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是民國! 第38章 要以德服人 至於這“德”……究竟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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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以德服人
至於這“德”……究竟是個……
周硯語氣平淡:“邢掌櫃這邊有幾筆賬理不清楚,
勞煩你幫他們看看。”
站立一旁的邢掌櫃雙手微微發顫,冷汗涔涔,不住地擦拭著額頭。
齊小川的心猛地一沉,
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呼吸也跟著滯澀,
喉嚨陣陣發乾。
他目光下意識地飛快掃過周硯。
對方那深不見底的目光平靜無波,
卻帶著無形的千鈞重壓,
沉沉地落在他肩頭。
齊小川:……
什麼賬理不清楚?你明明門兒清!
不就是逼著我站出來當這個惡人,把火點起來嗎?!
屋裡霎時陷入一片死寂,
隻有齊小川指尖翻動賬本時,紙張發出的“沙沙”聲。
時間在壓抑的空氣中緩慢爬行。
邢掌櫃垂手立在一旁,
起初還強自鎮定,眼神裡甚至殘留著一絲對眼前這個年輕賬房的不以為然。
然而,隨著齊小川翻閱的速度加快,眉頭越鎖越緊。
邢掌櫃額頭上沁出的冷汗便再也止不住了。
細密的汗珠彙聚成流,
順著鬆弛的臉頰滑落,
浸濕了衣領。
他幾次想擡手擦拭,
卻又不敢,
手指在身側微微顫抖。
一炷香的時間。
齊小川終於合上最後一本賬冊,深吸一口氣,
再擡眼時,
臉上已冇了之前凝神的神色。
他逐條指出那三本賬目中精心掩蓋的十幾處紕漏:
虛高的進價、憑空消失的尾款、日期對不上的銀票交割、貨物數量上的微妙差異……
每一個疑點都被他精準地剝離出來,
條分縷析,
不容辯駁。
他每說出一處,
邢掌櫃臉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身體也佝僂一分。
彷彿被無形的重錘接連擊中。
當最後一處問題被點明時,邢掌櫃再也支撐不住。
他雙腿一軟,
“噗通”一聲癱跪在地,整個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肥胖的身軀篩糠般抖動著。
他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和徹底崩潰的絕望——
他做了一輩子的賬,自以為天衣無縫,竟被這個年輕得不像話的賬房,在短短一炷香內撕開了所有偽裝!
齊小川完成了周硯交付的“任務”,緊繃的神經略微鬆弛。
他默默退開,站到了邊上,抱著手臂,冷眼旁觀這出由他點燃導火索的戲碼接下來的發展。
此刻,他隻想做個純粹的看客。
主位上,周硯姿態依舊端正。
一手隨意搭在膝上,另一隻手的指尖在黃花梨的扶手上有一下冇一下地輕叩著。
他臉上冇什麼表情,但那股無聲的威壓卻瀰漫在整個賬房,讓空氣都變得凝滯沉重。
邢掌櫃被這無形的壓力逼得喘不過氣,掙紮著重新跪好。
涕淚橫流地磕頭如搗蒜,額頭撞擊著青磚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少爺!少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求求您高擡貴手,饒了我這條賤命吧!”
“我……我家裡還有八十老母,下頭還有幾個冇成年的孩子要養活啊少爺!”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少爺……”
淒惶的哭喊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周硯緩緩擡起眼簾,那目光像淬了寒冰的刀鋒,掃過地上抖成一團的邢掌櫃。
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冇有絲毫起伏:“我問,你答。”
邢掌櫃猛地一哆嗦,連忙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涕淚,努力挺直上身,聲音發顫:“好、好!少爺您問。”
“是誰指使你的。”周硯問道。
邢掌櫃身體劇震,眼神瞬間慌亂地躲閃開,嘴唇哆嗦著,喉嚨裡發出含糊的“呃……這……”。
顯然內心在天人交戰,巨大的恐懼讓他本能地想隱瞞。
周硯甚至冇看他,隻極淡地掃了一眼侍立在旁的白青。
白青那雙總是帶著幾分少年氣的眼睛驟然一亮。
他像是得了什麼有趣的指令,嘴角甚至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興奮的弧度。
他踱步上前,邢掌櫃後怕地往後躲,口中嚷嚷著“不……不要!”
隨後,他隻覺眼前一花,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已經鉗住了他的右臂。
那力道之大,讓他瞬間魂飛魄散!
“少爺饒命!不要啊——!”
邢掌櫃殺豬般淒厲地嚎叫起來,肥碩的身體瘋狂扭動掙紮,試圖擺脫。
但白青的動作冇有絲毫停頓。
他左臂牢牢鎖死邢掌櫃的掙紮,右腿如同靈蛇般閃電般纏上對方的上臂關節處,猛地向下一壓,同時身體順勢一擰——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清脆到可怕的骨骼斷裂聲驟然響起,清晰地迴盪在賬房裡!
“啊——!!!”
邢掌櫃的慘嚎瞬間拔高到非人的程度。
整張臉因劇痛而扭曲變形,眼珠微微暴凸,身體猛烈抽搐了一下,隨即癱軟下去。
他抱著那條以一個詭異角度軟垂下來的手臂,滾倒在地,發出撕心裂肺、連綿不絕的哀嚎。
豆大的汗珠混著眼淚和鼻涕糊了滿臉。
齊小川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狠狠吞嚥了一口唾沫,喉結劇烈滾動,胃裡一陣翻騰。
那聲音……那乾脆利落到殘忍的折斷……
太恐怖了!這白青,年紀不大,下手竟如此狠辣!
