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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407章 穀中歲月緩,醫心照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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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穀雨這天,百草穀的露水能映出人影。林辰蹲在藥圃邊,看沈念給七葉一枝花分株,少年的手指被根莖的細毛刺得發紅,卻學得認真——這是他跟著林辰學藥的第三個春天,從最初把蒲公英當雜草拔掉,到如今能準確說出“七葉一枝花喜陰濕,忌強光”,身上的藥草味早已蓋過了少年人的汗味。

“根須不能扯太狠。”林辰伸手,輕輕撥開纏繞的須根,“這藥性子烈,根斷了藥效會散,就像人的心脈,斷了難續。”

沈念點頭,鼻尖沾著泥土:“林辰哥,你說當年太醫院的人,是不是也這樣分藥?”他手裡的七葉一枝花,正是用林文淵留下的老根培育的,三年才長這麼點,比彆處的藥苗更顯珍貴。

林辰笑了,指尖劃過葉片上的紋路——這紋路像極了他夢裡見過的“葉脈標本”,隻是更鮮活,帶著晨露的潤氣。“或許吧。”他想起七皇子送來的《宮廷醫案補遺》,其中一頁畫著太醫院的藥圃,分藥的手法與他此刻的動作幾乎一致,“醫者的手,古今都是一樣的。”

暖房的門被推開,阿默端著兩碗藥茶走進來,歸一劍的劍穗在晨光裡晃出細碎的光。“李太醫的信。”他把茶碗放在石桌上,“說七皇子的鉛毒已清,下月帶太醫署的學生來穀裡見習,想學‘草木共生’的法子。”

林辰接過信,信紙邊緣還沾著點藥渣,是他教的“紫蘇配陳皮”方子的味道。“他們肯放下身段來學民間法子,不容易。”

“是你那‘現代註解’起了作用。”阿默挑眉,指的是林辰在醫案空白處寫的“植物協同效應”——他用“七葉一枝花與紫心蘭同栽,可驅蟲”的例項,解釋了古人“藥草相護”的智慧。

沈念湊過來看信,突然拍手:“那我可以教他們打彈弓嗎?上次七皇子的侍衛說,宮裡的孩子連鳥都沒見過。”

林辰敲了敲他的額頭:“教他們認藥草,比打彈弓有用。”

少年吐了吐舌頭,繼續分藥。晨光穿過暖房的窗欞,落在三人身上,像層薄紗——這畫麵,與林辰夢裡實驗室的燈光、顯微鏡下的細胞,竟有種奇異的重合,彷彿兩世的時光在此刻擰成了一股繩,一頭拴著過去,一頭牽著將來。

七皇子帶著學生來的那天,百草穀飄著細雨。二十多個穿太醫院製服的年輕人,背著藥箱站在穀口,拘謹得像群剛入學的孩子。為首的七皇子穿了身素色常服,腰間掛著林辰送的“宸”字玉佩,見了林辰,拱手笑道:“林兄,我帶‘藥苗’來了,還望多指教。”

“殿下客氣。”林辰回禮,“穀裡的藥草比宮裡的野,怕委屈了太醫院的高徒。”

“野纔好。”七皇子目光掃過藥圃,“父皇常說‘太醫署的藥太嬌,經不住民間的風雨’。這次來,就是想讓他們看看,藥草在泥裡怎麼紮根,在雨裡怎麼活。”

學生們的第一課,是跟著沈念去采薄荷。少年提著竹簍走在前麵,腳步輕快:“薄荷要采葉,留三分莖,不然明年長不出來。”他彎腰掐葉的動作,帶著股野勁,與太醫院學生們小心翼翼的樣子形成對比。

有個戴眼鏡的學生(林辰後來知道他叫趙硯,是翰林學士之子,因體弱被送進太醫署),蹲在地上看薄荷莖上的絨毛,突然問:“林先生,您說薄荷能散風熱,可《本草》裡說‘味辛性涼’,為何與菊花同泡,反而更暖?”

