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400章 竹簍載夢向終南,藥香引路憶舊年
白露剛過,百草穀的晨霧就帶著點涼意了。林辰蹲在藥圃邊,看著新播的七葉一枝花種子頂破泥土,嫩白的芽尖裹著層薄霜,像上師藥經裡畫的小蓮花座。他身後的竹架上,掛著那隻新編的竹簍,簍底的“七”字在晨光裡泛著淺黃的光,竹篾縫隙裡還卡著片終南山帶回的鬆針——是阿默特意放進去的,說能讓種子記得住故鄉的氣。
“在看什麼?”阿默的聲音從竹籬外傳來,肩上扛著捆曬乾的艾草,歸一劍的劍穗垂在背後,珍珠隨著腳步輕輕晃,像顆會動的星子。他把艾草放在石桌上,伸手碰了碰林辰編的竹簍,“這簍子編得越來越像樣了,上師要是看見,肯定會說‘比阿默當年強’。”
林辰的耳根有點發燙,指尖拂過竹簍內側的白痕——那是他編錯時留下的,被阿默用歸一劍的寒氣凍過,倒成了道特彆的花紋。“我還是沒學會‘天人合一’,”他有點懊惱,“側麵的‘人’字總編歪,上麵的‘天’字也不對稱。”
阿默笑著拿起竹簍,對著晨光看了看:“歪纔好呢,上師說過,太規整的東西沒靈氣,就像藥圃裡的苗,長得歪歪扭扭的才壯實。”他把竹簍掛回架上,歸一劍的劍穗輕輕掃過簍沿,“對了,周鶴叔說,後天有商隊去終南山方向,我們可以搭他們的車。”
林辰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低頭看著七葉一枝花的嫩芽,突然覺得它們好像也在點頭,像是在催著出發。
出發前一天,沈念抱著他的彈弓跑過來,非要往林辰的行囊裡塞東西——三顆玄鐵珠,說是打野獸用;一小包紫心蘭的花蜜,說是路上泡水喝;還有片墨羽雀的羽毛,說是能引鳥指路。
“我跟蘇慕雲哥打聽了,終南山有會叼石子的猴子,”沈念把玄鐵珠塞進竹簍,“你讓阿默哥用歸一劍的寒氣凍住它們,我用彈弓打它們的尾巴,保證它們不敢搶東西!”
林辰笑著把羽毛插在竹簍的縫隙裡:“知道了,等我們找到雪團,就讓它跟墨羽雀當朋友,以後讓它們互送信。”
阿默在旁邊收拾藥箱,聽見這話回頭笑:“雪團纔不會跟麻雀做朋友,它以前總欺負終南山的灰雀,把人家的窩叼到樹頂上,自己蹲在裡麵睡覺。”他把《終南藥經》放進箱底,上麵壓了包薄荷絨,“上師說這絨能防蟲,還能讓書帶著點清氣,雪團聞著就知道是自己人。”
傍晚,暖房裡飄著燉雞湯的香。周鶴叔特意殺了隻養了三年的老母雞,說路上辛苦,得補補。沈念抱著碗湯,突然紅了眼眶:“你們要早點回來,我會把七葉一枝花照顧好,等你們帶著雪團回來,讓它看看我種的苗,比終南山的還壯!”
阿默摸了摸他的頭,歸一劍的劍穗垂在沈唸的發間,珍珠碰著他的耳朵:“我們會給你帶終南山的鬆子,讓你用彈弓打鬆果玩,比打石子過癮。”
林辰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行囊裡的竹簍沉甸甸的,裡麵裝的不隻是種子和藥經,還有沈唸的期待,周鶴叔的囑咐,和他自己藏在心底的、對終南山的嚮往。
商隊的馬車搖搖晃晃,走在蜿蜒的山路上。林辰掀開窗簾,看著窗外掠過的竹林,葉片上的露水像上師畫的星星,一閃一閃的。阿默靠在旁邊的藥箱上,手裡摩挲著歸一劍的劍穗,突然說:“前麵就是‘望鬆坡’,上師說過,站在坡上能看見終南山的主峰,像尊躺著的佛。”
林辰趕緊探頭去看,果然見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最高的那座峰頂覆著層薄雪,在陽光下泛著銀輝。“真像!”他忍不住驚歎,“上師是不是常去那裡采藥?”
