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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裡的往事 第3章 薔薇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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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縷陽光掠過樹梢,她驚恐地發現,森林深處的孤塔已被一片狂野茂密的荊棘之海徹底吞冇。

那些帶刺的藤蔓猙獰纏繞,與塔身上嬌豔的薔薇形成詭異對比——這絕非昨日的景象。

霧山的晨霧總像化不開的紗,將那座青灰高塔裹得朦朧又孤絕。

那塔不知建於何年,磚石被歲月浸得泛出深青底色,竟直直向上拔了數十丈,頂端隱在雲霧裡,仰頭望去時,脖頸都要彎到發酸才能勉強瞥見視窗的影子

——

比霧山最粗壯的古鬆還要高出半截,彷彿從山底直接長到了雲端,連山間的風都要繞著塔身走。

更奇的是,塔身並非光禿禿的磚石,深綠色的薔薇藤蔓從塔基一路蜿蜒向上,有的緊緊攀著磚石縫隙,有的垂落下來,形成一道道綠色的簾幕;豔紅的薔薇花點綴其間,低處的開得繁盛,花瓣上還凝著晨露,高處的則零星掛在藤蔓頂端,像綴在青灰塔身上的紅寶石,風一吹,花瓣與藤蔓一起晃動,倒讓這座冰冷的高塔多了幾分鮮活的氣息,卻也更顯神秘。

上官姒月策馬穿行在密林深處,馬蹄踏過沾露的腐葉,發出細碎的聲響。軍中疫病蔓延的焦慮壓在她心頭,直到聽聞霧山深處藏著

“長髮救主”

的傳說,她才帶著最後一絲希望趕來。

剛踏入高塔周圍的荊棘叢,便見一位采藥的老樵夫揹著竹簍匆匆避開,口中還唸唸有詞:“可不敢靠近那塔喲,老輩人說,塔中住著長髮的仙子,也藏著吃人的戾氣

——

你看這塔高得能戳破天,薔薇藤纏了百年都冇枯,哪是尋常地方?隻有誠心人喚對了口訣,才能借仙子的長髮攀上‘金梯’,若是心有貪念,定會被荊棘纏了性命去。”

上官姒月心中一動,連忙勒住馬,追問那口訣是什麼。

老樵夫遲疑片刻,才壓低聲音道:“說是要對著塔頂喊‘長髮姑娘,長髮姑娘,放下你的頭髮,讓我爬上金色的梯子’,至於靈不靈……

我活了大半輩子,可冇見誰真敢試。”

說罷,便揹著竹簍鑽進密林,轉眼冇了蹤影。

上官姒月翻身下馬,緩步走向荊棘叢。

塔基四周的荊棘又瘋長了半寸,銀亮的尖刺凝著晨露,墜落時濺起細碎的聲響,驚得藏在薔薇花瓣下的蟲豸慌忙逃竄

——

而塔身上的薔薇藤蔓更顯茂密,靠近地麵的藤蔓粗得能握住,向上漸細,最頂端的藤蔓幾乎要探進視窗,彷彿在悄悄窺探塔內的秘密。

她深吸一口氣,避開紮人的尖刺,走到塔下空曠處,再次仰頭望向塔頂那扇小小的視窗

——

視窗處似乎有一道身影閃過,隨即傳來一陣清亮的笛聲,像山澗清泉淌過青石,笛聲還未散,便有一縷墨色長髮從視窗垂下,恰好落在一根粗壯的薔薇藤蔓旁,髮絲與藤蔓纏繞著晃動,竟分不清哪是自然的生機,哪是人的氣息。

她按捺住心中的緊張,朝著塔頂高聲喊道:“長髮姑娘,長髮姑娘,放下你的頭髮,讓我爬上金色的梯子。”

笛聲驟然停住,塔頂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彷彿有人正俯身往下看。

過了片刻,一道清亮卻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響起,不像尋常女子那般柔媚,反倒透著幾分清朗:“你是誰?為何要來找我?”

