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673章 雪域茶語,舊識新途
馬車碾過最後一片積雪,進入雪域邊界的小鎮時,陽光正好。鎮上的木屋頂著厚厚的雪簷,簷下掛著一串串紅得發亮的枸杞和乾辣椒,空氣裡飄著酥油茶的鹹香。
李雪掀開車簾,看著路邊穿著藏袍的孩童追逐嬉鬨,眼裡漾起笑意:“這裡的雪比中原的軟多了。”
沈硯正對著一本泛黃的《雪域草藥誌》比對路邊的植物,聞言抬頭:“軟?等你踩進沒過膝蓋的雪堆就知道了。”他指著不遠處山坡上的幾叢紫花,“看,是藏邊龍膽,書上說能治風濕,比中原的龍膽藥效烈三倍。”
林辰拄著竹杖站在一家茶館門口,抬頭望著門楣上“雪域茶舍”四個蒼勁的字,回頭笑道:“進去歇歇腳吧,我約了位故人在此相見。”
茶舍裡暖意融融,爐火燒得正旺,銅壺裡的酥油茶咕嘟作響。老闆是個麵板黝黑的藏族漢子,見他們進來,笑著用生硬的漢話招呼:“客人裡麵坐,酥油茶要甜的還是鹹的?”
“各來一壺。”林辰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角落裡一個穿灰色僧袍的僧人身上。那僧人背對著他們,正在專注地用小碾子碾著茶葉,動作緩慢而虔誠。
沈硯剛端起鹹酥油茶喝了一口,就被那股濃鬱的奶腥味嗆得咳嗽起來:“這味道……比藥還衝。”
李雪笑著遞過一塊奶渣糕:“配著這個吃,就不覺得腥了。”
正說著,角落裡的僧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清臒的臉,眉眼間帶著幾分悲憫。他看到林辰,雙手合十行禮:“林居士,彆來無恙。”
“戒忍大師。”林辰起身回禮,“多年不見,您還是老樣子。”
戒忍大師笑了笑,目光落在沈硯和李雪身上:“這兩位是?”
“晚輩沈硯、李雪。”兩人連忙起身見禮。
“好孩子。”戒忍大師示意他們坐下,指了指桌上的茶碾,“剛收的雪茶,嘗嘗?”他將碾好的茶葉倒進蓋碗,用沸水衝泡,茶湯呈淡淡的琥珀色,香氣清冽如雪山融水。
李雪抿了一口,隻覺得一股清涼從舌尖直竄心底,之前喝酥油茶的膩味瞬間消散:“好茶!比江南的雨前龍井多了股清冽氣。”
戒忍大師撫掌笑道:“李姑娘懂茶。這雪茶長在海拔三千米的崖壁上,每年隻有雪化後的半個月能采,采下來還要用鬆木火慢慢烘,急不得。”他話鋒一轉,看向林辰,“居士這次來雪域,是為了血蠱的事?”
林辰點頭:“聽說近日常有中原商人來此收購‘子母蠱’,說是能治頑疾,我總覺得不對勁。”
“何止不對勁。”戒忍大師的臉色沉了下來,“那些商人根本不懂蠱術,隻知道子母蠱能‘移病’,卻不知施蠱者稍有不慎,就會讓受蠱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前幾日,山腳下就有個牧民,為了給兒子治癲病,買了對子母蠱,結果兒子的病沒好,自己倒成了蠱蟲的養料,死狀淒慘。”
沈硯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又是無影閣的人在搞鬼?”
“不是。”戒忍大師搖頭,“是個叫‘百草堂’的中原藥鋪,老闆姓胡,據說以前是無影閣的藥師,叛出後就來雪域打著‘治病救人’的幌子賣蠱。”他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這是我們查到的地址,就在鎮子西頭的廢棄驛站。”
李雪接過紙條,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股陰森氣:“賣蠱比賣藥利潤高得多,他們是把人命當生意做!”
“明日我去會會這個胡老闆。”沈硯起身就要往外走,被林辰按住。
“不急。”林辰看向戒忍大師,“大師可知這胡老闆的底細?”
