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149章 深淵嬉戲與縱容的暗流
真正的暗水之淵，與顏爵之前體驗的簡化版水球，完全是兩個維度的概念。
當默拖著尖叫的顏爵一頭紮進那撕裂的空間裂縫時，迎接他們的並非簡單的黑暗與冰冷，而是一種徹底的、對存在本身的否定與消融。這裡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方向，沒有時間流逝的感知，甚至連“自我”這個概念都在被無形的力量剝離、稀釋。濃鬱到極致的黑暗水元素，並非靜止，而是在以一種超越感知的方式永恒流動，每一滴水中都蘊含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死寂與足以侵蝕萬物的腐朽之力。
顏爵在被拖入的瞬間，就徹底失去了對外界的所有感知。護體仙力如同陽光下的薄冰，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便寸寸碎裂。藝術仙力在這片絕對黑暗與死寂的領域中，失去了所有憑依，變得毫無意義。他感覺自己像一粒被投入無儘深海的塵埃，被無法抗拒的巨力拉扯、擠壓，意識在極致的冰冷與孤寂中迅速模糊、渙散，隻剩下最原始的恐懼和瀕死的絕望扼住了他的喉嚨，連慘叫都發不出，隻能在靈魂深處無聲地哀嚎。他彷彿看到了自己仙力潰散、肉身消融、靈魂被永恒放逐在這片虛無之中的恐怖未來。
然而，與他一同墜入此地的默，卻呈現出截然不同的狀態。
最初的瞬間，默也確實感受到了那股足以碾碎一切生機的恐怖壓力。但就在她的護體仙力即將崩潰的刹那，她做出了一個讓任何正常仙子（包括顏爵）都無法理解、甚至會覺得是自尋死路的舉動——她徹底放鬆了下來。
不是放棄抵抗的絕望，而是一種全身心的、毫無保留的信任與交付。
她閉上了眼睛，不再試圖用仙力去對抗、去感知，而是將所有的意識沉入內心最深處，去感受、去呼喚那股與這暗水之淵同源、卻又與她有著特殊聯係的力量。
“暗水……”她在心中無聲地呼喚，如同歸家的遊子。
奇跡發生了。
當默放棄所有抵抗，將身心完全敞開，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接納這片無儘黑暗時，那原本狂暴地試圖侵蝕、消融她的黑暗水元素，突然變得……溫和了下來。
不，不是溫和，是“認同”。
這些充滿了死寂與毀滅氣息的水流，不再將她視為異類、需要清除的入侵者，而是如同找到了歸宿，溫柔地（如果這種冰冷死寂可以稱之為溫柔的話）包裹住了她。它們滲透進她的肌膚，流淌過她的經脈，非但沒有帶來傷害，反而以一種奇特的方式，開始滋養、淬煉她的仙力與靈魂。那是一種極致的冰冷，卻也讓她的意識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敏銳；那是一種深沉的死寂，卻也讓她的心神沉靜如萬古玄冰。
暗水亦是水。而水，永遠不會拋棄任何一個真正相信它、接納它、並將自身完全交付給它的存在。
默的身影在無儘的黑暗中變得模糊，彷彿與周圍的黑暗水流融為了一體。她非但沒有被吞噬，反而如同回到了最熟悉的家園，如同魚兒回到了水中，行動自如，甚至……帶著一種閒適與愜意。
她早已習以為常。世王哥哥的“指導”方式向來如此直接而殘酷，暗水之淵的試煉她也並非第一次經曆。她知道這裡的規則——抗拒，便是毀滅；接納，方能生存，乃至……掌控。
於是，在這片連時間概念都模糊的絕對黑暗中，默開始“遊動”起來。她舒展四肢，意念微動，身形便如一道幽影，在粘稠而冰冷的暗水中悄無聲息地滑行。她甚至能引動周圍的水流，形成小小的漩渦，或者凝聚成黑暗的水箭，又瞬間散開，玩得不亦樂乎。對她而言，這恐怖的暗水之淵，竟成了她專屬的遊樂場。
而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仍在不遠處（如果這裡還有空間概唸的話）苦苦掙紮的顏爵。他依舊被恐懼和絕望淹沒，像一塊頑石，在不斷下沉（或許是錯覺），仙力幾近枯竭，意識瀕臨崩潰的邊緣。他根本無法理解，也無法做到默那樣的“交付”與“融合”。
玩了一會兒，默似乎想起了什麼。她心念一動，朝著某個方向“遊”去。很快，她就在一片更加濃鬱的黑暗核心處，感應到了一團更加凝實、更加深邃的暗影——那是暗水之魂的本體意識所在，是這片暗水之淵的真正核心。
默沒有絲毫畏懼，直接“遊”了過去，伸出手，如同往常一樣，試圖去“揪”那團暗影。在現實世界，她或許隻能召喚暗水之魂的投影或分身，但在這裡，在暗水之淵的核心，她觸碰到的，是更接近本源的形態。
