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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438章 舊物牽出故人情,新苗連著遠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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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穀雨剛過,百草穀的藥圃像被施了肥,薄荷躥得齊膝高,紫蘇的紫葉在風裡翻湧,連角落裡的蒲公英都舉著毛茸茸的白球,惹得沈念總忍不住去吹。林辰蹲在田埂上,給新栽的川芎澆水,指尖剛觸到濕潤的泥土,就見周鶴叔背著個舊木箱,顫巍巍地從穀外回來。

“林辰,你看我找著啥了?”老人把木箱往石桌上一放,銅鎖鏽得掉渣,他用鑰匙捅了半天,才“哢噠”一聲開啟。箱子裡鋪著層褪色的藍布,上麵放著個巴掌大的木刻——是個胖娃娃抱著藥杵,眉眼雕得憨態可掬,底座刻著個“辰”字。

“這是……”林辰拿起木刻,指尖撫過娃娃的圓臉,突然想起母親賬簿裡的“抓週”記錄,“我周歲時抓週的木刻?”

“可不是嘛,”周鶴叔擦著汗笑,“當年你爹親手雕的,說要讓你一輩子跟藥杵打交道。後來藥宗出事,我把它埋在老槐樹下,要不是最近翻土種川芎,還找不著呢。”

沈念湊過來,捏著木刻的藥杵轉了轉:“哎?這藥杵能拆下來!”他一使勁,果然把木杵拔了出來,裡麵露出個捲成細條的紙,“有東西!”

林辰展開紙條,是父親的字跡,筆鋒比賬簿裡的張揚,帶著點戲謔:“辰兒,若你看到這紙條,該有我當年的歲數了。爹沒啥本事,就盼你像這木刻一樣,抱著藥杵,心裡踏實。對了,你娘藏了罐蜜餞在東廂房梁上,說是等你長到能夠著梁,就給你吃——彆告訴你娘是我說的。”

沈念眼睛一亮:“蜜餞!我們去找找!”

林辰捏著紙條,指尖有些發顫。他好像能看見父親刻木刻時的樣子,或許邊刻邊笑,說“這娃娃臉得再胖點,像阿婉”;看見母親偷偷藏蜜餞時的緊張,怕被他發現,又忍不住想讓他早點嘗到甜。

東廂房的梁積著層厚灰,沈念踩著阿默的肩膀往上夠,手在梁上摸了半天,果然掏出個陶罐。罐子封著蠟,開啟後,裡麵的蜜餞已經成了深褐色,卻還透著淡淡的青梅香。

“是青梅蜜餞!”沈念捏起一顆,小心翼翼地嘗了嘗,眼睛瞪得溜圓,“甜的!帶點酸,好好吃!”

林辰拿起一顆,放進嘴裡。甜味在舌尖漫開,混著青梅的微酸,像母親手劄裡寫的“辰兒愛吃酸,得少放糖”。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總踮著腳夠梁上的罐子,母親笑著拍他的屁股:“還長不高呢,等你比灶台高了再吃。”

周鶴叔看著蜜餞,歎了口氣:“你娘最會做這個,當年藥宗的孩子都愛搶著吃。有次你爹偷吃,被你娘追著用掃帚打,全藥宗的人都看著笑。”

阿默從外麵進來,手裡拿著封信:“影閣送來的,說是閣主給你的。”

林辰拆開信,字跡蒼勁,是影閣閣主的手筆:“聞你尋得舊物,想起你娘當年總說,蜜餞要留著給辰兒長個子。附上月白布一匹,是你爹當年沒染完的,或許你用得上。”

信末畫著個簡單的藥杵,像父親木刻上的那個。

沈念抱著陶罐,忽然道:“林辰哥,你爹和你叔叔,是不是沒那麼仇深似的?”

林辰望著窗外的藥圃,薄荷在風裡點頭。或許仇恨真的會隨時間淡去,留下的是藏在木刻、蜜餞、舊布裡的惦念,像藥圃裡的根,盤根錯節,卻都連著同一片土地。

“這布做件新褂子吧!”沈念舉著月白布在林辰身上比劃,“你總穿青布,換件月白的,肯定好看!”

林辰把布疊好,放進樟木箱:“先存著,等秋收了再說。”他拿起父親的木刻,放在案頭,正好對著母親的賬簿,“周鶴叔,您知道我爹後來去了哪裡嗎?”