“聽說他手裡有本《蠱經》,是當年從無影閣偷出來的,裡麵記載了三十多種害人的蠱術。”戒忍大師歎了口氣,“他還勾結了鎮上的地痞,誰敢揭發就給誰下‘癢蠱’,讓人生不如死。”
李雪皺眉:“癢蠱?”
“一種鑽進麵板裡的細蟲,白天蟄伏,夜裡就啃食血肉,讓人癢到想用刀刮肉。”戒忍大師的聲音帶著痛心,“上個月有個老阿媽隻是說了句‘賣蠱喪天良’,就中了招,最後……”他沒再說下去,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沈硯的拳頭在桌下攥得發白:“這群畜生!”
“彆衝動。”林辰喝了口雪茶,目光沉靜,“胡老闆既然敢在雪域立足,肯定有依仗。我們先摸清他的路數,再動手不遲。”
夜裡,三人住在茶舍後院的客房。沈硯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披衣起身,想去廢棄驛站探探虛實。剛走到院門口,就見李雪提著藥箱從外麵回來,身上還沾著雪。
“你去哪了?”沈硯驚訝道。
“給鎮上的阿佳送藥。”李雪擦了擦額頭的汗,“她兒子中了風寒,發起高燒,家裡隻有些酥油,根本不管用。”她開啟藥箱,裡麵的退燒藥少了大半,“順便打聽了下胡老闆,聽說他每週三都會去山腳下的黑市收‘活蠱’,明天就是週三。”
“黑市?”
“嗯,藏在廢棄的碉樓裡,隻有持特定令牌的人才能進。”李雪從藥箱底層拿出塊臟兮兮的木牌,上麵刻著個扭曲的“蠱”字,“這是阿佳的丈夫給的,他上個月被迫給胡老闆送過貨,說憑這個能混進去。”
沈硯接過木牌,指尖觸到上麵冰冷的刻痕,心裡一陣發寒:“明天我去黑市,你們留在鎮上接應。”
“我跟你一起去。”李雪語氣堅定,“我懂蠱藥,萬一你中了招,我還能應急。”
兩人爭執間,林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都去。”他手裡拿著一張繪製精細的碉樓地圖,“戒忍大師剛送來的,黑市的入口在碉樓三層的暗門。沈硯扮成賣藥的,李雪扮成你的夥計,我去跟胡老闆‘談生意’,引開他的注意力。”
次日清晨,山腳下的碉樓被薄霧籠罩,透著股詭異的寂靜。沈硯穿著件打滿補丁的藏袍,背著個鼓鼓囊囊的藥簍,李雪則低著頭,跟在他身後,兩人手裡都捏著那塊“蠱”字木牌。
碉樓門口守著兩個挎刀的壯漢,檢查過木牌後,麵無表情地放行。裡麵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混合了血腥和草藥的怪味。幾十個黑衣人聚在大廳裡,有的在交易裝著活蟲的陶罐,有的在低聲交談,眼神都透著股狠戾。
“看,胡老闆在那邊。”李雪用眼角的餘光示意沈硯看角落裡的一個胖子。那胖子穿著件不合時宜的錦袍,正用銀簽挑著一隻通體碧綠的蟲子,對身邊的人笑道:“這隻‘翡翠蠱’,能讓美人對你言聽計從,誰要?”
周圍立刻響起一陣鬨笑。
沈硯壓低聲音:“真惡心。”他假裝整理藥簍,悄悄將一包硫磺粉塞進袖口——這是李雪特意調製的,能驅避大多數蠱蟲。
就在這時,林辰拄著竹杖走了進來,錦袍老闆立刻迎上去,滿臉堆笑:“這位先生看著麵生,是來買蠱還是賣蠱?”
“我聽說你有‘子母蠱’?”林辰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胡老闆耳中。
胡老闆眼睛一亮,引著林辰往內室走:“先生是懂行的!裡麵請,我這剛到一批極品子母蠱,能移走十年的舊疾!”
