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399章 終南夢影牽藥香,竹簍新痕續舊章
晨露還凝在紫心蘭的葉尖時,林辰已經在暖房裡翻出了塊新竹篾。竹篾是周鶴叔昨天送來的,青綠色的,帶著股剛劈開的清苦氣,像終南山的鬆針味——阿默說過,那裡的竹子砍下來時,會滲出帶著鬆香的汁液。
“要學編藥簍?”阿默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手裡提著那隻青陶藥罐,罐口飄出淡淡的藥香,是用七星草和晨露熬的,專治春燥。他把藥罐放在石桌上,歸一劍靠在旁邊,劍穗上的珍珠在晨光裡閃著光,與那根纏著的發絲相映成趣。
林辰的指尖在竹篾上劃了道淺痕,有點不好意思:“想試試……上師說的‘天人合一’編法。”他照著阿默昨天比劃的樣子,把竹篾彎成個弧形,卻怎麼也固定不住,竹篾“啪”地彈回來,差點打在他手背上。
阿默走過來,從他手裡接過竹篾。他的指尖帶著歸一劍的寒氣,觸得竹篾微微發顫,卻奇跡般地服帖起來。“你看,”阿默的手覆在林辰的手上,教他調整角度,“手腕要鬆,像給藥草包紮傷口,太用力會勒壞,太輕又包不住。上師說,編竹篾就像跟竹子說話,你得順著它的性子,它才肯聽話。”
林辰的心跳突然快了些,阿默掌心的溫度混著竹篾的涼意,透過布料滲過來,像春陽融雪時的暖。他低頭看著交疊的竹篾,突然發現阿默的指尖在篾片上留下了淡淡的白痕——是常年握劍磨出的繭,卻在竹篾上顯得格外溫柔,像上師畫在藥經裡的小插畫,藏著說不出的意趣。
“上師編竹簍時,也會留這樣的痕嗎?”林辰輕聲問。
“會,”阿默的聲音低了些,帶著點懷念,“他的繭比我的厚,編出來的竹簍內側總有些細碎的白印,像撒了把星星。雪團總喜歡趴在裡麵睡覺,說那些白印硌著舒服,比終南山的石板還暖。”
巳時的太陽曬得竹架發燙時,沈念舉著彈弓衝進暖房,手裡攥著片銀灰色的羽毛——墨羽雀又去穀外送信了,這次帶回來的是影夫人的字條,說南邊藥圃的紫心蘭開了,花瓣上的金邊比百草穀的還亮,問是不是該收種子了。
“影夫人說,她按上師的法子,在竹簍裡墊了薄荷絨,種子裝進去不發黴。”沈念把字條遞給林辰,眼睛卻盯著阿默手裡的竹篾,“阿默哥在教林辰哥編簍子?我也要學!我要編個能裝彈弓石子的,上麵刻歸一劍的花紋!”
阿默笑著把另一根竹篾遞給沈念:“編可以,但彆用彈弓打竹架,昨天你打掉的竹節還沒補上呢。”他轉向林辰,眼裡的光像被風吹動的燭火,“說起來,上師編的竹簍還有個用處——能引蝴蝶。他在簍底編了層細竹絲,像網子似的,春天裝花種時,蝴蝶會跟著花香鑽進簍子,倒出來時能帶出好幾隻,落在雪團的尾巴上,白的黃的,像綴了片小花園。”
林辰的手指頓了頓,竹篾在他手裡彎出個漂亮的弧度。“那我們編的簍子,能引來蝴蝶嗎?”
