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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437章 春醒藥圃生新綠,舊卷殘頁現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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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春的百草穀像是被潑了桶綠顏料,藥圃裡的當歸抽了嫩紅的芽,白術頂破了凍土,連石縫裡都鑽出幾株倔強的蒲公英。林辰蹲在圃邊給幼苗澆水,指尖剛觸到濕潤的泥土,就聽身後傳來沈唸的驚呼——

“林辰哥!你快看!”少年舉著本泛黃的冊子衝過來,紙頁被風掀得嘩嘩響,“周鶴叔整理舊物時翻出來的,好像是……藥宗的老賬簿!”

林辰直起身,接過冊子。封皮早沒了邊角,上麵用毛筆寫著“藥宗收支錄·庚辰年”,墨跡暈開了些,卻能看出筆鋒的沉穩。他翻開第一頁,瞳孔猛地一縮——那字跡,與他藏在枕下的母親手劄一模一樣。

“這是……”他指尖撫過“當歸三錢、黃芪五錢”的記錄,喉結動了動,“我孃的字。”

沈念湊過來看,指著頁尾的小注:“你看這個!‘辰兒今日學認藥,把甘草當黃芪,哭了半盞茶’——辰兒是你嗎?你小時候好可愛!”

林辰沒理會少年的調侃,指尖飛快地往後翻。賬簿裡記著某年某月采了多少斤金銀花,換了多少匹布;某月給山下張嬸治風寒,收了半袋紅薯;甚至有一頁畫著個歪歪扭扭的小人,旁邊寫著“辰兒畫的藥神,像個胖團子”。

周鶴叔拄著柺杖過來,見了冊子歎氣:“這是你娘當年管賬時記的,後來藥宗出事,就混在舊書堆裡了。你娘啊,最疼你,記藥名時總在你名字旁邊畫小圈圈。”

林辰翻到最後一頁,停在一行字上:“辰兒滿周歲,抓週抓了藥杵,他爹說……”後麵的字被水漬暈得看不清,隻留下個模糊的“好”字。他指尖按在那團水漬上,像按住了多年前母親落筆時的溫度。

“原來你小時候還哭鼻子啊。”沈念笑得直不起腰,被林辰敲了下腦袋才消停,卻又指著賬簿上的“換布記錄”眼睛發亮,“哎?這裡說用薄荷換了匹藍布,說是給你做新衣裳——這布後來做成衣裳了嗎?”

“做了,”林辰聲音有些啞,“穿到領口磨破,我娘還補了三次。”他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往暖房跑,“我房裡好像還壓著塊同款的布,當年沒捨得用。”

沈念和周鶴叔跟過去,就見林辰從樟木箱底層翻出個藍布包,開啟一看,果然是塊靛藍色的粗布,邊角整整齊齊,還帶著淡淡的薄荷香。

“難怪你總穿藍色衣裳,”沈念恍然大悟,“是念舊啊!”

林辰沒否認,指尖撫過布麵的紋路——當年母親就是用這布給她縫了件小褂子,他穿著在藥圃裡跑,摔了跤就趴在母親膝頭哭,母親邊給傷口塗薄荷膏,邊笑他“比蒲公英還不經摔”。

周鶴叔看著布,忽然道:“你娘當年總說,這布染得好,像你爹染的那缸靛藍。”

“我爹?”林辰抬頭,這是他第一次從周鶴叔嘴裡聽到“爹”的具體細節,“他也會染布?”

“何止會染布,”周鶴叔眯眼笑,“你爹是江南有名的染匠,當年為了追你娘,帶著染缸住進了藥宗後山,說要給她染出天下所有顏色的布。”

賬簿裡突然掉出張紙條,林辰撿起來,上麵是父親的字,筆鋒張揚:“阿婉要的月白色,染壞了三缸,終於成了。”字跡旁邊畫著個哭臉小人,旁邊標著“阿婉氣鼓鼓”。

沈念湊過來:“阿婉是你娘吧?你爹好寵她!”

林辰捏著紙條,忽然想起母親手劄裡的話:“你爹染的布,比天邊的雲還好看。”原來不是誇張——那月白色的布,後來做成了母親最愛的那件披風,他小時候總搶著披,被父親追著打屁股。

暖房外傳來馬蹄聲,阿默牽著馬站在門口,馬鞍上掛著個藤筐,裡麵裝著堆毛茸茸的東西。“關外送來的,”他把筐子卸下來,“雷大叔說這東西治風濕最好,讓你收著。”

筐裡是堆曬乾的雪蓮花,花瓣上還沾著點未化的雪,透著清冽的香。林辰剛要道謝,就見阿默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開啟是本更破舊的冊子,紙頁都捲了邊。

“雷大叔讓我帶給你,說這是當年藥宗的‘炮製秘錄’,他爹當年從火裡搶出來的。”阿默撓撓頭,“他說你看了就知道,你娘當年怎麼把他爹‘騙’進藥宗的。”

沈念搶過冊子翻開,突然笑噴:“哈哈!雷大叔他爹當年是獵戶,你娘說給他治腿傷,結果把他‘騙’來種藥,種了一輩子!”

