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655章 斷魂崖畔,舊影重疊
月光被斷魂崖的怪石切割成碎片,散落在三人肩頭。沈硯的小腿在急行中再次滲血,他卻咬著牙不吭聲,隻是將李雪遞來的布條纏得更緊些。崖壁上的風帶著股鐵鏽味,林辰說那是陳年血漬被風吹乾的氣息,十年前,這裡不知埋了多少冤魂。
“前麵就是祭壇。”林辰的竹杖指向崖頂一片平台,平台中央立著塊黑石,石上刻的蛇紋與噬心教令牌如出一轍,隻是規模更大,蛇眼處嵌著兩顆拳頭大的紅寶石,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光。
平台周圍站著十幾個黑袍人,個個氣息沉凝,比黑風嶺遇到的護法更勝一籌。他們圍著黑石站成圈,手裡都捧著個青銅碗,碗裡盛著暗紅色的液體,正隨著某種節奏輕輕晃動。
“是‘血祭’。”李雪壓低聲音,銀簪貼在掌心,傳來陣陣灼燙,“他們在用人血喚醒祭壇的力量,好讓心蠱發揮最大威力。”她摸了摸貼身的瓷瓶,裡麵的心蠱仍在衝撞,瓶身的符咒已泛起淡淡的黑氣,“再不想辦法,這瓶子快鎮不住它了。”
沈硯握緊短劍,指節泛白:“直接衝進去?”
“等等。”林辰按住他的肩,目光落在祭壇東側的陰影裡,那裡停著頂黑轎,轎簾緊閉,卻隱隱透出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轎子裡的應該就是噬心教教主,還有……無影閣的人也來了。”
陰影裡果然站著個穿黑衣的瘦高漢子,麵無表情地盯著祭壇,腰間佩著柄彎刀,刀鞘上刻著“無影”二字。他的手指在刀柄上輕叩,節奏竟與黑袍人晃動青銅碗的頻率完全一致。
“他們在配合。”林辰的竹杖在地上劃出三道痕,“沈硯從左側繞,用符火乾擾血祭;李雪去右側暗河入口,那裡是他們的退路,守住了就能斷其後路;我去會會那教主和無影閣的人。”
沈硯點頭,從懷裡摸出陸衍給的火摺子,又將幾張符咒纏在劍柄上——那是林辰教他的“爆符”,遇火即燃,能爆發出強烈的金光。李雪則往藥箱裡塞了把硫磺粉和數枚銀針,銀簪的蘭草紋已亮得像顆小太陽。
三人分頭行動時,祭壇上的黑袍人突然舉起青銅碗,將碗裡的血一飲而儘。黑石上的蛇紋瞬間亮起紅光,紅寶石的蛇眼射出兩道光柱,在空中交彙成一個血色漩渦,漩渦裡隱約浮現出無數扭曲的人臉,發出淒厲的尖嘯。
“開始了!”李雪的聲音帶著急促,她已摸到暗河入口的藤蔓後,那裡果然藏著兩個黑袍人,正守著一艘小船,“沈硯,動手!”
沈硯猛地擲出火摺子,火摺子在空中劃過弧線,點燃了他提前扔出的爆符。“轟”的一聲,金光炸開,黑袍人被晃得睜不開眼,血祭的節奏頓時亂了。黑石上的血色漩渦劇烈晃動,人臉們發出憤怒的咆哮。
“找死!”陰影裡的無影閣漢子拔刀出鞘,刀光如練,直劈沈硯。沈硯早有準備,短劍挽出個劍花,借著金光的掩護避開刀鋒,反手將一張爆符貼在對方刀鞘上——爆符遇金屬即燃,漢子的刀鞘頓時冒出火光,氣得他怒吼一聲,攻勢更猛。
祭壇中央的黑轎突然掀開轎簾,一個穿紫袍的老者走了出來。他須發皆白,臉上卻光滑如嬰孩,手裡拄著根蛇頭柺杖,柺杖上的蛇眼竟是活的,正吐著信子盯著林辰。
“林先生,十年不見,彆來無恙?”老者的聲音像淬了冰,“當年你毀了我半副心血,今日,該連本帶利還回來了。”
林辰的竹杖在地上頓了頓,杖頭的銅箍發出嗡鳴:“段長風,果然是你。十年前用瘟疫煉蠱的事,你還敢承認?”
