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615章 草原藤影逐風長
離開黑風崖,風裡的沙礫少了些,卻多了青草的氣息。林辰和阿竹沿著紅藤指引的方嚮往草原走——那些被牧民移栽的紅藤,在路邊長成了斷斷續續的綠籬,藤葉間偶爾掛著牧民係的紅布條,既是路標,也是平安符。
走了約莫三日,遠遠看見一片流動的白,像落在綠毯上的雲。“是阿古拉的羊群!”阿竹指著前方,眼睛亮得像草原的星。阿古拉是草原上的老牧民,也是林辰的舊識,十年前曾幫他在暴風雪裡找回走失的藤種。
漸近時,一個穿羊皮袍的老者迎了上來,臉上的皺紋裡嵌著陽光曬出的紅暈,正是阿古拉。他身後跟著個紮小辮的少年,是他的孫子巴圖,手裡牽著匹棗紅色的馬,馬背上馱著個藤編鞍韉,鞍邊掛著個藤製水囊,晃悠著發出“嘩啦”聲。
“林老哥,你可算來了!”阿古拉的笑聲比草原的風還爽朗,上來就攥住林辰的胳膊,掌心的老繭蹭得人發疼,“去年托巴特爾留的紅藤苗,我都備好了,就等你來看!”
跟著阿古拉往蒙古包走,腳下的草軟得像氈子,偶爾能看見幾叢“沙藤”——一種貼地生長的藤蔓,葉子圓滾滾的,能儲水,牧民們叫它“救命藤”,渴了掐片葉子就能擠出汁來喝。巴圖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麵,時不時彎腰摘片沙藤葉塞進嘴裡,嚼得津津有味。
“這孩子,跟他爹一個樣,打小就愛啃沙藤葉。”阿古拉笑著搖頭,“去年按你給的法子,把沙藤和苜蓿混種,牲畜吃了長得格外壯,過冬都沒掉膘。”
蒙古包前的空地上,搭著個奇特的藤架——用紅藤和沙藤纏繞而成,架子下晾著成串的奶疙瘩,用藤條串著,晶瑩剔透像白玉。阿古拉指著藤架:“這是‘雙藤架’,紅藤耐曬,沙藤保潮,搭在一起晾奶疙瘩,既不容易曬裂,又不容易發黴。”
進了蒙古包,林辰眼睛一亮。包內的氈毯邊緣,用紅藤線繡著草原狼的圖案,針腳細密,竟是南州藤繡的技法;牆角立著個藤編儲物箱,箱蓋用的是“魚鱗編”,密不透風,裡麵裝著風乾的肉乾,一點潮氣都沒沾;最巧的是掛在頂上的燈架,用三根紅藤彎成三角,吊著個藤製燈罩,晚上點起油燈,光透過藤紋在氈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草原的星。
“這些都是照著《七州藤譜》做的,”阿古拉遞過一碗奶茶,碗是藤製的,內壁光滑如瓷,“你看這碗,用沙藤的內皮打磨了七七四十九天,盛熱奶茶不燙手,盛冰酪不沾碗。”
林辰接過碗,指尖觸到藤碗的紋路,溫潤得像玉石。他想起編這本書時,總擔心草原上的人用不慣這些技法,如今看來,真正合用的技藝,就像沙藤的根,總能在陌生的土裡紮下去。
傍晚的草原美得讓人發怔,夕陽把草都染成了金紅色,遠處的羊群像撒落的珍珠。阿古拉殺了隻肥羊,架在紅藤編的烤架上烤,藤架的縫隙裡漏下火星,把羊肉烤得滋滋冒油,混著藤香,離老遠就能聞到。
巴圖蹲在旁邊,手裡拿著根紅藤條,有模有樣地給羊肉刷油。“林爺爺,我爹說,等我再長大點,就教我編你書上寫的‘走馬燈’,”他仰著臉,眼裡閃著光,“用紅藤做架子,沙藤做燈罩,晚上點亮了,能在氈上轉出羊群的影子。”
“好啊,”林辰摸了摸他的頭,“等你編好了,我把它畫進譜子裡。”
正說著,遠處傳來馬蹄聲,幾個牧民騎著馬趕來,手裡都提著藤編的物件:有裝奶酒的藤壺,有放針線的藤盒,還有個姑娘捧著個藤製的梳妝匣,匣子裡嵌著麵小銅鏡,邊框用紅藤繞成了花紋。
“這是我照著譜子編的,”姑娘有點害羞地把匣子遞過來,“您看……編得還行嗎?”
林辰開啟匣子,裡麵的隔層用沙藤編得整整齊齊,放著骨梳、銀釵,還有一小束乾花。“不光行,還很巧,”他指著匣底的“回紋結”,“這裡加了道暗釦,顛簸時不會掉東西,心思很細。”
姑孃的臉紅得像天邊的晚霞,高興地跑回去跟同伴說,帳篷外很快傳來一陣歡笑聲。阿古拉舉起藤碗,裡麵盛著奶酒:“林老哥,這杯敬你!你那本譜子,讓我們草原人的日子,就像這紅藤烤羊,越嚼越香!”
夜裡,躺在鋪著沙藤褥子的氈毯上,聽著外麵的風聲和遠處的馬頭琴聲,林辰翻開手稿。借著月光,他畫下那架雙藤架,旁邊寫:“紅藤引光,沙藤鎖潮,藤與草原,本是一家。”
巴圖的話在耳邊響著——“轉出羊群的影子”,他忽然覺得,這譜子從來不是死的文字,而是活的影子,能在七州的土地上,轉出無數個帶著煙火氣的日子。
第二天,阿古拉帶他們去看紅藤苗。苗圃在蒙古包後方的坡上,用沙藤編的籬笆圍著,裡麵的紅藤苗整整齊齊,葉子泛著嫩紅。“按你說的,隔三寸種一棵,埋藤種時摻了羊糞,澆的是晨露,”阿古拉蹲下身,輕輕撥開苗下的土,“你看這根須,都紮進沙裡了。”
林辰看著那些紮進沙礫裡的根須,纖細卻堅韌,忽然想起黑風崖的紅藤。原來無論在崖壁還是草原,藤的性子都是一樣的——不挑地方,給點土就能紮下去,給點風就能長起來。
離開草原時,阿古拉送了他們兩匹好馬,馬鞍都是藤製的,紅藤做骨架,沙藤做墊,巴圖還往林辰包裡塞了把沙藤編的小梳子,梳齒圓潤,帶著草木香。“林爺爺,您一定要來啊,等紅藤爬滿了蒙古包,我給您編個藤製的馬頭琴!”巴圖拉著他的衣角,捨不得撒手。
“一定來,”林辰彎腰抱了抱他,“等你編好了馬頭琴,我就來聽你拉曲子。”
馬隊走出很遠,回頭望去,阿古拉和巴圖還站在紅藤苗圃邊揮手,草原的風揚起他們的衣角,像兩株迎著風的紅藤。林辰摸了摸懷裡的小梳子,忽然明白,所謂“七州”,從來不是地圖上的界線,而是當紅藤的種子落在草原,當沙藤的技法走進氈房,當不同的草木在彼此的土地上紮根,那些看似遙遠的地方,就成了連在一起的家。
下一站,是中州。林辰勒住馬,望著東南方向,那裡的藤,該是另一種模樣了。藤杖敲擊馬鐙,發出清脆的響,像在應和心裡的期待——走得越遠,越懂這藤譜的分量,它裝的不是技藝,是七州人過日子的心思,是把日子過成詩的那份巧勁。
風從草原吹過,帶著紅藤和沙藤的氣息,也帶著遠方的期待,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