老人搖了搖頭:“藥宗遭難後,就沒人見過他。有人說他去了江南染坊,有人說他尋你娘去了……但我總覺得,他沒走遠,說不定就在哪個地方看著你呢。”

林辰沒說話,拿起那罐蜜餞,往穀外的山神廟走。小時候生病,母親總帶他去廟裡拜拜,說“藥神會保佑辰兒”。廟不大,神像的漆掉了大半,卻還挺著肚子,像他木刻裡的胖娃娃。

他把蜜餞放在供桌上,對著神像輕聲說:“爹,娘,蜜餞很好吃。藥圃的苗長起來了,我能照顧好自己,也能照顧好穀裡的人。”

山風吹過廟門,“吱呀”作響,像有人在應。林辰笑了笑,轉身往回走——沈念還等著他教新的炮製手法,阿默說雷大叔從關外寄了新的針刀圖樣,周鶴叔的關節疼該換新藥了。

日子像藥圃裡的水,不疾不徐,卻滋養著每株新苗。

芒種那天,百草穀來了位客人,是江南百草堂的阿芷。小姑娘背著個大竹簍,裡麵裝著新收的陳皮,還有本厚厚的冊子——是她照著《針刀合璧圖譜》畫的病例,上麵記著誰用針刀治好了腰痛,誰喝了陳皮茶緩了咳嗽。

“林先生,您看我這冊子,”阿芷獻寶似的翻開,“秦伯說比他年輕時記得還清楚!對了,七皇子派人來說,要在京城建‘惠民藥局’,讓您去當總醫官呢!”

林辰笑著搖頭:“我不去,百草穀離不開人。”他拿起阿芷的病例,在某頁畫了個小圈圈,“這裡的‘艾灸時間’寫錯了,該是一炷香,不是半炷,改過來。”

阿芷吐了吐舌頭,趕緊改正:“那我讓彆人去?秦伯說京城的大夫都想學您的針刀術呢。”

“讓沈念去吧,”林辰看向正在藥圃裡追狐狸的少年,“他學得快,又能說會道,正好去教他們。”

沈念聽見自己的名字,跑過來問清緣由,臉瞬間漲紅:“我……我能行嗎?我怕教錯了人。”

“怕什麼,”林辰拍他的肩膀,“你帶本賬簿去,學不會就讓他們抄‘辰兒把甘草當黃芪’一百遍。”

“林辰哥!”沈念又氣又笑,卻把阿芷的病例抱在懷裡,“我去!保證把針刀術教好!”

周鶴叔看著少年的樣子,笑著說:“跟你娘年輕時一樣,嘴上逞強,心裡踏實。”

沈念出發去京城那天,穀裡的人都來送他。阿默給他備了匹好馬,周鶴叔塞了包黃精糕,林辰把父親的木刻放進他的行囊:“帶著這個,像帶著藥圃的根,走到哪都踏實。”

少年抱著木刻,眼圈紅紅的:“我會常回來的!你們要好好種藥,等我回來學新的炮製術!”

馬蹄聲漸遠,沈唸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儘頭。林辰站在穀口,望著遠山,阿默遞給他塊黃精糕:“他會好的。”

“我知道,”林辰咬了口糕,甜味混著藥香,“就像這藥圃,離了誰都能長,因為根紮得深。”

回到暖房,林辰翻開母親的賬簿,在最後一頁寫下:“沈念去京城了,帶著木刻,像帶著當年的辰兒。”他放下筆,拿起影閣閣主送的月白布,往周鶴叔的藥廬走——老人說想做件新衣裳,過幾日去山下趕廟會。

藥廬裡,周鶴叔正在翻曬金銀花,見了林辰,笑著說:“你看這花,去年的收了,今年的又開了,多好。”

林辰幫著把花攤開,陽光透過窗欞落在花瓣上,泛著細碎的光。他忽然覺得,所謂傳承,就是這樣:有人離開,有人留下,有人帶著木刻走向遠方,有人守著藥圃等著歸人,而那些藏在舊物裡的惦念,像金銀花的香,年年歲歲,從未散去。

夜裡,林辰坐在燈下,給沈念寫信。告訴他京城的“防風”和穀裡的不同,叮囑他教針刀術時要先講“藥心”,彆光顧著耍帥。寫著寫著,筆尖頓住,他想起父親紙條裡的“心裡踏實”,忽然明白,踏實不是守著舊物不動,是知道自己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

窗外的蒲公英又開了,絨球在月光下泛著銀白。林辰放下筆,走到藥圃邊,新栽的川芎已經抽出了嫩綠的葉。他想起母親賬簿裡的“今日栽川芎,辰兒在旁邊玩泥巴”,忽然笑了。

或許很多年後,會有個孩子指著川芎問:“這是什麼?”那時的沈念,或者沈唸的徒弟,會笑著說:“這是川芎,當年有個叫林辰的人,在這裡栽下第一株,旁邊還有個玩泥巴的胖娃娃。”

風掠過藥圃,葉尖的露珠滾落,砸在泥土裡,像極了當年那個胖娃娃的笑聲。

林辰轉身回房,案頭的木刻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彷彿在說:根在這裡,家在這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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