被稱為段長風的老者冷笑一聲,蛇頭柺杖在地上敲了敲:“承認又如何?那些凡夫俗子,本就該成為我煉蠱的養料!倒是你,壞了我的好事,還殺了我那麼多教徒,今日,就讓你嘗嘗心蠱噬心的滋味!”
他舉起柺杖,蛇頭突然張開嘴,射出一道紅光,紅光在空中化作一隻血色巨蛇,張開獠牙撲向林辰。林辰的竹杖燃起金光,與巨蛇撞在一起,金光與紅光交織,發出刺耳的嘶鳴。
李雪趁機繞到祭壇後方,那裡的暗河入口處,兩個黑袍人正試圖將一艘載著木箱的小船推入水中。她揚手撒出硫磺粉,黑袍人被嗆得咳嗽不止,她趁機甩出銀針,精準地刺中兩人的穴位,兩人頓時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想跑?”李雪檢查木箱,裡麵裝著十幾個瓷瓶,每個瓶裡都蠕動著一隻心蠱,“果然提前準備了這麼多。”她將瓷瓶全部收進藥箱,又用石頭堵住暗河入口,“斷了你們的退路!”
祭壇上,沈硯與無影閣漢子鬥得難解難分。漢子的刀法狠辣刁鑽,招招不離要害,沈硯雖有傷在身,卻仗著身法靈活,短劍與對方的彎刀碰撞出串串火花。他瞅準一個破綻,將最後一張爆符拍在漢子後背,爆符炸開時,他趁機矮身,短劍直刺對方小腹——這是軍中搏殺的狠招,從不留情。
漢子沒想到他如此凶悍,倉促間避開要害,卻被劃傷了大腿,鮮血瞬間染紅了褲腿。“你找死!”漢子怒吼著拔刀,卻發現刀鞘已被爆符燒毀,刀柄燙手,竟握不住了。
沈硯乘勝追擊,短劍直指他咽喉,卻見漢子突然從袖中摸出枚黑色令牌,往地上一摔,令牌炸開股黑煙,等煙散去,人已沒了蹤影。“跑得倒快!”沈硯啐了一口,轉身支援林辰。
此時林辰與段長風的纏鬥已到白熱化。段長風的蛇頭柺杖不斷射出紅光,血色巨蛇越來越大,幾乎將整個祭壇籠罩。林辰的金光漸漸黯淡,肩頭的傷口滲出鮮血,滴在黑石上,竟被石上的蛇紋瞬間吸收,蛇眼的紅光更盛了。
“你的血,比那些凡夫俗子的好用多了!”段長風笑得猙獰,“用你的心頭血獻祭,我的心蠱就能大成,到時候,天下都是我的!”
他猛地催動柺杖,血色巨蛇張開巨口,咬向林辰的胸口。沈硯見狀,想也沒想就衝過去,用身體擋住林辰——巨蛇的獠牙狠狠咬在他的後背,劇痛瞬間傳遍全身,他卻死死抓住蛇牙,不讓它再往前寸進。
“沈硯!”李雪驚呼著衝過來,銀簪帶著蘭草紋的金光,狠狠刺向巨蛇的七寸。金光與紅光碰撞,巨蛇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化作無數血珠,散落一地。
段長風被金光反噬,踉蹌著後退,嘴角流出黑血:“蘭草簪……你是李家的丫頭!”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怨毒,“你外婆當年就用這破簪子傷了我,今日,我連你一起祭蠱!”
他從懷裡摸出個玉盒,開啟盒蓋,裡麵躺著一隻通體金黃的蟲子,長著九隻眼睛,正是心蠱的母蠱!“去吧!”他將母蠱往李雪身上一拋,母蠱在空中化作道金芒,直刺她的眉心。
李雪沒有躲閃,反而將貼身的瓷瓶開啟,裡麵的子蠱感應到母蠱的氣息,瘋狂地撞向瓶口。就在母蠱即將碰到李雪時,她突然將瓷瓶擲向母蠱——子母相認,母蠱下意識地停住,子蠱趁機從瓶口飛出,與母蠱纏在一起,互相撕咬起來。
“不可能!”段長風目瞪口呆,“子蠱怎麼會反噬母蠱?”
