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501章 薰風催藥香,初試製藥方
百草穀的初夏總帶著股潑辣的熱。日頭把藥圃的泥土曬得發燙,紫菀的葉片卻愈發油亮,邊緣的鋸齒在陽光下閃著光,像鍍了層金。林辰站在暖房門口,看著孟書硯教巴特爾炒藥,鐵鍋在灶上“滋滋”響,薄荷的清香混著煙火氣漫出來,嗆得少年們直打噴嚏,卻沒人肯挪開半步。
“火候到了就翻,”孟書硯用長柄鏟翻動著鍋裡的薄荷,葉片漸漸蜷縮,變成深綠色,“你蘇先生當年說,炒藥就像熬日子,急了生,慢了焦,得守著鍋看。”
巴特爾握著鏟子的手有些抖,額頭上的汗滴進鍋裡,濺起細小的油星。其其格站在旁邊,手裡拿著娘留下的《炮製要訣》,輕聲念:“薄荷炒至微黃,去其寒性,留其辛香……”少年的動作果然穩了些,鏟子翻動的頻率剛剛好。
周鶴叔坐在竹椅上,看著案上攤開的藥料:當歸切得薄片如紙,黃芪刨成細條似絲,甘草碾成粉末泛著白。“今天教你們做‘三鮮湯’的藥引,”老人拿起片當歸,“這味藥得用酒潤過再切,纔出味;黃芪要去根須,不然發苦。”
小石頭蹲在地上,把甘草末裝進紙袋,嘴裡唸叨著“一兩包,一兩包”,忽然抬頭問:“林先生,蘇先生也這麼一包一包分藥嗎?”
“分,”林辰笑著說,“她還會在紙袋上畫小圖,給不識字的人看——畫個咳嗽的人,就知道是治嗓子的;畫個怕冷的人,就知道是驅寒的。”他拿起張紙,畫了朵紫菀花,“你們看,這樣是不是比寫字明白?”
其其格眼睛一亮,立刻找了張紙,畫了片薄荷葉,旁邊畫個扇風的小人:“這樣……就知道是解暑的。”巴特爾也跟著畫,他畫的薄荷葉歪歪扭扭,卻把鋸齒畫得格外認真,像小刀子似的。
雷大叔從灶房端來盆綠豆湯,裡麵加了烏梅和冰糖,酸甘的滋味壓過了炒藥的燥。“沈三從玉泉河捎來的新烏梅,”他把湯碗遞給少年們,“張奶奶說,夏天喝這個最解膩,還讓問問,紫菀的花啥時候能收,分號的藥櫃等著補呢。”
“再有半月就差不多了,”林辰舀了勺湯,“到時候讓巴特爾和其其格跟著去收花,學學怎麼晾曬,怎麼分級。”
其其格捧著湯碗,忽然說:“我想……把紫菀花做成香囊,帶回西域。”她指著暖房牆上的藥囊,“像那個一樣,掛在牧民的帳篷裡,又香又能治病。”
“好主意,”周鶴叔點頭,“你蘇先生當年就做過,用紫菀花混著艾葉,說能防蚊蟲。”他起身從藥櫃裡取出包陳艾,“這是去年收的,你們先練練手,等新花下來了再做正經的。”
午後,日頭更烈了,藥圃的田埂上曬著剛收的薄荷,綠得發亮。林辰帶著少年們學“揉藥”——把曬乾的薄荷放在竹匾裡,用手掌輕輕揉搓,讓葉片與莖稈分離。“力道要勻,”他示範著,“太用力會碎,太輕了分不開,就像做事,得有耐心。”
巴特爾揉得最認真,竹匾裡的薄荷葉漸漸堆成小山,他忽然停下,指著遠處的穀口:“那是……阿古拉派來的人?”眾人望去,隻見兩個穿羊皮襖的牧民牽著馬站在穀口,正朝暖房揮手。
其其格手裡的竹匾“哐當”掉在地上,拔腿就往穀口跑,辮梢的紅繩像團火苗。巴特爾也跟了過去,腳步又快又急,炒藥時的沉穩全沒了。
林辰和周鶴叔相視而笑,跟著慢慢走過去。隻見牧民正給少年們遞包裹,裡麵是阿古拉捎的信,還有些西域的葡萄乾和乳酪。“阿古拉說……讓娃娃們好好學,”牧民操著生硬的漢語,“說百草穀的藥……比雪山的雪蓮還靈。”
其其格展開信,上麵畫著西域的藥田,紫菀的幼苗已經冒出綠芽,旁邊寫著“按林先生說的,留三寸間距”。巴特爾的信上畫著匹小馬,旁邊寫著“給你留的,回來騎”。
少年們的眼睛都亮了,把葡萄乾分給小石頭和藥童們,嘴裡說著“西域的甜”。其其格忽然想起什麼,跑回暖房,把做好的薄荷標本和畫的小圖都塞進牧民手裡:“給阿古拉……看我們學的。”
牧民接過標本,小心翼翼地放進懷裡,說:“阿古拉還說,等紫菀花開了,就來百草穀,跟林先生學炒藥。”
傍晚的風帶著涼意,藥圃的薄荷香更濃了。林辰看著少年們給牧民講暖房的標本、炒藥的火候、分藥的紙袋,忽然覺得,所謂傳承,不過是這樣:有人把種子帶出去,有人把新苗的訊息傳回來,像條看不見的線,一頭係著百草穀,一頭係著西域,係著江南,係著所有需要藥香的地方。
周鶴叔蹲在地上,給牧民講紫菀花的晾曬法子,老人的聲音混著少年們的笑,像首溫和的歌。灶房裡飄出烤餅的香,雷大叔在做西域的饢,說“讓老鄉嘗嘗穀裡的麵”。
入夜,暖房的燈亮著,其其格在給阿古拉回信,畫了暖房的炒藥鍋和竹匾裡的薄荷,旁邊寫著“我們會做三鮮湯的藥引了”。巴特爾在旁邊畫了匹奔跑的馬,上麵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他,一個是其其格,後麵跟著匹小馬,像在追趕什麼。
林辰翻開《百草續錄》,在新的一頁寫下:
“薰風催藥香,亦催歸心。西域的信來,帶著苗的訊息;穀裡的標本去,載著學的成果。此往彼來,便是傳承的模樣——不遠,不隔,像紫菀的根,在土裡悄悄連成片。”
窗外的紫菀苗在晚風裡輕輕搖,彷彿在應和。遠處的穀口,牧民的馬蹄聲漸漸遠去,卻把少年們的笑聲和藥香,都帶回了西域。百草穀的夏天,就這麼在熱辣的日頭裡,在往來的信裡,在少年們的盼裡,變得格外綿長,像炒藥時那股慢慢散開的香,能飄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