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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408章 江南雨巷藥香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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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雨,是纏人的。

林辰一行人抵達蘇州城時,恰逢梅雨季,細密的雨絲像被剪碎的銀絲,斜斜地織在青石板路上,踩上去能印出淺淺的腳印。影夫人派來的人早在城門口等候,是個穿藍布衫的老者,自稱姓吳,是影閣在江南的管事,手裡撐著把油紙傘,見了林辰便拱手:“林先生,影夫人在‘聽雨軒’備了茶,說是讓您先歇歇腳,學堂的事不急。”

阿默把行囊甩到馬背上,歸一劍的劍穗沾了雨珠,亮晶晶的:“聽雨軒?這名字倒應景。”

沈念抱著個油紙包,裡麵是他特意從百草穀帶來的薄荷糖,此刻正踮腳看巷子裡的油紙傘:“林辰哥,你看那傘上畫的錦鯉,比百草穀的溪魚好看!”

林辰抬頭,隻見沿街的屋簷下掛著不少油紙傘,紅的、綠的、畫著花鳥魚蟲,雨珠順著傘骨往下淌,在傘沿串成珠簾。他想起夢裡的透明雨傘,突然覺得這油紙傘更有味道——至少,能聞到桐油的香。

“走吧,先去聽雨軒。”林辰接過吳管事遞來的傘,撐開時“嘭”的一聲,傘麵繪著水墨蘭草,雨絲打在上麵,暈開一圈圈淺痕。

聽雨軒在一條深巷裡,青瓦白牆,門口種著兩株芭蕉,寬大的葉子被雨水洗得發亮。推門進去,影夫人正坐在窗邊喝茶,見他們進來,笑著起身:“林兄可算來了,江南的雨,沒淋著你吧?”

“托夫人的福,一路有傘。”林辰回禮,目光落在桌上的茶點上——桂花糕、鬆子糖,還有盤切好的青梅,都是江南風味。

影夫人指了指座位:“嘗嘗這青梅,是前幾日剛醃的,解膩。”她頓了頓,說起學堂的事,“藥童學堂設在玄妙觀隔壁,原本是處廢棄的書院,我讓人拾掇了一番,桌椅、藥櫃都備齊了,就等先生們開課。”

“學生呢?”阿默給自己倒了杯茶,歸一劍靠在桌旁,劍鞘上的雨珠滴在青磚上,暈出小水點。

“來了二十個孩子,都是附近村鎮選的,家裡多少都懂點草藥,就是沒係統學過。”吳管事在旁補充,“最大的十四,最小的才八歲,皮得很,林先生多擔待。”

沈念聽到“最小的八歲”,眼睛亮了:“比我還小?我可以教他們打彈弓!”

林辰敲了敲他的腦袋:“教正經的,認藥、辨藥、熬藥,這些纔是本事。”

影夫人笑了:“沈念年紀小,倒有當哥哥的樣。這樣吧,林兄主講藥理,阿默先生教認藥,沈念就當助教,帶著小的們認藥圃裡的草——我在後院辟了塊地,種了百草穀帶來的種苗。”

雨還在下,敲打著芭蕉葉,發出“沙沙”的響。林辰喝了口茶,是碧螺春,帶著股清甜,他想起百草穀的山泉茶,突然覺得,無論南北,好水好葉,總能泡出順口的茶來。

第二日天放晴,陽光透過玄妙觀的飛簷,在學堂門口的青石板上投下雕花的影子。二十個孩子排著歪歪扭扭的隊,好奇地打量著林辰三人——林辰穿著月白長衫,阿默背著歸一劍,沈念則捧著個裝滿薄荷糖的木盒,活脫脫個小先生。

“都安靜!”吳管事清了清嗓子,“這位是林先生,以後教你們藥理;這位是阿默先生,教你們認藥;這位沈念小先生,帶你們管藥圃。”

孩子們參差不齊地喊“先生好”,其中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突然舉手:“先生,藥能吃死人嗎?我爹說,前年我娘就是被藥鋪的黑心藥害死的。”

這話一出,孩子們都安靜了。林辰看向那男孩,約莫十歲,眼睛瞪得溜圓,帶著股不服輸的勁。他想起夢裡的“藥物不良反應案例”,放緩了語氣:“藥能救人,也能害人,就像刀能砍柴,也能傷人——關鍵在拿刀的人。”

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石筆寫下“藥”字:“今天我們先學‘藥’字怎麼寫,再學它是什麼意思。”

石筆劃過黑板,發出“吱呀”的響,孩子們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林辰邊寫邊說:“‘藥’,草字頭,說明最早的藥都是草;下麵是‘樂’,意思是用對了,能讓人快樂、舒服。”

“那用錯了呢?”還是那個虎頭男孩。

“用錯了,就成了‘毒’。”林辰在旁邊寫了個“毒”字,“你們看,‘毒’字上麵是‘主’,下麵是‘母’,意思是一旦用錯,連最親的人都會受傷害。”

孩子們似懂非懂地點頭,沈念突然舉手:“林辰哥,我知道!就像百草穀的‘斷腸草’,長得像金銀花,認錯了就會死人!”

