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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479章 清明雨潤田,藥幡引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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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草穀的清明總裹著層薄霧。細雨剛過,藥圃的泥土泛著油亮的黑,金緣紫菀的幼苗頂著水珠,像撒了把碎銀。林辰踩著濕軟的田埂往穀口走,手裡提著個竹籃,裡麵是新采的艾草和青團——按穀裡的規矩,清明要往孃的墳前擺些時新吃食,說“讓她也嘗嘗春天的味”。

“林先生,等等我!”小石頭舉著束野菊追上來,花瓣上還沾著雨絲,“周校長說,蘇先生最喜歡這花,樸素,卻開得精神。”

孃的墳就在老槐樹下,墓碑上沒刻名字,隻鑿了株紫菀花,是雷大叔當年親手雕的。這些年風吹雨打,花瓣的紋路越發清晰,像活的一樣。林辰把青團擺好,小石頭將野菊插在墳前的陶罐裡,細雨落在花瓣上,簌簌作響,像誰在輕輕說話。

“娘,今年的金緣紫菀長得好,”林辰蹲下身,指尖撫過墓碑上的花瓣,“書硯在西域收了徒弟,春杏的蘇婉堂也添了新夥計,小石頭他們認藥認得快,將來定能接好這擔子。”

小石頭趴在墳前,小聲說:“蘇先生,我學會炮製雪蓮了,林先生說我做得比去年好。等秋天,我給您送些曬乾的,泡茶喝。”

周鶴叔拄著柺杖來的時候,手裡提著個布包,裡麵是本新裝訂的《百草續錄》。“這是今年新添的方子,”老人把布包放在墳前,“有西域的冰絨花治燙傷,有江南的過江龍去濕熱,都是孩子們從各地學來的,算給你添個新念想。”

細雨漸漸停了,陽光從雲縫裡漏下來,照在墓碑上的紫菀花上,泛著溫潤的光。林辰忽然覺得,娘從未離開,她就藏在這藥圃的泥土裡,藏在孩子們認藥的聲音裡,藏在每株破土的新苗裡,以另一種方式,守著這穀,守著這些人。

往回走時,穀口的藥幡正被風掀起,青布上繡的“百草堂”三個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幡角纏著的回春藤抽出了新綠,像隻手,輕輕招引著遠方的人。

“那不是陳郎中嗎?”小石頭指著山道,隻見陳郎中被兩個藥童扶著,慢慢往穀裡走,春杏跟在後麵,手裡提著個木箱,“他們怎麼來了?”

林辰迎上去,才知陳郎中近來總咳,春杏不放心,硬拉著他來穀裡調理。“老了,不中用了,”陳郎中笑著擺手,咳得腰都彎了,“還是你娘當年說得對,醫者難自醫,得靠身邊人多照拂。”

暖房裡,林辰給陳郎中搭脈,孟書硯正往爐上燉藥,用的是新收的川貝和杏仁,還加了勺紫菀花蜜。“這方子是蘇先生留下的,”孟書硯說,“治久咳最靈,當年周校長咳了半載,就是靠它好的。”

陳郎中喝著藥,望著牆上的《百草圖譜》,忽然歎道:“婉妹啊婉妹,你看這滿牆的藥草,南的北的,東的西的,都聚在你這穀裡了,你要是能親眼瞧瞧,該多高興。”

正說著,雷大叔扛著捆新柴進來,沈三跟在後麵,手裡捧著個瓦罐:“這是玉泉河新釀的米酒,給陳先生補補身子。張奶奶說,當年蘇先生總誇這酒‘柔,不傷胃’。”

暖房裡頓時熱鬨起來。春杏給陳郎中捶背,小石頭纏著問江南的藥草,孟書硯翻出西域的雪蓮標本給眾人看,周鶴叔則和林辰說起編《全國藥草全誌》的事,說太醫院催了好幾回,得趕在秋收前定稿。

“得把蘇先生的批註都加進去,”林辰說,“她當年在醫案旁畫的小笑臉,寫的‘此方需加蜜’,都是要緊東西,不能漏了。”

周鶴叔點頭:“還得讓孩子們把各地的故事寫上,比如阿古拉說的雪蓮長在冰崖,春杏講的女徒弟用紫蘇救產婦,這些都比方子本身更金貴。”

陳郎中喝著米酒,聽著這些話,忽然紅了眼眶:“我這病啊,來穀裡看看就好了一半。你們這群孩子,把婉妹的心思揣得透透的——她當年走南闖北,不就是想讓這藥香裡多些人情味兒嗎?”

傍晚,夕陽把穀裡的藥圃染成了金紅色。陳郎中的咳嗽輕了些,正坐在廊下,看春杏教小石頭辨認剛采的蒲公英。孟書硯在整理藥櫃,沈三和雷大叔在灶房燉雞湯,藥香混著肉香,漫了滿穀。

林辰站在暖房門口,望著這一幕,忽然想起清明掃墓時的感覺——所謂歸處,從不是冰冷的墓碑,是有人記得你的好,有人接著走你未走完的路,有人在你曾守護的地方,把日子過得熱氣騰騰。

他轉身往案前走,想把今日的事記在《百草續錄》裡。剛提筆,就見小石頭跑進來,舉著片金緣紫菀的新葉:“林先生,你看,這葉上的紋路,多像蘇先生畫的笑臉。”

林辰低頭看去,葉脈果然彎彎繞繞,湊成個淺淺的笑。他忽然笑了,在本子上寫下:

“清明雨,潤新苗,故人歸,藥香繞。知蘇婉先生之願,不在碑石,而在人心;不在孤芳,而在眾香。此乃傳承之真意,亦吾輩之幸。”

窗外的藥幡又被風掀起,青布上的字獵獵作響,像在應和。遠處的老槐樹下,孃的墳前,野菊在晚風中輕輕搖晃,花瓣上的水珠滾落,砸在泥土裡,洇出一小片濕痕,像誰在點頭,又像誰在微笑。

百草穀的春天,就在這藥香和思念裡,慢慢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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