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382章 霜染藥田,暗線與明蹤
百草穀的秋霜總帶著股清冽的白。沈念蹲在當歸田邊,看著葉片上的霜花發呆——那冰晶像無數細小的鑽石,在晨光裡折射出碎光,是他今早用竹片刮的,打算凍在陶罐裡,說是要給小石頭做“冬天的星星”。
“手都凍紅了,”阿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歸一劍鞘的輕響。他手裡捧著件厚棉袍,是蘇晴連夜趕製的,領口繡著圈薄荷紋,針腳細密得像模子印的,“林辰說今天要去鎮上送藥,讓你跟我們一起,穿暖和些。”
沈念把裝著霜花的陶罐揣進懷裡,摸出彈弓:“阿默哥,你看鎮上的布莊門口有隻石獅子,我能不能試試打它的鈴鐺?”他昨天聽衛明說,那石獅子的鈴鐺是銅做的,敲起來“哐哐”響,“就打三下,保證不打碎!”
阿默幫他係好棉袍的帶子,指尖碰到他凍得冰涼的耳垂:“到了鎮上再看,彆在街上胡鬨,驚了人家的客人。”他轉身往暖房走,“去把林辰曬的‘九製黃精’包好,李掌櫃等著入藥呢。”
暖房裡彌漫著黃精和枸杞的甜香。林辰正用油紙包藥,指尖沾著點蜂蜜——這黃精是用黃酒蒸了九次的,最後裹了層蜜,既能入藥,也能當零嘴。見沈念進來,他揚了揚下巴:“把藥籃拎上,順便把這個帶上。”
是個小巧的木匣子,裡麵裝著些曬乾的桂花,香得能醉倒人。“給布莊的王掌櫃,”林辰係好油紙包,“他婆娘總咳嗽,用桂花泡蜂蜜水喝,比藥管用。”
沈念抱著木匣子,突然發現林辰的袖口沾著點銀粉,不是染布用的那種,倒像是……鎖靈針上的星紋磨掉的碎屑。他剛要問,就見阿默從外麵進來,歸一劍的劍穗上纏著根細紅繩,是新換的,穗子末端還墜著半片玉——正是上次在蝕骨井邊撿到的那半塊。
“走吧。”阿默把藥籃遞給沈念,目光在林辰袖口的銀粉上頓了頓,沒說話,隻是用指尖悄悄幫他撣了撣。
鎮上的集市比穀裡熱鬨十倍。糖畫兒的甜香、鐵匠鋪的火星、說書先生的吆喝混在一起,像鍋熬得正濃的八寶粥。沈念攥著彈弓,眼睛不夠用似的轉著,看到賣糖葫蘆的就走不動道,被阿默拽著後領才肯挪步。
“先去藥鋪,”林辰的聲音壓得低,“李掌櫃說有要事談,關於影閣的。”他往街角的茶攤瞥了眼,那裡坐著個戴鬥笠的漢子,手指總在茶杯沿畫圈,畫的竟是蝕骨井的符文輪廓。
阿默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歸一劍的劍柄在袖中微微發燙:“影閣的人?”
“不像,”林辰搖搖頭,“那人的鞋上沾著宮裡的龍涎香,跟上次那漢子身上的一樣。”他給沈念塞了塊桂花糕,“你去前麵的布莊等我們,就說我們送完藥就來。”
沈念嘴裡塞滿糕點,含糊不清地應著,眼睛卻瞟著茶攤的鬥笠——那鬥笠的竹篾縫裡,露出點銀灰色的毛,像極了墨羽雀的羽毛。他突然想起林辰哥教的“觀微”,悄悄把彈弓往袖裡藏了藏。
藥鋪裡,李掌櫃正對著本賬冊發愁,見他們進來,趕緊關了門:“林公子,沈公子,你們可來了!昨天影閣又派人來了,說……說要買下百草穀所有的‘七星草’,給的價錢是市價的十倍。”
“七星草能解蟲毒,也能煉毒,”林辰的指尖敲著櫃台,“他們要這麼多,怕是想做毒箭。”
阿默的聲音冷下來:“你怎麼回複的?”