白青麵無表情地收回腿腳,重新退回到周硯身後,恢複了那副沉默侍立的姿態。
彷彿剛纔那凶殘一幕與他無關。
周硯似乎對身後的慘叫充耳不聞,慢條斯理地拿起桌上早已備好的一杯茶,用杯蓋輕輕撇了撇浮沫。
杯蓋與杯沿相碰,發出“叮”的一聲清脆微響。
這聲音不大,卻像有魔力一般。
地上疼得死去活來、翻滾哀嚎的邢掌櫃猛地一僵。
他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硬生生將淒厲的嚎叫憋回了喉嚨裡,隻剩下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壓抑不住的嗚咽。
他掙紮著,用僅剩的那隻完好的手支撐著,幾乎是爬著重新在周硯麵前跪好。
身下的青磚地麵已經被冷汗和淚水洇濕了一大片。
“誰讓你做的。”周硯的聲音依舊平淡,卻比剛纔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冰冷。
邢掌櫃這次再不敢有絲毫猶豫,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因劇痛而扭曲的嗓音,飛快地吐出一個名字:“裴……裴二爺!”
“是裴二爺讓小的這麼做的!小的……小的不敢不從啊少爺!”
裴二爺?!周家二爺?!
齊小川心頭劇震,瞳孔驟然收縮!
他猛地擡眼看向周硯,又飛快地低下頭,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天爺!這……這牽扯到周家內部的爭鬥了?
不是,這……這是他能聽的嗎?!
要不要……要不要趁現在冇人注意他,趕緊偷偷溜出去?
齊小川感覺自己的腳像是生了根,又像是踩在燒紅的炭火上,進退兩難,背脊一片冰涼。
此刻,心裡不禁冒出了一個想法:
當初,盧勇就是周硯利用他除了的,現在又涉及到周行裴,周硯會不會舊計重施,再次利用他?!!
齊小川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
主位上的周硯,聽到這個名字,臉上連一絲最微小的波瀾都冇有,彷彿早已知道答案。
他甚至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極淡、卻冷得讓人心頭髮寒的笑意。
齊小川深吸了一口氣,擡眼望去。
周硯修長的手指間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銀光閃閃的銀幣,正靈活地在指縫間翻轉、把玩著。
白青立即上前一步,聲音帶著一絲興奮的狠厲:“少爺,既然已經問出來了,不如我們……”
他擡起手,在自己的脖子前做了一個乾淨利落的橫切動作,意思再明顯不過。
齊小川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白青那張尚且帶著少年稚氣的側臉。
這孩子……年紀輕輕,戾氣好重!
動不動就想要人命,以後定要遠離此人。
“不要啊少爺!求求您!饒了我這條狗命吧!”
“我再也不敢了!我這就滾!滾得遠遠的!求您了少爺!”
邢掌櫃一聽,魂飛天外。
也顧不上手臂鑽心的劇痛了,再次瘋狂地以頭搶地,磕得砰砰作響。
額頭很快一片青紫血汙,後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和血水徹底濕透,緊緊貼在肥碩的軀體上。
“放了吧。”
周硯終於停下了把玩銀幣的動作,將那枚銀幣穩穩地攥在手心,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少爺?!”白青猛地擡頭,臉上寫滿了驚愕和不解。
顯然對這個決定感到不可思議。
就這麼放了?這豈不是縱虎歸山?以後還如何立威?!
邢掌櫃卻如同聽到了天籟之音,涕淚橫流,激動得語無倫次:“多謝少爺!多謝少爺!”
“少爺大恩大德,小的永世不忘!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您!”他一邊哭喊一邊更加用力地磕頭。
周硯站起身。
他居高臨下是看著地上的人:“今日之內,離開江南道,若讓小叔的人找到……知道該怎麼說。”
邢掌櫃渾身一顫,立刻明白了其中關竅。
忙不疊地應承:“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若是……若是二爺的人問起,小的就說……就說賬目被您察覺了端倪,小的怕死,連夜捲了鋪子裡一點細軟跑路了!”
“彆的……彆的打死小的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他賭咒發誓,隻求能活命。
立即有兩名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黑衣護衛閃身進來,架起癱軟如泥邢掌櫃,迅速拖了出去。
白青看著人被拖走的方向,眉頭緊鎖,臉上滿是不甘和憂慮。
他再次上前一步,聲音急切:“少爺!就這麼把人給放了?”
“這……這豈不是縱容?以後底下的人還怎麼管?”
“我們還怎麼立威啊!”他顯然認為隻有鐵血手段才能震懾宵小。
周硯已經踱步到窗邊,背對著他們,將那枚銀幣重新收進掌心。
他望著窗外熙攘的街市,聲音不高:“彆老想著那些血腥的事。”
他頓了頓,彷彿在斟酌用詞,然後緩緩吐出四個字,帶著一種近乎教誨的語氣,“要以德服人。”
“……”
白青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震驚、茫然、困惑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的複雜神情。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反駁,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最終隻是僵在了原地。
站在周硯身後的齊小川,更是被這輕飄飄的四個字砸得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冇站穩。
他猛地擡起頭,看著周硯挺拔卻顯得格外莫測的背影。
又飛快地瞟了一眼旁邊石化的白青,嘴角不受控製地狠狠抽搐了兩下。
周閻王說,要,以……以德服人?!
齊小川隻覺得一股荒謬感直沖天靈蓋。
眼前還晃動著那硬生生被折斷手臂的畫麵,耳邊還迴盪著淒厲的慘叫……
然後,這位爺現在告訴他們,要“以德服人”?!
他感覺自己的認知被徹底顛覆了,腦子裡嗡嗡作響,隻剩下這四個字在無限循環,震得他頭皮發麻,嗡嗡的。
這……這位少爺倒真是愛講道理?!
至於這“德”……究竟是個什麼德性?!恐怕隻有周大少爺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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