林辰想起夢裡的“中藥配伍原理”,笑答:“辛涼之藥,遇苦寒之菊,會收斂其烈,就像烈火遇清泉,溫涼相濟。這不是衝突,是調和。”

趙硯若有所思,在本子上記下:“薄荷配菊花,辛涼轉溫,可治風寒初起。”

七皇子站在一旁,看著學生們圍在林辰身邊問東問西,突然對阿默道:“林兄身上有種氣,像終南山的鬆樹,看著靜,根紮得深。”

阿默擦拭著歸一劍,劍穗上的珍珠映著雨絲:“他隻是守著本心。”

午後雨停了,林辰帶眾人去看“共生圃”——七葉一枝花與紫心蘭同栽,驅蟲效果比單獨種植好三成;紫蘇與薄荷間種,葉片更厚實。這些都是林辰結合“現代植物學”改良的種法,卻用古人能懂的話解釋:“萬物相護,就像人要結伴而行。”

學生們聽得入迷,趙硯突然指著一株葉尖發黃的七葉一枝花:“這株為何病了?”

林辰撥開根部的土,露出幾條白色線蟲:“生了根蟲。尋常法子是灌藥,我用的是‘以蟲治蟲’——埋幾隻蛻殼的蟬,線蟲會被吸引,等它們聚過來,再用石灰殺。”

“這法子比宮裡的‘鶴頂紅’溫和。”七皇子讚道,“林兄總能把狠事做得像春風。”

林辰想起夢裡解剖台上的手術刀,語氣輕了些:“治病和殺人,本就是一念之間。藥能救人,也能殺人,關鍵看怎麼用。”

學生們在穀裡住了半月,漸漸褪去了宮廷的嬌氣。趙硯學會了在雨裡采藥,褲腳沾滿泥也不在意;有個叫蘇眉的女學生,起初怕蟲,後來能親手抓蟋蟀喂雞(林辰說“雞糞能肥田”);七皇子則跟著林辰編竹簍,手指被篾片劃破,隻簡單包了布,繼續學——他說“這傷比宮裡的錦衣玉食實在”。

離彆的前一天,林辰在暖房擺了宴,菜都是藥圃裡的:紫蘇煎蛋,薄荷拌豆腐,七葉一枝花燉雞湯(去了毒性,隻取其清苦)。

酒過三巡,趙硯紅著臉問:“林先生,您說醫者要守心,可宮裡的醫案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心怎麼守?”

林辰看向七皇子,對方舉杯示意他直言。“我給你講個故事。”他說,“我夢裡有個地方,叫‘急診室’,醫生見了病人,先救命,再問身份。有次車禍,醫生救了撞人者,也救了被撞者,旁人罵他‘不分善惡’,他說‘我是醫生,不是判官’。”

他頓了頓,看向眾人:“藥草長在泥裡,不管采它的是官是民,藥效都一樣。醫者的心,該像這藥草,不看身份,隻看病痛。”

七皇子擊節讚歎:“說得好!難怪父皇總念‘民間有真醫’。”他從懷裡掏出個錦盒,遞給林辰,“這是太醫院的‘金針譜’,當年林文淵先生的遺物,說要給‘懂藥更懂心’的人。”

林辰開啟錦盒,金針在燈光下泛著柔光,針尾刻著極小的“藥”字。他想起夢裡導師的話“針是手的延伸,手是心的延伸”,突然懂了——無論古今,醫者的工具不同,心卻是一樣的。

深夜,學生們都睡了,七皇子與林辰、阿默坐在藥圃邊看月亮。

“林兄可知,為何我執著於排鉛?”七皇子望著月亮,聲音輕得像歎息,“我母妃當年,就是被鉛粉所害,麵色青黑而亡。我總覺得,是宮裡的胭脂、藥膏,殺了她。”

林辰默然。他想起夢裡的“鉛中毒病理報告”,那些冰冷的文字,此刻變成了鮮活的人命。

“所以我要改太醫院的規矩。”七皇子的目光堅定,“藥要真,方要實,心要淨。林兄的‘共生圃’,讓我明白,改規矩不用急,先讓藥草活在泥裡,再讓人活在心裡。”

阿默吹了聲口哨,歸一劍的劍穗晃了晃:“這纔像話。”

