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439章 飛蓬藏露,舊痕新草共風吟
暖房裡的藥爐正溫著藥,咕嘟聲裡混著窗外隱約的蟲鳴。林辰剛把新曬的金銀花收進陶罐,就見沈唸的信從窗縫塞了進來,墨跡還帶著點潮意,顯然是剛寫好就派人送來的。
“林辰哥,京城的大夫笨得很,連‘透天涼’的針法都學不會,我罰他們抄了三遍你編的口訣,現在見了我就躲!”字跡歪歪扭扭的,末尾畫了個吐舌頭的小人,旁邊批註“還是穀裡好”。林辰笑著把信摺好,塞進賬簿的夾層裡——那裡已經攢了厚厚一遝,全是沈唸的嘮叨。
周鶴叔抱著個舊木箱進來,箱子上的銅鎖早鏽成了綠色。“你看我翻著啥了?”他開啟箱蓋,裡麵是堆泛黃的紙,上麵畫著些奇奇怪怪的草藥,“你娘當年畫的,說這叫‘異草圖譜’,可惜沒畫完。”
林辰拿起一張,紙上是株長著翅膀的草,旁邊寫著“飛蓬,可治驚悸,需伴晨露采之”。他指尖劃過紙麵,忽然想起小時候總纏著母親問:“飛蓬真的會飛嗎?”母親總笑著捏他的臉:“等你長大了,自己去尋。”
“這草我在關外見過,”阿默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裡還攥著把剛采的野菊,“去年跟著雷大叔追沙狼,在斷崖下見過,確實有小翅膀,風一吹就飄。”
周鶴叔眼睛一亮:“那正好!讓阿默帶你去采,把這圖譜補全了。”
林辰把圖譜小心收好,抬頭時看見阿默已經在磨針刀,刀刃在燈光下閃著冷光。“明早動身?”他問。阿默點頭,將磨好的針刀放進皮鞘:“關外夜露重,帶件厚些的衣裳。”
暖房外,影閣的人不知何時站在老槐樹下,見了林辰,遞過個油布包。“閣主說這個或許有用。”開啟一看,是張泛黃的地圖,上麵用硃砂標著處山穀,旁邊寫著“飛蓬生處”。林辰捏著地圖,忽然想起影閣閣主信裡的話:“你爹當年總說,藥草認主,心誠的人才能見著真容。”
次日清晨,林辰和阿默剛出穀,就見影閣的暗衛候在山道旁,手裡牽著兩匹黑馬。“閣主說這兩匹腳程快,關外不太平。”暗衛說完,遞過個水囊,“裡麵是蜜水,閣主說你小時候愛喝。”
阿默翻身上馬,揚鞭時忽然道:“聽說影閣閣主年輕時,總偷你孃的蜜餞吃。”林辰一愣,隨即笑了——難怪沈念總說影閣的蜜餞味道和穀裡的像,原來有這層淵源。
快到斷崖時,風突然大了起來,卷著沙礫打在臉上生疼。阿默勒住馬:“前麵就是斷崖,飛蓬長在背風的石縫裡。”他翻身下馬,從行囊裡掏出繩索,“我先下去探探。”
林辰按住他的手:“一起。”繩索剛固定好,就見崖底閃過道黑影,阿默眼神一凜:“是沙狼!”他解下背上的針刀,“你去采草,我來應付。”
林辰剛順著繩索往下滑了丈許,就聽見崖上響起兵刃相接的脆響。他低頭看,石縫裡果然有株草,葉片上的小翅膀正隨著風輕輕扇動,晨露在上麵滾來滾去,像綴著串水晶。他小心地把草采下,用濕布裹好,剛往上爬了兩步,就見阿默掉了下來——不是失足,是被沙狼撞得脫了手。
“阿默!”林辰伸手去撈,卻被他一把推開:“抓穩繩索!”阿默重重摔在崖底的碎石上,悶哼了一聲。林辰紅著眼爬下去,剛要去扶,就見沙狼齜著牙撲過來,獠牙上還沾著血。
他摸出腰間的針刀,卻被阿默拽住:“用這個!”是把短刀,刀鞘上刻著個“默”字。林辰握緊刀,看著撲來的沙狼,忽然想起母親圖譜上的話:“遇猛獸,心不慌則手不亂。”刀鋒劃過狼腹時,他聽見阿默在身後笑:“這纔像樣。”
處理好傷口,阿默靠在石壁上喘氣:“你孃的圖譜沒騙人,這飛蓬確實帶勁,聞著就清心。”林辰把草遞給他看,葉片上的翅膀還在動。“回去給周鶴叔看看,能不能入藥。”阿默說著,忽然咳嗽起來,手帕上沾了點血。
林辰皺眉:“早就說過讓你少用硬功,偏不聽。”阿默卻笑:“等把圖譜補全了,我就歇著。”
回程時,影閣的暗衛不知從哪冒出來,遞過個藥瓶:“閣主說阿默的舊傷得用這個。”林辰開啟一看,是瓶藥膏,氣味和母親當年配的一模一樣。他忽然明白,有些事不用明說,就像這藥膏裡的味道,藏著的都是沒說出口的惦念。
回到穀裡,周鶴叔見了飛蓬,樂得直搓手:“好小子!真給你找著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草放進琉璃瓶,“這可是寶貝,當年你娘找了三年都沒見著。”
暖房裡又開始飄起藥香,林辰在圖譜上補畫完飛蓬,忽然發現紙頁背麵有行小字,是母親的筆跡:“辰兒說要當藥仙,得讓他見遍天下草。”他指尖撫過那行字,忽然聽見沈唸的信又從窗縫塞了進來,這次的字跡更潦草:“林辰哥!我教會他們‘透天涼’了!要不要給你寄朵京城的牡丹?”
林辰笑著提筆回信,窗外的蟲鳴漸起,藥爐裡的咕嘟聲和著,像首沒譜的歌。阿默在整理針刀,周鶴叔在翻曬新采的草藥,老槐樹的影子落在賬簿上,晃晃悠悠的,像極了小時候母親搖著蒲扇的模樣。
他忽然想起影閣閣主信裡的最後一句:“藥草記著春秋,人記著念想,就夠了。”是啊,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