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480章 穀雨滋藥苗,遠信載情長
百草穀的穀雨總帶著股韌勁。雨絲不像清明時那般纏綿,倒像篩子篩下來的銀線,密密匝匝地打在藥圃的暖棚上,“劈啪”聲裡裹著泥土蘇醒的腥氣。林辰站在暖房的窗邊,看著金緣紫菀的幼苗在雨裡舒展葉片,新抽的枝芽泛著嫩紅,像被雨水洗得發亮的瑪瑙。
“林先生,有西域的信!”小石頭舉著封信衝進暖房,信紙邊角被雨打濕了些,字跡卻依舊清晰,“是阿古拉寫的,說他們的藥苗長得比去年高半尺!”
林辰接過信,指尖拂過洇濕的紙頁。阿古拉的漢字寫得還是有些歪扭,卻透著股認真勁兒:“穀裡的雪蓮種子發了芽,孩子們說像蘇先生的藥箱裡藏的精靈。分院長了新學生,會唱《藥草謠》,唱到‘紫菀花’時,都要朝南方鞠躬……”信末畫了個小小的太陽,旁邊寫著“等雨停,就去采冰絨花,寄給穀裡”。
“這孩子有心了。”周鶴叔湊過來看信,老花鏡滑到鼻尖上,“當年婉妹說西域的孩子認藥快,果然沒說錯。”老人從竹籃裡拿出串曬乾的金緣紫菀,“把這個給阿古拉寄回去,讓他摻在藥囊裡,就說穀裡的花,跟著信去看他們了。”
孟書硯正在整理剛到的藥材,聞言停下手裡的活:“學生再附張雪蓮培育圖,阿古拉總問澆水的分寸,畫出來他更明白。”他鋪開紙,筆鋒流暢地畫著暖棚的結構,旁邊注著“每日辰時澆水,量如掌心承露”,像極了娘醫案裡的細致批註。
沈念抱著疊新做的藥囊進來,每個囊口都縫著顆乾製的紫菀花籽。“給蘇婉堂的女孩子們寄些,”她把藥囊塞進郵包,“春杏說她們最近在學炮製薄荷,用這個裝著,能記著穀裡的味。”
雨漸漸小了,雷大叔扛著鋤頭往藥圃走,準備趁著土濕鬆鬆土。“沈三從玉泉河捎信了,”他抹了把臉上的雨珠,“說分號的回春藤爬滿了竹架,張奶奶帶著孩子們在藤下乘涼,教他們認藥草呢。”
暖房的門敞著,雨後的空氣帶著草木的清香湧進來,纏上案上的藥材。林辰望著窗外,藥圃的積水裡映著暖房的影子,像把藥香浸在了水裡,要順著玉泉河流到遠方去。
他忽然想起娘當年寫的《藥草記》,開篇就是“穀雨者,穀得雨而生也,藥亦如是”。現在看來,藥草要雨潤,人心也要情滋,就像阿古拉寄來的信,春杏捎來的訊息,張奶奶講的故事,都是滋養這百草穀的雨,讓傳承的根紮得更深,長得更旺。
“該給新苗施肥了。”林辰拿起竹籃,裡麵是發酵好的草木灰,混著些碾碎的紫菀花籽——這是娘當年傳下的法子,說“花籽肥田,來年花更旺”。
小石頭提著水壺跟在後麵,踩在積水裡,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也不在意。“林先生,阿古拉會收到花籽嗎?”他仰著臉問,水珠從發梢滴下來,“他說西域的雪化了,能種咱們的紫菀嗎?”
“能,”林辰蹲下身,往幼苗根部撒著肥,“隻要有心,在哪都能種出花來。就像蘇先生,當年在冰崖上能種雪蓮,在江南水鄉能種紫蘇,心到了,藥草就肯活。”
小石頭似懂非懂地點頭,學著林辰的樣子撒肥,小手笨拙地扒開泥土,把花籽埋得深深的:“那我把花籽埋深點,讓它們記得回家的路。”
暖房裡,孟書硯已經把信和圖譜包好,沈念往郵包裡塞了包新製的紫菀花蜜,周鶴叔則在包上係了根回春藤的新枝,說“讓遠方的人看看,穀裡的春天長什麼樣”。
雷大叔從藥圃回來,褲腳沾滿了泥,卻笑得滿臉褶子:“剛看見幾隻燕子落在藥架上,叼著泥呢,怕是要在暖房梁上做窩。”
“好兆頭啊,”周鶴叔捋著鬍子笑,“燕子戀家,這是把百草穀當自己家了。”
暮色漫進穀裡時,雨徹底停了。天邊掛著道淡淡的虹,把藥圃的暖棚染成了七色。林辰坐在暖房的爐邊,看著郵包被小心地捆在馬背上,準備明日一早送往驛站。馬夫是玉泉河來的,說會把包親手交給去西域的商隊,再捎回春杏和阿古拉的回信。
“等他們的信到了,咱們又能聽見新故事了。”林辰給爐裡添了塊柴,火光映著牆上孃的畫像,畫裡的她彷彿也在笑,看著這滿室的藥香,這往來的書信,這生生不息的春天。
他忽然覺得,這百草穀的故事,就像這穀雨時節的雨,下下停停,卻從未斷絕。每滴雨裡都藏著個故事,每陣風中都帶著封信,把藥香,把善意,把傳承,送到南北西東,讓更多人知道,有這麼個山穀,裡麵長著治百病的藥草,住著守初心的人,等著每個願意來聽故事、種藥草的遠客。
夜深時,暖房的燈還亮著。林辰翻開《百草續錄》,在阿古拉的名字旁畫了朵小小的紫菀,旁邊寫著:“穀雨,寄花籽於西域,盼其生根,如蘇婉先生之願,藥香無遠弗屆。”
窗外的月光透過水汽,在地上灑下片朦朧的銀輝。遠處的藥圃裡,新苗在夜露中輕輕搖晃,像在等待著遠方的訊息,也像在孕育著新的希望。
百草穀的春天,就在這雨潤風滋裡,慢慢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