沈硯和李雪對視一眼,趁機溜到大廳西側的樓梯口,按地圖所示,三層暗門就在樓梯轉角的磚縫裡。李雪掏出一根細針,輕輕插進磚縫,果然聽到“哢噠”一聲輕響,一塊青磚彈了出來,露出後麵的通道。
通道裡比大廳更暗,牆壁上掛著十幾個陶罐,裡麵隱約有蟲鳴傳出。走到儘頭,是一間密室,地上躺著個昏迷的少年,手腕上插著根細管,管的另一頭連著個陶罐,罐裡的蟲子正貪婪地吮吸著少年的血液。
“是‘吸血蠱’!”李雪的聲音帶著憤怒,“他們用活人養蠱!”
沈硯咬牙切齒,正想動手,卻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兩人趕緊躲進密室的櫃子裡,透過縫隙看到胡老闆和林辰走了進來。
“先生您看,這就是我養的‘血玉蠱’,用活人精血餵了三年,能解百毒。”胡老闆得意地拍著那個裝著吸血蠱的陶罐,“隻要您出得起價錢,不僅蠱蟲給您,這養蠱的法子也一並教給您。”
林辰的聲音帶著寒意:“用活人養蠱,就不怕遭報應?”
“報應?”胡老闆嗤笑,“我從無影閣出來那天就不信報應了!您要是不敢要,我可就賣給羅刹國的人了,他們昨天還來問過價。”
“羅刹國?”林辰的聲音陡然轉厲,“你敢勾結外敵?”
“什麼勾結,各取所需罷了。”胡老闆似乎察覺到不對,手悄悄摸向腰間的蠱罐,“先生要是不買,就請回吧!”
“晚了!”林辰竹杖一頓,金光乍現,將密室的門死死封住,“胡老闆,你的‘生意’,今天該關門了!”
胡老闆臉色大變,猛地將手中的陶罐砸向林辰,罐子裡的吸血蠱如潮水般湧出。沈硯和李雪立刻從櫃子裡衝出,李雪揚手撒出硫磺粉,蠱蟲遇粉紛紛落地抽搐。沈硯則拔劍指向胡老闆:“束手就擒吧!”
胡老闆見狀,從懷裡掏出個黑色瓷瓶,拔開塞子就想往地上倒。李雪眼疾手快,將一包藥粉扔了過去,正好落在瓷瓶裡——那是她特製的“破蠱散”,專克各類蠱蟲。
“你!”胡老闆看著瓷瓶裡冒起的黑煙,氣得渾身發抖,轉身就想從密道逃跑,卻被林辰一杖打翻在地。
沈硯上前將他捆住,李雪則趕緊去解那個昏迷的少年,往他嘴裡餵了顆解毒丹。少年緩緩睜開眼,虛弱地說:“我……我是來尋我爹的,他說要來這裡買解藥……”
“你爹呢?”李雪追問。
少年的眼淚掉了下來:“他們說……說我爹中了‘蝕骨蠱’,已經……已經化成膿水了……”
密室裡一片死寂。沈硯一腳踹在胡老闆身上:“畜生!你手上還有多少條人命?!”
胡老闆被打得吐血,卻依舊嘴硬:“我隻是個商人,買主願意買,我就賣,關我屁事!”
“關你屁事?”林辰的聲音冷得像雪域的冰,“這些年被你害死的人,今天就讓你一一償還!”他竹杖輕點,金光如網般罩住胡老闆,“這是‘鎖魂杖’,專鎖作惡者的魂魄,你就在這裡慢慢懺悔吧!”
胡老闆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在金光中漸漸變得透明,最後化作一縷黑煙,被竹杖吸收。
處理完黑市的殘餘勢力,三人回到茶舍時,戒忍大師正在煮新采的雪茶。茶湯依舊清冽,李雪卻品出了幾分苦澀。
“彆難過。”戒忍大師遞給她一塊雪茶糕,“世間惡事難絕,但隻要有人肯站出來,就總有光透進來。”
沈硯望著窗外漸漸放晴的天空,忽然道:“師姐,等回去了,我們在藥圃裡種些雪茶吧,就種在最顯眼的地方。”
李雪笑著點頭:“好,再立塊牌子,寫上‘以茶清心,以蠱害人者,天必誅之’!”
林辰看著兩個年輕人的身影,眼裡露出欣慰的笑意,端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雪域的風穿過茶舍的窗欞,帶著雪茶的清香,也帶著新生的希望,遠遠地飄向了中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