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831章 夏木蔭蔭處,情愫暗滋生
小滿過後,日頭一天比一天烈,村頭的老槐樹卻長得愈發茂盛,濃密的枝葉像把巨傘,遮住了半條街的陰涼。藥鋪門口擺著兩排竹凳,常有村民坐在這兒聊天,等著蘇文軒看完診,順便討杯用迎春花泡的涼茶,清清爽爽的,能驅散午後的暑氣。
青禾正蹲在藥鋪院裡翻曬草藥,陽光透過葡萄架的縫隙落在她身上,給她水綠色的布裙鍍上層金邊。她手裡拿著個小竹耙,輕輕撥動著攤開的紫蘇葉,動作輕柔得像在嗬護什麼珍寶。
“青禾姐姐,你看我編的藥籃!”阿木背著個新竹籃跑進來,籃沿上編著圈細小的花紋,像極了院牆邊纏繞的牽牛花,“你上次說要個能裝銀針的,我特意留了個小格子。”
青禾抬起頭,臉上沾了點草藥的碎屑,眼睛卻亮得像浸了水的黑曜石。她接過竹籃,指尖拂過那些精巧的花紋,嘴角彎起溫柔的弧度:“真好看,比我在蘇州府見過的還精緻。謝謝你,阿木。”
阿木被她誇得臉一紅,撓著頭往後退了兩步,撞在門框上,引得正在碾藥的晚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阿木弟弟,”晚晴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你這是想把青禾姐姐的竹籃搶過來當寶貝嗎?”
阿木的臉更紅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就是想讓青禾姐姐用著方便。”說完,轉身就往外跑,卻在門口撞到了剛回來的蘇文軒,藥簍裡的草藥撒了一地。
“毛躁的性子。”蘇文軒笑著彎腰撿草藥,眼裡卻帶著縱容。他這陣子常帶著晚晴去鄰村出診,晚晴的針灸術越發熟練,已經能獨當一麵,倒是阿木,不知從何時起,總愛往藥鋪跑,一來就盯著青禾轉,那點小心思,村裡誰都看得出來。
青禾也幫著撿草藥,指尖不小心碰到蘇文軒的手,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她來村裡也有月餘,起初總覺得北方的村莊粗糲,不如蘇州府雅緻,可日子久了,卻愛上了這裡的實在——張婆婆會偷偷給她塞塊糖,李嬸總喊她去家裡吃剛蒸的饅頭,連王大爺家的小寶,都知道把最甜的野果留給她。
尤其是阿木,那個總愛臉紅的少年,會記得她隨口說的每句話。她說喜歡牽牛花,第二天院牆邊就多了幾株剛栽的幼苗;她說曬草藥的竹匾不夠用,沒過兩天,阿木就編了三個新的送來,上麵還刻著她的名字。
“青禾,”蘇文軒把撿好的草藥放進簍裡,“下午我要去後山采‘夏枯草’,你要不要一起去?這草藥北方長得旺,你正好認認。”
青禾趕緊點頭:“好啊,我正想看看北方的草藥和江南的有啥不同。”她轉身想回屋拿藥簍,卻被晚晴拉住了。
“表哥帶著你去,我就不去了。”晚晴擠了擠眼睛,笑得促狹,“我得留在藥鋪,看看阿木弟弟會不會再來送‘驚喜’。”
青禾的臉又紅了,跺了跺腳,拎著藥簍跟著蘇文軒往後山走。山路兩旁的草木長得正盛,蟬鳴此起彼伏,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文軒走在前麵,時不時撥開擋路的荊棘,青禾跟在後麵,看著他寬厚的背影,心裡竟有些異樣的悸動。
“你看這株夏枯草,”蘇文軒蹲下身,指著一叢紫色的小花,“穗狀花序,葉片呈披針形,能清肝瀉火,治夏天的頭疼最管用。”他摘下一朵花遞給青禾,“聞聞,有股淡淡的清香。”
青禾接過花,放在鼻尖輕嗅,果然有股清爽的香氣,像雨後的青草地。她看著蘇文軒專注的側臉,陽光在他睫毛上跳躍,突然覺得,這位表哥雖然經曆過磨難,身上卻有種溫潤的力量,讓人覺得踏實。
兩人采了滿滿一簍夏枯草,往回走時,青禾不小心被石頭絆了一下,蘇文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的手正好按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穩的心跳,兩人都愣了一下,隨即像觸電似的分開。