那團暗影似乎顫動了一下，並未抗拒她的觸碰，反而分出一縷更加凝實的黑暗水流，如同觸手般，輕輕纏繞住了她的手腕，帶著一種冰冷而親昵的意味。
默感受著那熟悉的、帶著毀滅氣息卻又對她無比包容的力量，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在這片死寂的深淵中顯得格外清脆而詭異：
“暗水，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縱容我啊！”她用手指戳了戳那團暗影，語氣帶著熟稔的調侃，“我在這裡這麼鬨騰，你都不管管？還陪我玩？你這放水也放得太明顯了吧？你家本體——清漓他知道你這麼慣著我嗎？”
那團暗影發出了一陣低沉的、彷彿水流深處湧動的嗡鳴，似乎在回應。沒有語言，但默卻能清晰地感知到其中傳遞出的意思——無所謂縱容，你本就是……特彆的。在這裡，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至於本體……他知道與否，並不重要。
這是一種超越了言語的理解和默契。暗水之魂，作為水清漓代表黑暗、沉寂與毀滅的側麵，其本質是冰冷而無情的。但唯獨對默，這個由水清漓帶入他世界、並奇跡般得到了他本源認可的靈魂，他展現出了近乎無限的包容甚至……寵溺。
默心中微暖，卻又忍不住為還在受苦的顏爵“求情”了一句：“那個顏爵……雖然嘴賤了點，但罪不至死吧？你看是不是……稍微收著點？彆真把他弄沒了，不然璃雪姐姐那邊不好交代，顏爵那個顏大司儀的位置也挺重要的。”
暗影再次發出嗡鳴，帶著一絲不情願，但還是緩緩收斂了針對顏爵那邊的大部分侵蝕之力。顏爵頓時感覺壓力一輕，雖然依舊身處絕境，但至少那種立刻就要魂飛魄散的感覺減弱了不少，讓他得以苟延殘喘。
默滿意地點點頭，又和暗水之魂“玩”了一會兒，感受著自身仙力在極致環境下的凝練與增長，這才拍拍那團暗影：“好啦，加練得差不多了，世王哥哥應該滿意了。我們該上去啦，再待下去，某個家夥真要撐不住了。”
暗影緩緩流動，包裹住默，然後，如同退潮般，帶著她向上（或許是某個方向）升去。
片刻之後，靜水湖演武場內，那道恐怖的黑暗裂縫再次出現。默率先從中躍出，衣衫完整，氣息非但沒有萎靡，反而更加凝實內斂，眼神清澈明亮，甚至還帶著一絲意猶未儘的興奮。
緊接著，一團漆黑的、如同爛泥般的東西被“吐”了出來，“噗通”一聲摔在地上——正是顏爵。他此刻形象淒慘無比，衣衫襤褸，麵色灰敗，眼神空洞，渾身散發著濃鬱的黑暗死寂氣息，趴在地上劇烈咳嗽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彷彿剛從鬼門關爬回來。
默落地，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顏爵，撇了撇嘴：“嘖，真不禁練。”
而那道黑暗裂縫，則在吐出顏爵後，悄無聲息地閉合，消失不見，彷彿從未出現過。
水清漓依舊靜立原地，看到默安然無恙，甚至修為有所精進，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放鬆。他目光掃過地上的顏爵，沒有任何表示。
默走到水清漓身邊，挽住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說：“清漓，加練完成！暗水還是很夠意思的！”
水清漓微微頷首，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詢問。
默知道他想問什麼，聳聳肩：“放心啦，我有分寸，顏大司儀死不了，就是需要好好‘靜養’一段時間了。”
她特意在“靜養”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顏爵趴在地上，聽著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話，感受著劫後餘生的虛弱和依舊縈繞不散的恐懼，心中充滿了無儘的悔恨和後怕。他終於徹底明白，靜水湖的這位女主人，絕對是他這輩子都惹不起的存在！而那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更是他仙生中說過的最愚蠢、代價最慘重的一句話！
這次的“加練”，他恐怕會銘記終生。而默與暗水之魂那超乎尋常的親密與縱容，也讓他對靜水湖，對水清漓和默，有了更深的、帶著恐懼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