“對。”林辰讚許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明天阿默先生會教你們認斷腸草和金銀花的區彆——認藥,是學藥的第一步,不能錯。”

第一堂課講得很慢,林辰儘量用他們聽得懂的話解釋“君臣佐使”:“君藥就是大將軍,帶頭發力;臣藥是副將,幫著大將軍;佐藥是謀士,出主意;使藥是信使,帶著大家往該去的地方走。”

他拿起桌上的藥罐,裡麵是昨晚熬的紫蘇生薑湯:“比如這碗湯,紫蘇是君藥,管驅寒;生薑是臣藥,幫著紫蘇;裡麵加的少許甘草是佐藥,調和味道;最後放的蔥白是使藥,引著藥性到鼻子、嗓子這些地方。”

孩子們聽得入迷,那個虎頭男孩突然站起來,跑到門口,從竹籃裡拿出塊黑乎乎的東西:“先生,這是我娘留下的藥,說是治咳嗽的,您看是不是好藥?”

林辰接過一看,是塊曬乾的枇杷葉,邊緣都焦了。他聞了聞,還有股黴味:“這是枇杷葉,本是好藥,但曬焦了、發黴了,就成了壞藥。”他指著葉背的絨毛,“而且這絨毛沒刷掉,喝了會紮嗓子,更咳。”

男孩的眼圈紅了:“那我娘當年咳得厲害,是不是因為喝了壞藥?”

林辰心裡一軟,摸了摸他的頭:“彆難過,以後你學會了認藥、製藥,就能分辨好壞,不僅能照顧自己,還能幫彆人。”

男孩用力點頭,把枇杷葉小心地收起來:“我一定好好學!”

認藥課設在後院藥圃。阿默背著藥簍,手裡拿著株金銀花,旁邊放著斷腸草,讓孩子們仔細看:“金銀花的藤是青綠色,摸起來光滑;斷腸草的藤帶點紫色,有細毛。”他摘下片葉子,“金銀花的葉尖圓,斷腸草的葉尖尖,像箭頭。”

沈念蹲在旁邊,幫著把孩子們分兩組:“一組跟阿默先生看葉子,一組跟我看花苞!金銀花的花苞是白的,開了是黃的,所以叫金銀花;斷腸草的花苞一直是紫的!”

孩子們圍著藥圃,有的蹲在地上看根,有的踮腳看花苞,嘰嘰喳喳像群小麻雀。那個虎頭男孩叫石頭,此刻正拿著放大鏡(趙硯送的那隻)看斷腸草的絨毛,突然喊:“先生!它的莖上有小刺!”

“對,”阿默讚許道,“這點很重要,金銀花的莖沒刺。”

林辰站在廊下看著,影夫人不知何時來了,手裡拿著件蓑衣:“江南的雨說下就下,給先生們備著。”她看向藥圃,“這些孩子雖皮,但眼裡有光,是學藥的好料子。”

“是他們想學。”林辰望著石頭,那孩子正小心翼翼地撫摸金銀花的葉子,動作輕柔得不像個虎頭虎腦的小子,“被逼著學和自己想學,差太遠了。”

影夫人笑了:“林兄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我辦這學堂,就是想找些真心想學的,不然,教出些隻認錢、不認藥的,反而是禍。”

正說著,天上果然飄起雨來。阿默讓孩子們進廊下,自己則把剛采的藥草分類放進藥簍。沈念跑過來,給林辰披上蓑衣:“林辰哥,你看石頭,他把金銀花的葉子畫下來了,畫得還挺像!”

林辰接過畫紙,上麵用炭筆畫著兩片葉子,一片圓尖,一片尖尾,旁邊還歪歪扭扭寫著“銀”和“腸”。他想起夢裡的解剖圖,突然覺得,無論是工整的印刷體,還是稚嫩的炭筆畫,承載的知識是一樣的。

“沈念,”林辰說,“明天教他們畫藥草,畫下來記得更牢。”

“好!”沈念拍胸脯,“我教他們用不同顏色的石頭畫!”

雨越下越大,敲打著藥圃的竹籬笆,發出“噠噠”的響。阿默把最後一株藥草收進簍子,走過來說:“今天認了十種,明天繼續。”他的發梢沾了雨珠,卻毫不在意,“石頭那孩子,認藥最認真。”

“嗯,”林辰點頭,“他心裡有股勁。”

日子在認藥、講藥理、練製藥中一天天過。江南的雨時斷時續,學堂的青石板被踩得發亮,藥圃裡的紫蘇長得比百草穀的還旺,孩子們的藥簍也一天天裝滿了乾貨——曬乾的金銀花、切段的薄荷、切片的生薑。