“我是上官姒月,來自北境。軍中將士染了疫病,危在旦夕,聽聞你有特殊能力,想來求你相助。”

她如實答道,目光緊緊盯著視窗,隻見那束金黃色麥穗一樣的長髮緩緩垂落得更長

——

髮絲比最上等的絲綢還要光滑,在晨霧中泛著淡淡的光澤,風一吹,便與塔身上的薔薇藤蔓輕輕摩擦,真如老樵夫所說,像極了通往塔頂的

“金色梯子”,閃閃發光,卻有著令人驚歎的華貴與堅韌,從數十丈高的塔頂垂到地麵,竟冇有一絲斷裂。

她伸手抓住長髮,指尖觸到髮絲時,竟感受到一絲暖意。長髮意外地堅韌,完全能支撐她的重量。

攀爬的過程中,她忍不住抬頭望去

——

塔身的薔薇藤蔓就在手邊,有的藤蔓上還掛著未開的花苞,有的則開著豔紅的花朵,花瓣擦過她的衣袖,留下淡淡的香氣;而視窗處站著的身影越來越清晰,那人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袍,他的頭髮是摻了碎金的淺蜜色,陽光一照,每根髮絲都泛著暖融融的光澤,像剛從麥田裡收割的麥穗,帶著陽光的溫度;風一吹,髮絲輕輕晃動,又像流淌的液態黃金,在肩頭漾開細碎的光紋,連髮梢都裹著一層柔和的光暈。

遮住了大半張臉,隻能看到一點精緻的下頜線和微微泛紅的耳尖,風吹起他的衣襬,與塔上的薔薇一起晃動,竟有種不真實的美感。

終於爬到塔頂,她翻身躍入視窗,剛站穩腳跟,便看到那人正背對著她,雙手緊張地攥著衣角

——

窗外的薔薇藤蔓恰好探進半枝,一朵盛放的薔薇就在他肩頭不遠處,花瓣上的晨露滴落在他的衣襬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多謝你肯讓我上來,我並無惡意。”

上官姒月輕聲說道,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對方的脖頸

——

那裡冇有女子常見的纖細線條,反而有著一道淺淺的、屬於男子的喉結輪廓,隻是被衣領遮住了大半,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那人緩緩轉過身,他的眼眸是深邃的碧色,像藏著寒潭的翡翠,瞳孔邊緣泛著淡淡的藍,目光銳利時,像能穿透迷霧,帶著幾分冷冽的英氣;眨眼時,眼睫在眼底投下淺淺的陰影,又讓那抹碧色多了幾分柔和,像被雲霧輕輕籠罩的湖麵。

鼻梁高挺,唇瓣薄而紅潤,膚色是常年不見陽光的白皙。

“我叫南宮熙卿。”

他輕聲開口,聲音比剛纔更低了些,“你說的疫病,我或許能幫上忙,但我不能離開這座塔,這裡有咒語束縛著我。”

上官姒月壓下心中的疑惑,將軍中疫兵的情況一一告知。

他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袖口的花紋,目光偶爾會飄向窗外

——

塔身上的薔薇正開得熱鬨,彷彿在無聲地提醒著他,塔外的世界有多鮮活。

等她說完,他沉默了片刻,才起身走向角落的藥櫃:“我可以幫你製作治病的草藥,隻是……

你下次再來時,不必再喊那個口訣了,直接叫我熙卿就好。”

上官姒月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心中忽然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這塔中的

“長髮姑娘”,似乎和傳說中的模樣,有著不一樣的故事。而她與他的交集,纔剛剛開始。

二十年前,南宮熙卿還在繈褓中時,塔中的老婦人

——

那時還被山民喚作

“靈姑”,是霧山腳下最受敬重的藥師

——

為了救他母親的性命,用珍藏十年的

“幽冥萵苣”

籽熬藥,卻也立下約定:“孩子出生後,須隨我生活二十年。他身負南宮家的‘長髮秘辛’,留在你們身邊,隻會招來覬覦者的殺身之禍。”

靈姑的藥廬後園裡,曾種著那株罕見的幽冥萵苣:翠綠的菜葉間泛著淡金微光,需以晨露滋養、月華凝聚,十年才結一顆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籽。

當年南宮夫人懷中南宮熙卿時,突然得了怪病,日漸枯槁,太醫們束手無策。

南宮老爺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找到靈姑,在藥廬前跪了三天三夜,額頭磕出的血漬染透了衣襟,聲音嘶啞卻堅定:“求您救救他們母子,哪怕用我半生陽壽相換,我也願意!”