“因為它沾了我的血。”李雪的聲音冰冷,她的指尖不知何時被銀簪劃破,鮮血滴在纏鬥的蠱蟲上,“我外婆的蘭草蠱,本就是克你們噬心蠱的!”
子母蠱在她的血霧中痛苦掙紮,漸漸化作兩灘血水,滲入黑石的縫隙。段長風失去心蠱,氣息瞬間萎靡,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李雪,又看向林辰:“你們……你們毀了我的一切……”
林辰的竹杖直指他的咽喉:“十年前你害死的那些人,今日,該還債了。”
段長風突然慘笑起來,笑聲在崖間回蕩,帶著說不出的瘋狂:“債?我沒錯!是這世道錯了!他們愚昧無知,就該被我掌控!”他猛地抓起身邊一個黑袍人的青銅碗,將裡麵的血一飲而儘,身體竟開始膨脹,麵板裂開處露出密密麻麻的肉瘤,“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們陪葬!”
“是‘血爆’!”林辰臉色驟變,“他要引爆體內的蠱蟲,同歸於儘!”
他一把推開李雪和沈硯,自己則舉起竹杖,將全身靈力灌注其中,金光形成一個巨大的護罩,將段長風罩在裡麵。“快走!彆回頭!”
“師伯!”李雪淚流滿麵,想衝過去卻被沈硯死死拉住。
“轟隆——!”
一聲巨響,金光護罩劇烈膨脹,隨後炸開,碎石和血肉飛濺,段長風的身影在爆炸中化為灰燼。林辰被氣浪掀飛,重重摔在黑石旁,肩頭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襟。
“師伯!”李雪和沈硯衝過去,扶起林辰,他的臉色慘白,卻還在笑:“沒事……總算……了了……”
祭壇上的黑袍人早已作鳥獸散,隻剩下滿地狼藉和黑石上漸漸黯淡的蛇紋。沈硯的後背血肉模糊,李雪趕緊拿出七星草,嚼碎了敷在他的傷口上,又用銀針封住他的穴位,防止毒性擴散。
“彆睡……”她的聲音帶著顫抖,“沈硯,看著我,彆睡……”
沈硯艱難地睜開眼,扯出個笑容:“師姐……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林辰靠在黑石上,看著遠處漸漸亮起的天色,輕聲道:“天亮了……”
晨曦爬上斷魂崖時,官差們終於趕到,陸衍帶著醫隊緊隨其後。看到祭壇上的慘狀,陸衍歎了口氣,趕緊上前為林辰和沈硯處理傷口。
“段長風死了,心蠱也毀了,”陸衍一邊給沈硯包紮,一邊道,“噬心教的根基算是斷了,但無影閣的人跑了,以後怕是還有麻煩。”
李雪撿起地上一塊蛇頭柺杖的碎片,碎片上的蛇眼紅寶石還在閃爍,她忽然想起段長風的話,想起外婆的蘭草簪,十年前的迷霧,似乎終於散去了一角。
“不管有什麼麻煩,”她看著沈硯和林辰,眼裡重新燃起光,“我們都能應付。”
沈硯笑著點頭,後背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些。林辰的竹杖在地上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輕響,像是在讚同,又像是在眺望遠方。
遠處的山坳裡,傳來村民們的雞鳴,清脆而嘹亮,穿透了斷魂崖的血腥氣,帶著新生的希望。李雪知道,這場仗他們打贏了,但前路依舊漫長,江湖險惡,邪祟未絕,他們的腳步,不能停下。
但隻要身邊有彼此,有手中的針、劍和竹杖,有心頭的信念,再遠的路,再難的坎,都能一步步踏過去。
就像這斷魂崖的晨光,再濃的黑暗,也終會被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