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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271章 古寺殘鐘鳴舊誓,燭火搖影憶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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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霞村的玉蘭香還縈繞在衣袖間,林辰將兩塊鎮煞佩分藏於內外衣襟,玉佩相觸時的輕響,像極了蘇家小姐繡針落地的聲音。雲舒正對著《異聞劄記》補錄昨夜的事,青銅燈的焰光在“念煞”二字上跳動,忽然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得歪斜——沈知意從關外奔來,馬鞍上捆著個褪色的布包,包角露出半截生鏽的銅鈴。

“林兄,出事了!”沈知意翻身下馬時差點絆倒,布包摔在地上,滾出塊斷裂的木魚,“北禪寺的老方丈圓寂了,寺裡的‘鎮寺鐘’突然自己撞響,鐘聲裡總混著女人的哭聲,去弔唁的香客說,夜裡看到藏經閣的窗台上,坐著個穿灰衣的影子,對著月亮敲木魚。”

布包裡的銅鈴突然“叮”地響了一聲,林辰伸手去撿,指尖剛觸到鈴舌,鎮煞佩猛地發燙,兩塊玉佩同時透出柔光,在地上映出幅破碎的畫麵——三十年前的北禪寺,個青衣尼師跪在佛前,手裡攥著串佛珠,香爐裡的燭火被風吹得搖晃,她麵前的蒲團上,放著半截木魚,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斷的。

“是‘戒煞’。”雲舒翻到劄記的最後幾頁,那裡夾著片乾枯的菩提葉,葉上用硃砂寫著“塵緣未斷,戒體難成”,“據說北禪寺曾有位慧能尼師,俗家時與位書生相戀,後來書生趕考途中病逝,她削發為尼,卻總在深夜對著書生送的木魚落淚,三十年前坐化時,木魚突然斷成兩截,當時就有人說,她的執念沒散。”

林辰摩挲著斷裂的木魚,斷麵的木紋裡還嵌著點暗紅,像是乾涸的血跡。鎮煞佩的光暈中,尼師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她跪在佛前,佛珠撚斷了線,木魚敲得越來越急,最後猛地將木魚往地上一摔,哭聲混著鐘聲傳得很遠,驚飛了寺簷下的夜鷺。

“她不是成了煞,是在贖罪。”林辰的聲音有些沉,“劄記裡說她坐化前留下遺囑,要把自己的骨灰撒在書生的墓前,可寺裡的僧人覺得她‘塵心未淨’,把骨灰封在了鐘樓下,這鐘聲裡的哭聲,是她在求著去見書生。”

沈知意聽得眼睛發紅:“那我們得幫她啊!老方丈圓寂前還說,慧能尼師的禪房總在月圓夜亮著燈,他小時候偷看過,見尼師對著空木魚念經,說‘等我把《金剛經》抄滿百遍,就去尋你’。”

北禪寺坐落在半山腰,紅牆被歲月浸成了暗褐,山門的“北禪寺”匾額缺了個“北”字,露出底下的木痕。鐘樓下的石階長著青苔,每級台階的邊緣都被磨得圓潤,顯然常年有人走動。鐘樓的銅鐘懸在梁上,鐘口纏著圈褪色的紅綢,綢子上繡的並蒂蓮已經模糊,卻還能看出針腳的細密。

“這紅綢是慧能尼師繡的。”雲舒指著綢子末端的小字“慧”,與劄記裡尼師的筆跡一模一樣,“她把對書生的念想,都繡進這綢子裡了。”

夜裡的藏經閣果然亮著燈,窗紙上的影子正彎腰撿什麼,動作輕柔得像在拾撿散落的星子。林辰推開門,燭火突然搖曳,影子化作道青煙鑽進牆角的佛龕,龕裡供著尊觀音像,像前的香爐裡插著三支殘香,香灰落了滿桌,卻在桌角堆出個小小的“念”字。

佛龕下的抽屜半開著,露出本泛黃的經卷,正是《金剛經》,卷尾的落款寫著“慧能抄於月圓夜”,字跡娟秀,卻在最後幾頁開始潦草,有幾處還洇著淚痕,把“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幾個字暈成了一團。

“她沒抄完。”雲舒輕輕合上經卷,燭火映著她的睫毛,“書生曾說要陪她抄完這部經,她在等他回來一起收尾。”

鐘聲突然在鐘樓響起,這次的聲音不再含著哭聲,反而帶著種釋然的悠長。林辰跑到鐘樓,隻見銅鐘下的地磚鬆動了,露出個黑陶壇子,壇子上貼著張黃紙,寫著“慧能之靈”,紙角已經殘破,顯然被人動過。

“是老方丈。”沈知意認出紙是方丈常用的藏經紙,“他定是知道尼師的心願,想在圓寂後讓人把骨灰送走,卻沒來得及說。”

林辰抱著壇子往山後走,那裡有片桃林,沈知意說書生的墓就在林深處,當年尼師總在桃花開時去掃墓,一坐就是一天。月光穿過桃枝落在墳頭,墓碑上的字已經模糊,卻能看出刻的是“書生文遠之墓”,墓前的石案上,擺著個小小的石製木魚,與斷成半截的那隻正好能拚在一起。

雲舒將經卷放在石案上,林辰解開壇子的封口,骨灰被夜風吹起,像無數白色的蝴蝶,繞著墓碑飛了三圈,最後落在墳頭的青草上,長出顆小小的菩提芽。斷成兩截的木魚突然自己滾到一起,拚成完整的形狀,案上的經卷無風自動,翻到最後一頁,空白處竟慢慢浮現出幾行字:

“抄經百遍,不及見你一麵;

青燈古佛,難斷心頭一念。

如今塵緣了,隨你入黃泉。”

字跡消散時,桃林裡突然飄起桃花瓣,明明不是花季,卻落得紛紛揚揚,像場遲來的雪。鐘聲在山下再次響起,這次的聲音清亮如洗,驚起的夜鷺在寺簷上盤旋,彷彿在送彆什麼。

第二天清晨,香客們發現鐘樓的紅綢換了新的,上麵繡著完整的並蒂蓮,禪房的窗台上,那本《金剛經》被整齊地放在陽光下,最後一頁的空白處,不知被誰補了句“南無阿彌陀佛”,字跡平和,再無半分淚痕。

林辰將拚好的木魚放在佛龕裡,與觀音像相對。雲舒往香爐裡添了新的香,燭火在晨光中筆直地燃燒,再無搖曳。下山時,沈知意說老方丈的遺囑找到了,說要把慧能尼師的骨灰與書生合葬,還說“執念若為深情,佛亦會容”。

鎮煞佩的兩塊玉佩在陽光下泛出溫潤的光,再無之前的灼燙。林辰看著雲舒被風吹起的發梢,突然明白所謂的“煞”,不過是未被理解的深情,未得圓滿的牽掛。北境的山風裡,從此少了段被青燈鎖著的遺憾,多了個被桃花見證的結局。

而那些藏在古寺裡的往事,那些被鐘聲裹著的執念,終會在某個月圓之夜,化作佛前的一縷香,溫柔地纏繞著每個相信“情深不滅”的靈魂,直到歲月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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