“我說要問你們的意思,”李掌櫃擦了擦汗,“那人臨走前撂了句話,說‘識相的就把草備好,不然百草穀的藥圃,怕是留不住’。”
林辰和阿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寒意。影閣的人敢在鎮上放狠話,顯然是有恃無恐,說不定太子的勢力,早已滲透到了這小鎮裡。
布莊裡,沈念正幫蘇晴的相熟王掌櫃絞布。靛藍色的布料在他手裡展開,上麵的藥草紋被陽光照得發亮,像活過來的薄荷和紫蘇。王掌櫃的婆娘端來碗桂花蜜水,笑著說:“這布啊,在城裡都搶瘋了,說是穿了能安神,比熏香還管用。”
沈念喝著蜜水,眼睛卻盯著窗外——茶攤的鬥笠漢子不知何時挪到了布莊對麵,正假裝看布料,餘光卻總往藥鋪的方向瞟。他突然想起阿默哥教的“聽聲”,屏住呼吸,果然聽到漢子在低聲吹口哨,調子古怪,像某種暗號。
“王嬸,”沈念放下碗,“我去趟茅房。”他繞到布莊後院,翻過高牆,正好落在鬥笠漢子身後的巷子。彈弓早已上了石子,瞄準的是漢子腰間的竹筒——上次影閣的人就揣著這東西,裡麵準是密信。
“嗖”的一聲,石子打中竹筒,裡麵的紙卷掉了出來。漢子驚得回頭,鬥笠掉在地上,露出張疤臉——竟是上次在百草穀被抓住的那個影閣殺手!
“是你這小崽子!”疤臉漢子認出沈念,伸手就抓。沈念早有準備,轉身就往藥鋪跑,嘴裡喊著“阿默哥!林辰哥!”
疤臉漢子追得緊,手裡還抽出把短刀,寒光閃閃。眼看就要追上,突然一道金芒閃過,沉水劍的金線纏住了他的手腕,緊接著歸一劍的劍尖抵在了他的咽喉。
“還敢來?”阿默的聲音冷得像冰,“上次沒割你的舌頭,是留著讓你傳信,不是讓你上門送死。”
林辰撿起地上的紙卷,展開一看,上麵用硃砂寫著“初七,蝕骨井,取‘活蠱’”。字跡潦草,卻透著股狠勁。
“活蠱?”林辰的眉頭皺起來,“蝕骨井裡哪來的蠱?”
疤臉漢子獰笑一聲:“你們不知道?當年柳月娘在井裡養過‘子母蠱’,母蠱在她身上,子蠱……”他的話沒說完,就被阿默用劍鞘砸中了嘴,疼得嗷嗷叫。
“閉嘴!”阿默的手在抖,歸一劍的雲紋亮得刺眼,“不許提我娘!”
把疤臉漢子交給官府後,三人往回走。沈念攥著彈弓,指節發白:“阿默哥,子母蠱是什麼?很可怕嗎?”
阿默沒說話,隻是把他往身邊拉了拉。林辰歎了口氣:“是種邪術,母蠱死,子蠱也活不成。不過那都是傳言,柳夫人不是那樣的人。”他看向阿默,“彆信他胡說,影閣的人就會編瞎話挑撥。”
阿默點點頭,卻突然停下腳步,看向鎮外的山崗——那裡有隻墨羽雀正往南飛,翅膀上還綁著個小小的竹筒。歸一劍“噌”地出鞘,劍氣如箭,瞬間射穿了竹筒,裡麵的信紙飄落下來,被山風卷著,正好落在他們腳邊。
紙上隻有一句話:“太子親至,初七取蠱。”
林辰的臉色沉了下來:“太子竟要親自來?看來這蝕骨井裡的東西,比我們想的更重要。”他把信紙揣進懷裡,“得回去加固陣法,再請些幫手。”
“找誰?”阿默問。
“石窪村的藥農,”林辰的眼睛亮起來,“他們跟著我們種了半年藥,也算半個自己人。還有周鶴的師弟,在鄰村當獵戶,一手箭術出神入化,能幫上忙。”
沈念突然說:“我也能幫忙!我的彈弓能打墨羽雀,還能……還能給大家送藥!”