“當然能,”阿默的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編錯的結,“隻要你心裡想著蝴蝶,竹篾就會沾上你的念頭,它們聞著氣就來了。上師說,萬物都有心念,竹篾記得住,蝴蝶也記得住。”
午飯時,蘇慕雲帶來個訊息:縣裡的藥鋪掌櫃要請他們去看批新到的終南山藥材,說是有位雲遊的藥農帶來的,裡麵有“七葉一枝花”,正是上師藥經裡提過的、能解蛇毒的奇藥。
“七葉一枝花?”林辰的眼睛亮了,他趕緊翻出《終南藥經》,指著其中一頁,“上師說這種花長在岩壁縫裡,開花時七片葉子圍著朵白花,像個小蓮花座,采的時候得用竹刀,鐵刀碰了會爛根。”
阿默點頭,歸一劍的劍穗輕輕晃了晃:“我跟你一起去。上師還說,七葉一枝花的根須會纏著‘蛇蛻草’生長,兩種藥混著用,解蛇毒比單獨用快三倍。”他突然笑了,“有次我在終南山采這個,被條小蛇咬了腳踝,雪團叼來七葉一枝花,用爪子扒開我的褲腳,把花瓣往傷口上蹭,那認真的樣子,比上師的藥童還像樣。”
林辰把藥經揣進懷裡,突然覺得那本書沉了些,像是裝著上師的目光,正透過紙頁看著他。“我們帶上新編的竹簍吧,說不定能裝些七葉一枝花的種子回來,種在蝕骨井邊,正好能防蛇。”
阿默編簍子的手停了,他看著林辰手裡的竹篾,突然在簍底加了根細竹絲,編出個小小的“七”字。“上師編簍子總在底上做記號,采哪種藥就編哪個數字,七葉一枝花就編‘七’,當歸就編‘歸’,這樣不會弄混。”
林辰看著那個“七”字,指尖輕輕摸過竹篾的紋路,突然覺得這竹簍不再是普通的容器,而是個能裝下回憶的口袋,裡麵有上師的藥經,有雪團的尾巴,還有他和阿默指尖相觸時,竹篾上留下的溫。
去縣裡的路上,馬車碾過石子路,竹簍在車鬥裡輕輕晃,裡麵的《終南藥經》偶爾翻到某頁,露出上師畫的小插畫——一隻白狐叼著株七葉一枝花,尾巴上還沾著片蝴蝶翅膀。
“上師畫雪團時,總把尾巴畫得特彆大,”阿默的手指拂過插畫,“其實雪團的尾巴沒那麼誇張,就是蓬鬆,像團曬乾的蒲公英,摸起來軟乎乎的,冬天能當暖手爐。有次我在山裡迷路,雪團就把尾巴蓋在我手上,走了半夜,手一點沒凍著。”
林辰看著插畫,突然覺得那白狐的眼睛很像阿默的,亮閃閃的,藏著些調皮的光。“雪團現在……會不會還在終南山等你?”
阿默的指尖頓了頓,馬車正好碾過塊大石頭,他的肩膀輕輕撞了林辰一下。“不知道,”他的聲音低了些,“上師羽化那年,雪團跟著雲遊的藥農走了,藥農說它總往南邊走,大概是聞著我的氣了。”他突然笑了,“說不定等我們去終南山時,它會從竹林裡竄出來,往我懷裡鑽,像小時候那樣,把尾巴掃得我脖子癢。”
林辰的心裡突然軟了一下,他想象著終南山的竹林裡,白狐撲進阿默懷裡的樣子,陽光透過竹葉灑下來,落在他們身上,像上師藥經裡的插畫活了過來。
藥鋪後院的曬藥場上,果然擺著堆新采的七葉一枝花,七片綠葉圍著白花,像上師畫的一樣。藥農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見他們盯著花看,忍不住笑:“這花在終南山岩壁上長了三年,采的時候有隻白狐一直跟著我,用尾巴掃我的竹簍,我猜它是想護著這花,就留了半株沒采,讓它繼續長著。”
“白狐?”阿默的眼睛亮了,“是不是尾巴特彆大,跑起來像團雲?”
老者點頭:“正是!那狐狸通人性得很,我采花時它不鬨,我往竹簍裡裝的時候,它就用爪子扒拉簍子,像是在數數量。”
林辰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熱,他低頭看著手裡的竹簍,簍底的“七”字在陽光下泛著淺黃的光。“我們買些種子吧,”他輕聲說,“種在百草穀,等長出花來,說不定白狐聞著氣就來了。”
阿默沒說話,隻是往竹簍裡裝了些七葉一枝花的種子,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什麼。歸一劍的劍穗垂在簍邊,珍珠碰著竹篾,發出“叮”的輕響,像在應和林辰的話。
回程的馬車上,林辰把臉貼在竹簍上,能聞到種子的清苦氣,混著竹篾的香,像終南山的風正從簍子裡鑽出來。他想起上師說的“萬物有心念”,或許這竹簍真的記得住——記得住終南山的月光,記得住白狐的尾巴,記得住他和阿默指尖相觸時,那道留在篾片上的、暖融融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