稍收緊了一些。北境的風雪或許酷寒,但隻要有她在身邊,便是暖春。
這份特殊的待遇,這份超越了仙境法則的縱容,正是他們之間“同行”誓言最深刻、也最不言而喻的證明之一。它無聲,卻重逾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