阿默摸了摸他的頭,歸一劍的劍穗輕輕掃過他的臉頰:“好,你負責守著穀口,看到可疑的人就打彈弓示警,記住嗎?”
沈念用力點頭,心裡卻偷偷想:不光要示警,還要打他們的屁股,讓他們知道百草穀的厲害。
回到百草穀時,暮色已經漫了上來。蘇晴正在廚房燉羊肉湯,砂鍋裡飄出濃鬱的香,混著藥圃的艾草味,讓人心裡暖暖的。周鶴蹲在門檻上擦獵弓,弓弦上還纏著新換的牛筋。
“都聽說了?”林辰把信紙遞給周鶴,“太子初七要來,怕是來者不善。”
周鶴看完信紙,把獵弓往地上一頓:“他孃的!敢動咱們百草穀的主意,我這弓可不長眼!”他起身往屋外走,“我這就去鄰村找我師弟,讓他帶些獵戶來,保準讓太子有來無回!”
蘇晴端著羊肉湯出來,把碗放在石桌上:“彆衝動,先想想對策。”她給每人盛了碗湯,“我孃家有個表哥,在縣衙當差,我去托他多派些人守著山口,明著是巡邏,暗著是幫我們。”
沈念捧著湯碗,看著林辰和阿默低聲商量——他們說要在蝕骨井周圍埋上“驚蛇粉”,隻要有人踩過就會冒煙;還要在穀口的老槐樹上藏個人,看到墨羽雀就射下來;最後讓小石頭帶著藥農的孩子躲進暖房的地窖,那裡最安全。
“我也要去老槐樹!”沈念舉起手,“我的彈弓能打鳥,比弓箭還準!”
林辰笑了:“好,你和周鶴的師弟一起,他教你認墨羽雀,你負責打訊號,怎麼樣?”
沈念用力點頭,喝了口羊肉湯,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氣。他想,等初七那天,一定要讓太子知道,百草穀的人不光會種藥,還會打彈弓,打他個落花流水!
深夜的藥圃,月光像層薄霜。林辰和阿默正在埋驚蛇粉,銀灰色的粉末撒在石縫裡,遇到潮氣就會變成紫色的煙。歸一劍的劍尖挑著粉袋,沉水劍的金線則在旁邊做記號,配合得默契十足。
“這裡埋三袋,”林辰指著蝕骨井的左側,“太子帶的人多,肯定會分兵。”
阿默點頭,用劍穗掃去腳印:“我讓沈念在穀口的槐樹上掛了串銅鈴,隻要有人靠近,鈴就會響,比驚蛇粉還靈。”他頓了頓,聲音輕了些,“當年我娘在鎖龍洞也掛過銅鈴,說聽到鈴聲,就知道有人來接她了。”
林辰的動作頓了頓,指尖碰到阿默的手背,帶著夜露的涼:“這次,我們不會讓她等了。”
阿默抬頭看他,月光落在兩人眼底,像有星光在流動。歸一劍的雲紋和沉水劍的金線輕輕相纏,在地上投下交錯的影,像個牢不可破的結。
遠處的老槐樹上,沈念偷偷掛的銅鈴被風吹得輕響,像在為他們伴奏。樹下的薄荷叢裡,幾隻螢火蟲提著燈籠飛出來,照亮了驚蛇粉的痕跡,也照亮了兩個並肩而立的身影,在秋夜裡,像兩株最堅韌的藥草,根緊緊紮在這片土地裡。
沈念躲在暖房的窗後,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覺得,林辰哥和阿默哥的影子合在一起,比他見過的任何靶子都要穩。他摸了摸懷裡的彈弓,暗暗握緊——初七那天,他一定要守好自己的位置,不讓任何人傷害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