石頭成了學堂裡的“小先生”,誰認不出藥草,他就拉著人家去藥圃,指著葉子、花苞、莖稈一點點說,那股認真勁,像極了林辰。有次沈念教大家用彈弓打鳥(被林辰發現後禁了),石頭站出來反對:“鳥吃蟲子,蟲子吃菜,菜能喂人,打鳥就是害菜!”一套“生物鏈”理論,讓沈念啞口無言。

“這孩子懂的比我多。”沈念委屈地向林辰告狀。

林辰笑著給他顆薄荷糖:“他是聽進去了,你教的‘萬物相護’,他記住了。”

製藥課是最熱鬨的。林辰教他們熬藥:“砂鍋最好,不能用鐵鍋,鐵會跟藥起反應,就像毒蛇遇到雄黃,會出事。”他示範著加水量,“沒過藥一寸,大火燒開,小火慢熬,就像燉肉,急不得。”

孩子們圍著灶台,眼睛瞪得溜圓。有個叫丫蛋的小姑娘,不小心把艾草和青蒿弄混了,熬出來的藥苦得嗆人。她嚇得快哭了,林辰卻拿起勺子嘗了嘗:“沒事,青蒿比艾草苦,但也能退燒,就是勁兒小點。下次看清楚——艾草葉子寬,青蒿葉子窄,像羽毛。”

丫蛋抽著鼻子點頭,後來認藥時,總把艾草和青蒿放在一起比,再也沒弄混過。

這天,吳管事帶來個訊息:附近鎮上爆發了暑濕病,好多人上吐下瀉,請林辰去看看。

“暑濕病?”林辰皺起眉,想起夢裡的“急性腸胃炎”,“症狀是不是發熱、拉肚子、沒胃口?”

“是!”吳管事急道,“鎮上的郎中開了藥,不見好,都快急瘋了。”

阿默背上歸一劍:“我跟你去。”

“我也去!”沈念抓起藥簍,“我認識藿香!”

林辰點頭:“帶上藿香、紫蘇、蒼術,這些是治暑濕的主力。”他看向石頭,“你帶大家看好學堂,我教你們的‘藿香正氣水’方子,試著熬點,我們回來用。”

石頭挺直腰板:“放心吧林先生!”

鎮上的情況比想象中嚴重。病人躺在祠堂的地上,蓋著草蓆,一個個麵黃肌瘦,有的還在嘔吐。鎮上的郎中蹲在角落歎氣:“我用了止瀉藥,可止不住,反而更重了。”

林辰上前,摸了個病人的脈,又看了看舌苔:“不是單純的止瀉就能好。暑濕困在腸胃,得先化濕,再止瀉,就像地上積了水,得先開溝排水,再掃乾淨。”

他讓阿默支起灶台,沈念燒火,自己動手配藥:“藿香三錢,紫蘇三錢,蒼術二錢,茯苓三錢,陳皮二錢……”他一邊念,一邊稱藥,“這些藥熬水,少放糖,趁熱喝。”

“為什麼少放糖?”沈念問,火鉗在手裡轉著圈。

“濕病最怕甜膩,糖放多了,濕排不出去。”林辰解釋著,將藥草放進砂鍋,“就像洗衣服,肥皂放多了衝不乾淨,黏糊糊的。”

第一鍋藥熬好時,石頭帶著幾個大孩子來了,抬著個大陶罐:“林先生,我們熬了藿香正氣水!按您教的方子,加了點生薑!”

林辰嘗了嘗,味道正合適,欣慰道:“好孩子,來得正好。”

他讓大家把藥分下去,每個病人喝一碗。半個時辰後,奇跡發生了——原本上吐下瀉的病人,漸漸不吐了,有的還能坐起來喝水。

鎮上的郎中湊過來,滿臉佩服:“林先生,您這方子真神!我之前隻用止瀉的,沒想到還得先化濕。”

“中醫講究‘辨證’,”林辰說,“得看是什麼原因導致的病,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他指著藥渣裡的藿香,“這藿香就像開路的,能把濕氣趕出去,濕氣沒了,腸胃自然就好了。”

傍晚時,病人的情況都穩定了。林辰讓石頭他們把剩下的藥留給郎中,囑咐道:“每隔兩個時辰喝一次,明天就差不多能好。”

回程的路上,沈念累得靠在馬背上打盹,嘴裡還嘟囔著“藿香好香”。阿默牽著馬,歸一劍的劍穗在夕陽下晃,像在打拍子。

林辰望著江南的晚霞,晚霞把雨洗過的天空染成了橘紅色,像極了百草穀的落日。他想起那些孩子認真認藥的臉,想起石頭畫的藥草圖,突然覺得,自己做的事,和夢裡穿著白大褂時一樣——都是讓人擺脫痛苦,好好活著。

“阿默,”林辰開口,“下個月,教孩子們學製膏吧,天快熱了,薄荷膏能驅蚊。”

阿默點頭:“好。”

風吹過稻田,帶來稻花香,混著藥圃的清香,在江南的暮色裡,釀出了比碧螺春更綿長的味道。林辰知道,這隻是開始,就像藥圃裡的種子,落了地,發了芽,總會長成一片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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