“謝……謝謝表哥。”青禾低著頭,聲音細若蚊吟。
蘇文軒也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山路滑,當心些。”
回到村裡時,夕陽正染紅半邊天,藥鋪門口的竹凳上坐滿了人。阿木果然在,正幫晚晴給村民們分涼茶,看到青禾回來,眼睛一亮,剛想走過去,卻看到她和蘇文軒一起從山上下來,手裡還拿著朵紫色的小花,腳步頓時頓住了。
晚晴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悄悄捅了捅阿木:“傻站著乾啥?青禾姐姐采了新草藥,快去幫忙曬曬啊。”
阿木這纔回過神,趕緊跑過去,接過青禾手裡的藥簍,悶頭往院裡走。青禾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有些發慌,想解釋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晚飯是在張婆婆家吃的,張婆婆蒸了新收的麥飯,拌著蒜泥和香油,香得人直流口水。晚晴故意把青禾和阿木安排坐在一起,自己則坐在蘇文軒旁邊,一個勁兒地給他們夾菜。
“阿木,多吃點,看你瘦的。”晚晴把塊紅燒肉夾到阿木碗裡,“以後多來藥鋪幫忙,青禾姐姐一個人曬草藥多累啊。”
阿木紅著臉,把肉夾給青禾:“青禾姐姐吃。”
青禾也紅著臉,又把肉夾了回去:“你吃吧,你乾活辛苦。”
兩人推來推去,引得大家都笑了。張婆婆看著他們,眼裡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年輕真好啊,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跟老頭子也這樣,一句話能臉紅半天。”
蘇文軒看著這一幕,心裡突然有些羨慕。他經曆過家破人亡的痛苦,早已把心思都放在藥鋪和村民身上,從未想過兒女情長,可看著青禾和阿木之間那點懵懂的情愫,竟覺得有些溫暖。
晚飯後,阿木幫著送碗筷,青禾跟在後麵,走到院門口時,她突然輕聲說:“阿木,下午在山上,表哥隻是扶了我一下,那朵花……是他給我認草藥的。”
阿木愣了愣,隨即撓著頭笑了:“我知道,青禾姐姐。”他從兜裡掏出個用草編的小螞蚱,遞到青禾手裡,“給你玩,我編了一下午。”
青禾接過螞蚱,草葉編得栩栩如生,還能活動翅膀。她看著阿木憨厚的笑臉,心裡的慌亂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甜甜的暖意。
回到藥鋪,晚晴正坐在葡萄架下納鞋底,看到青禾回來,笑著問:“跟阿木弟弟解釋清楚了?”
青禾點點頭,坐在她身邊,拿起另一雙鞋底:“我幫你納吧。”
晚晴打趣道:“喲,這就開始為未來的‘弟媳’做準備了?”
青禾的臉又紅了,卻沒反駁,隻是低頭認真地納著鞋底,針腳細密,像她此刻的心思。
蘇文軒坐在櫃台後整理藥方,聽著院裡的笑語,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窗外的月光透過葡萄葉灑進來,落在攤開的醫書上,也落在他溫和的臉上。他知道,這個夏天,除了草藥的清香,似乎還有些彆的什麼,正在悄悄生長,像院牆邊的牽牛花,無聲無息,卻充滿了生機。
晚風穿過藥鋪,帶來夏夜裡特有的溫熱氣息,也帶來遠處稻田裡的蛙鳴。蘇文軒放下筆,看著窗外的月光,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平靜,溫暖,有希望,還有身邊這些可愛的人,讓他覺得,所有的苦難都沒有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