林辰湊過去,見首頁寫著“雷老栓,獵戶,入藥宗種獨活,因腿傷,實則被阿婉誆來,需每日澆三次水,否則拔了他的獨活”,後麵還畫著個齜牙咧嘴的小人,旁邊標著“老栓罵罵咧咧澆水圖”。

周鶴叔湊過來看,指著某頁道:“你看你娘這性子,跟你一樣!雷老栓當年總說要跑,結果被你娘用‘獨活長勢’拿捏了一輩子,最後還說種藥比打獵踏實。”

林辰翻到後麵,見雷大叔的字跡:“我爹說,你娘是神醫,騙得他心甘情願。”後麵跟著行小字,“我娘說,當年若不是你娘攔著,我爹早把藥圃掀了——還是你娘厲害。”

沈念抱著兩本舊冊子跑去找周鶴叔:“周鶴叔!快講講當年的事!”老人被少年拽著胳膊,笑著往暖房走,聲音飄過來:“你娘當年啊,敢拿藥杵追著你爹打……”

林辰留在原地,手裡捏著那包雪蓮花,鼻尖縈繞著清冽的香。阿默靠在門框上,忽然道:“雷大叔說,你爹當年染布的缸,現在還在關外藥鋪後院,裡麵養著睡蓮,說等你去了,給你染塊新布。”

林辰抬頭,見阿默望著藥圃裡的新綠,眼神比平時柔和些。“他還說什麼?”

“說你娘當年總說,藥宗不是某個人的,是種藥人、製藥人、用藥人的,”阿默頓了頓,“說你現在做的,跟你娘當年一樣。”

林辰低頭看手裡的雪蓮花,忽然想起賬簿裡母親寫的“藥宗的根,在土裡,在人心裡”。他往藥圃走,沈念正纏著周鶴叔問“你娘怎麼治好了雷大叔他爹的腿”,老人的聲音帶著笑意:“哪是治腿,是你娘說‘再鬨就給你敷蓖麻子’,那老獵戶最怕蓖麻子……”

陽光落在新抽芽的當歸上,嫩紅的芽尖泛著光。林辰蹲下身,把雪蓮花小心地收進陶罐,又翻開那本炮製秘錄——裡麵夾著片乾枯的薰衣草,是母親手劄裡提過的“安神用,辰兒夜哭,塞枕頭下”。

他忽然明白,所謂傳承,從不是鎖在舊冊子裡的字,是周鶴叔記得母親畫的小圈圈,是雷大叔他爹種了一輩子的獨活,是阿默帶來的雪蓮花,是沈念捧著賬簿笑他哭鼻子時眼裡的光。

傍晚時,沈念舉著幅畫衝進暖房:“林辰哥!你看我畫的!”紙上是家宴,周鶴叔拄著柺杖,阿默站在馬旁,他自己抱著賬簿笑,林辰蹲在藥圃邊,旁邊畫著個笑眯眯的婦人,手裡舉著藥杵,旁邊標著“阿婉娘”。

林辰看著畫,忽然道:“去多拿些碗筷,”他看向阿默,“雷大叔那邊,托人送些新采的當歸過去,就說……謝他爹當年沒掀了藥圃。”

阿默點頭,轉身時嘴角帶著笑。沈念湊過來:“加我一個!我去寫紙條,告訴雷大叔你小時候把甘草當黃芪!”

“安分點。”林辰敲他腦袋,卻沒真生氣。暖房外,周鶴叔在教沈念認藥圃裡的幼苗,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林辰翻開母親的手劄,在最後一頁寫下:“藥圃的芽冒頭了,藍布還在,雪蓮花收好了。”他放下筆,看向窗外——沈念正被周鶴叔追著打,因為少年偷偷拔了株白術苗當“武器”。

風掠過藥圃,新抽的芽晃了晃,像在點頭。他忽然想起母親手劄裡的最後一句:“辰兒,藥會發芽,人會記得,這就夠了。”

夠了。林辰想。

他拿起那包雪蓮花,往周鶴叔的藥廬走——老人總說關節疼,正好用得上。沈唸的笑聲從藥圃傳來,混著周鶴叔的嗔怪,像浸了蜜的藥湯,暖得人心頭發軟。

夜裡,林辰坐在燈下,把母親的賬簿、炮製秘錄和自己的手劄放在一起。月光從窗欞鑽進來,落在“辰兒畫的藥神”那頁,歪扭的小人彷彿動了動。

他忽然想,或許父親當年染的月白布,母親穿的披風,雷大叔他爹種的獨活,還有沈念手裡的畫筆、阿默帶來的雪蓮花,都是藥宗的一部分。就像藥圃裡的芽,看似零散,紮了根,就連成了片。

窗外,蒲公英的種子乘著風飄遠了,像無數個小傘,帶著藥香,往不知名的地方去。林辰拿起筆,在自己的手劄上寫下:“今日,藥圃添了新苗。”

筆尖頓了頓,又添了句:“人也一樣。”

暖房外,沈念還在跟阿默炫耀那本賬簿,少年的聲音清亮:“你看你看,林辰哥小時候……”

林辰放下筆,聽著外麵的笑鬨聲,指尖撫過母親賬簿上的小圈圈,忽然笑了。

原來所謂傳承,從不是沉重的舊賬,是新抽的芽,是少年的笑,是有人記得你小時候把甘草當黃芪,還願意拿這事笑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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