學生們走後,百草穀恢複了寧靜。沈念把他們留下的藥箱洗乾淨,堆在暖房角落,像座小小的塔。“他們還會來嗎?”少年問,手裡轉著趙硯送的放大鏡(看藥草絨毛用的)。

“會的。”林辰正在編竹簍,新篾是七皇子派人送的,比尋常竹篾更堅韌,“就像這竹簍,編了拆,拆了編,總會有新的模樣,但底子的‘人’字,不會變。”

他編的簍子,比從前更鬆透,特意留了許多細縫。阿默問他為何,他說:“透氣,藥草不容易爛。”其實他想起夢裡的“透氣孔設計”,隻是換了種說法。

這天傍晚,林辰在藥圃澆水,發現七葉一枝花的葉背上,停著隻彩色的蝶,翅膀上的紋路竟與《宮廷醫案補遺》裡的“藥蝶圖”一模一樣。他想起七皇子說的“藥草有靈”,突然覺得,兩世的記憶或許從不是負擔,而是讓他看得更清的眼睛——既能看見顯微鏡下的細胞,也能看見月光下的蝶。

阿默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遞過件東西:“七皇子派人送來的,說是‘謝禮’。”

是個銅製的藥碾子,碾槽裡刻著“守真”二字。林辰摸了摸,冰涼的金屬上,彷彿還留著七皇子的體溫。

“該碾新收的薄荷了。”他笑著說,把薄荷放進碾槽,輕輕轉動。清香彌漫開來,混著泥土的腥氣,是百草穀獨有的味道。

沈念跑進來,舉著封信:“林辰哥,影夫人的信!說影閣在江南建了‘藥童學堂’,要我們去教書!”

林辰停下碾子,接過信。夕陽透過暖房的窗,在信紙上投下金斑,像極了他夢裡實驗室的光暈。信上寫著:“藥宗之責,不在藏,在傳。江南多雨,需懂‘濕病’防治,盼君前來,授人以漁。”

阿默拔出歸一劍,劍身在夕陽下亮得像條銀龍:“去嗎?”

林辰看著碾槽裡的薄荷碎,又看了看藥圃裡搖曳的七葉一枝花,笑了:“去。”

去把兩世的藥香,撒到更遠的地方。

出發去江南的前一夜,林辰做了個完整的夢。

夢裡他穿著白大褂,導師拍著他的肩:“小林,這‘中西醫結合治療鉛中毒’的課題,就交給你了。記住,彆被方法困住,記住初心——讓人活著,好好活著。”

實驗室的燈光很亮,他麵前的培養皿裡,七葉一枝花的細胞在分裂,綠色的熒光像星星。

夢醒時,天剛亮。林辰摸了摸枕邊的金針譜,針尾的“藥”字硌著手心,像在提醒什麼。

阿默已經備好行囊,歸一劍斜挎在肩上,劍穗的珍珠在晨光裡閃著。“沈念說要帶彈弓,我說‘學堂裡不準玩’,他鬨脾氣呢。”

林辰笑了,起身穿衣。窗外,沈念正追著雪團(那隻白狐)跑,少年的笑聲驚飛了藥圃裡的麻雀。

他走到藥圃邊,摘下片紫心蘭的葉子,放進嘴裡嚼了嚼,清苦裡帶著回甘。就像他走過的路,苦過,痛過,卻終究嘗到了甜。

“走吧。”林辰背起行囊,裡麵裝著《宮廷醫案補遺》、金針譜,還有沈念塞進來的薄荷糖,“江南的雨,該等急了。”

阿默跟上他的腳步,歸一劍的劍穗輕輕掃過藥圃的葉片,帶起一串露珠。

晨光漫過百草穀的竹籬笆,漫過遠處的山巒,漫過即將踏上的江南路。林辰回頭望了一眼暖房,那裡的七葉一枝花正在綻放,像極了他夢裡見過的、實驗室窗台上那盆,倔強地,向著光的方向。

他知道,這不是終點。

就像藥草會一茬茬長,竹簍會一個個編,他的夢或許還會來,他的腳步或許還會遠,但隻要心裡的“藥”還在,走到哪裡,都是百草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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