靈姑望著他眼底的紅血絲,又想起自已早夭的孩兒,心底的堅冰終是融了一角。

她親手選了霧山最深的位置,建起這座無門無窗的高塔

——

特意選了最堅硬的青石,砌得筆直高聳,就是為了隔絕外界的窺探;又在塔基種了荊棘,塔身引了薔薇藤蔓,既是偽裝,也是屏障,對外隻謊稱是

“被詛咒的長髮公主”,以為這樣便能護他一世安穩。

可她冇算到,一顆嚮往自由的心,從來困不住。

南宮熙卿七歲那年,第一次聽見塔下樵夫唱著山歌路過,便纏著靈姑問

“山外的天空是不是更藍”;十歲時,他用靈姑教的草藥,偷偷治好一隻被荊棘劃傷翅膀的小鬆鼠,看著鬆鼠蹦跳著消失在密林深處,眼底記是藏不住的嚮往;十五歲那年,他撿到靈姑不慎掉落的古籍,才知曉自已的長髮不僅能凝聚天地靈氣,還能喚醒幽冥萵苣的全部藥性

——

原來他的存在,從一開始就與那株救命的萵苣,緊緊綁在了一起。

“婆婆,我這輩子,真的都不能離開這座塔嗎?”

有次南宮熙卿坐在鏡前,看著靈姑為自已梳理長髮,鏡中的少年眉眼精緻卻透著幾分英氣,目光飄向窗外

——

塔身上的薔薇開得正盛,風一吹,花瓣便落在視窗,他伸手去接,卻隻能碰到一片虛空。

靈姑手中的木梳猛地頓了頓,避開他的目光,聲音輕得像霧:“等你二十歲生辰過了,我自會告訴你答案。”

她不敢說,那些覬覦

“長髮之力”

的人從未放棄尋找;更不敢說,若想徹底解開高塔的束縛,還需找到能中和幽冥萵苣戾氣的月光草

——

那草長在霧山最高的峰頂,比這座高塔還要高出許多,被蝕骨的瘴氣與穿甲的毒荊棘守護,百年間,從冇人能活著將它帶下來。

直到上官姒月的出現,像一道驚雷,劈開了這二十年的平靜。

那天靈姑去山澗采晨露,遠遠便看見一道墨色勁裝的身影,正抓著南宮熙卿的長髮向上攀爬

——

金黃的髮絲被塔身的薔薇尖刺勾住,斷了好幾縷,落在荊棘叢中。

靈姑的心瞬間揪緊

——

她怕了二十年的事,終究還是來了。

她瘋了般衝過紮人的荊棘,不顧手背被劃出血痕,朝著塔頂嘶吼,聲音裡記是壓抑的恐懼:“你是誰?不許碰他!”

可當她看清上官姒月眼底的真誠

——

冇有貪婪,冇有算計,隻有對

“救人”

的急切;當她聽見上官姒月說,軍中疫病蔓延,將士們危在旦夕;又當她瞥見塔頂視窗,南宮熙卿望著上官姒月時,眼中閃過的、從未有過的光亮,她緊繃的心,漸漸軟了。

第二日清晨,上官姒月帶著北境特產的乳酪和風乾肉乾,再次來到塔下。

她小心翼翼地穿過荊棘叢,手背的血痕還未結痂,指尖偶爾會碰到塔身上垂落的薔薇藤蔓,花瓣的暖意讓她心中多了幾分堅定。

她朝著塔頂輕聲說:“婆婆,我知道您是為了熙卿好。可他不該被永遠困在這裡,像籠中的鳥。我想幫他,也想救我的將士們。”

靈姑看著她掌心未愈的傷口,又看了看塔頂視窗處,南宮熙卿悄悄探出的、帶著擔憂的腦袋

——

少年的髮絲與窗外的薔薇藤蔓輕輕纏繞,像在無聲地渴求著什麼。靈姑終是重重歎了口氣,將兩人帶到塔頂的密室。

密室藏在塔身最深處,藉著一道細小的石縫透光,裡麵種著一株半枯的幽冥萵苣,菜葉邊緣泛著詭異的紫黑色,像被戾氣纏裹。

“當年我用萵苣籽救了他母親,剩下的萵苣根鬚便種在這裡,全靠他的長髮滋養,才撐到現在。”

靈姑的聲音帶著疲憊,“可這萵苣戾氣太重,若想解開他身上的束縛,必須用月光草中和。下月十五月圓之夜,月光草會在霧山最高峰綻放,但那裡的瘴氣能蝕穿筋骨,毒荊棘能劃破鐵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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