“是,”阿默的聲音帶著點悠遠,“他說那佛峰的影子落在坡上時,能照出藥草的靈氣——有次我們在坡上找‘還魂草’,雪團突然對著塊石頭叫,上師扒開石頭一看,草就在底下,根須纏著塊像佛珠的石頭,上師說那是佛峰在指路。”
林辰的指尖在竹簍上劃著,突然覺得那佛峰好像也在看著他們,像位溫和的老者,在等他們回家。
馬車行到傍晚,停在個山坳裡打尖。商隊的夥計在生火,火苗舔著木柴,發出劈裡啪啦的響。阿默從藥箱裡拿出那隻青陶藥罐,往裡麵放了些七葉一枝花的種子和泉水,架在火上煮。“上師說,在終南山的路上煮藥,能讓種子記得住歸途,種下時長得更旺。”
藥香很快彌漫開來,清苦裡帶著點甜,像百草穀的晨露混著終南山的鬆針。林辰看著罐口的白汽,突然覺得上師好像就坐在旁邊,白鬍子在火光裡輕輕晃,笑著說:“慢點喝,燙。”
第三天清晨,馬車終於駛入終南山的地界。空氣中飄著股熟悉的氣息——是鬆針的清苦,竹篾的淡香,還有點若有若無的狐臊味。阿默突然坐直了身子,歸一劍的劍穗急促地晃起來:“是雪團的味!”
林辰掀開窗簾,果然見路邊的竹林裡閃過道白影,速度快得像團雲。“在那!”他指著竹林深處,白影停在根竹枝上,正歪著頭看他們,尾巴蓬鬆得像朵蒲公英。
阿默立刻跳下車,歸一劍的劍鞘碰著地麵,發出“篤”的輕響。白影猶豫了一下,突然從竹枝上竄下來,直奔阿默而去,用頭蹭他的手背,尾巴掃得他手腕發癢。
“真的是你,雪團!”阿默的聲音帶著點顫,伸手摸了摸白狐的頭,“我就知道你會等我。”
雪團“啾”地叫了一聲,突然轉身往竹林深處跑,跑幾步又回頭看他們,像是在帶路。阿默和林辰趕緊跟上,竹簍在林辰手裡輕輕晃,裡麵的藥經發出沙沙的響,像在跟隨著腳步的節奏。
穿過片竹林,眼前出現片熟悉的空地——正是上師燒陶的窯址,窯口還留著燒過的黑痕,旁邊堆著些沒燒完的陶土,上麵長著株七葉一枝花,七片葉子圍著白花,像在守著什麼。
“上師的窯!”林辰蹲在窯邊,摸著上麵的煙熏痕,突然發現土牆上刻著些小字,是上師的筆跡:“阿默的簍,林辰的藥,雪團的尾,終南的月——都在。”
阿默的眼眶紅了,雪團用頭蹭他的手背,尾巴掃過牆上的字,像是在說“我守著呢”。林辰把竹簍放在窯邊,拿出裡麵的七葉一枝花種子,撒在陶土旁邊:“上師,我們把種子帶來了,以後這裡就會長滿七葉一枝花,像您畫的一樣。”
傍晚,他們坐在上師編藥簍的竹林裡,雪團蜷在阿默腿上,尾巴蓋著兩人的手。林辰看著阿默編新的竹簍,竹篾在他手裡翻飛,很快就現出“人”字和“天”字的形狀,比在百草穀編的更流暢,帶著股歸鄉的自在。
“上師說,竹簍編到最後,要留個小缺口,”阿默的指尖在簍底留了道縫,“說是能讓靈氣跑出去,滋養周圍的草木。”他把簍子遞給林辰,“給你,以後裝七葉一枝花的種子,帶著終南山的氣。”
林辰接過竹簍,指尖拂過那道缺口,突然覺得裡麵好像裝滿了東西——有上師的笑聲,雪團的尾巴,阿默的劍穗,還有他自己心裡那道被藥香熏暖的痕。
月光透過竹葉灑下來,落在竹簍上,落在雪團的尾巴上,落在他們交疊的手背上。遠處傳來窯址方向的蟲鳴,像上師在輕聲說:“回來了,就好。”
林辰低頭看著竹簍裡的《終南藥經》,突然明白,有些東西從來不會走遠——就像上師的智慧,藏在藥草裡;阿默的牽掛,纏在劍穗上;而他自己的念想,早已隨著這竹簍,紮進了終南山的土裡,和這裡的草木一起,生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