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是民國! 第55章 喝酒了? 還有佳人作陪
-
喝酒了?
還有佳人作陪
第十日正午,
齊小川剛收拾妥當,正準備隨周硯前往碼頭。
他剛走到前庭,便見時度手下的一名親信步履匆匆地趕來。
“大少爺,
”那人對著周硯躬身行禮,
“時度哥讓小的來報,
大少爺醒了!”
“大哥醒了?!”周硯一頓。
他下意識就擡步要往醫院方向去,
但腳步剛動,
卻又硬生生頓住。
今日碼頭的貨,至關重要,
是幾艘滿載著綢布、中藥材和糧食的大船。
南邊洪災肆虐,饑荒蔓延,
這批物資是周府緊急籌措的救命糧,必須趕在潮水最利時啟航,片刻耽擱不得。
時間凝固了一瞬。
周硯眉頭緊鎖,內心顯然正經曆著激烈的拉扯。
一邊是牽腸掛肚、剛剛從鬼門關掙紮回來的至親兄長,
一邊是關乎無數災民性命和家族信譽的千斤重擔。
還有,
周家自己人裡的各方眼線。
齊小川將周硯的掙紮儘收眼底。
他心頭髮熱,
幾乎未經太多思考,
便脫口而出:“要不……你去看大少爺,我去碼頭?”
話一出口,
連他自己都微微一愣。
但隨即眼神便定了,
“賬目我清楚,
貨物陸青熟悉,
我們倆能應付得來。”
周硯猛地看向他。
空氣安靜得隻剩下蟬鳴聒噪。
幾秒後,
周硯下頜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聲音低沉卻帶著決斷:“好,陸青,
你跟著他。”
他冇有多餘的叮囑,隻一句“小心行事”。
隨即,周硯不再停留,甚至來不及等齊小川迴應,便大步流星地轉身,朝著大門的方向疾步而去。
齊小川看著周硯迅速消失的背影,深吸一口氣,轉向一旁的陸青:“陸護衛,我們走吧。”
陸青沉沉點頭。
當週硯幾乎是撞開病房的門時,室內的低語聲戛然而止。
濃重的藥味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
時度正坐在病床邊,向倚靠在墊高枕頭上的周默講述著近期府中諸事。
周硯的視線,牢牢地釘在了病床上那個人身上。
不再是記憶中那個蒼白毫無生氣隻能依靠機器維持的生命體。
他的大哥,此刻雖然依舊瘦削得驚人,臉頰深陷,但那雙眼睛是睜開的!是清明的!
正帶著一絲溫和的倦意與時度交談,甚至在他闖入的瞬間,那雙眼睛微微轉動,帶著一絲驚詫和欣喜。
會眨眼了……能說話了……真的活過來了!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酸楚和狂喜如同海嘯般瞬間沖垮了周硯築起的所有堅硬堤壩。
他僵立在門口,彷彿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原地。
平日裡那雙洞悉一切、殺伐決斷的銳利眼眸,此刻竟像是蒙上了一層驟然湧起的水霧,瞬間通紅。
周硯喉結劇烈地滾動了幾下,所有壓抑了太久的情感最終隻化作一聲低啞到近乎破碎的呼喚,帶著濃重的鼻音:
“哥……”
病床上的周默,在看到周硯身影,聽到這聲呼喚的刹那,眼眶也倏地泛紅。
他嘴唇顫抖著,想說什麼,卻似乎被洶湧的情緒堵住了喉嚨。
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以為此生再也無緣得見親人一麵……
巨大的死裡逃生後的虛脫與此刻親人真切的呼喚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失語。
唯有那濕潤髮紅的眼眶,訴說著千言萬語。
時度見狀,站起身讓了坐。
隨即囑咐道:“哥,你剛醒,身體還虛弱,不易情緒波動太大。”
與此同時,齊小川和陸青也抵達了碼頭。
空氣裡混雜著鹹腥的海風、貨物的塵土味以及苦力們汗水的鹹澀。
三艘中型貨船停靠在泊位上,船體吃水頗深,顯然已裝載完畢。
碼頭上人頭攢動,苦力們黝黑的脊背在烈日下泛著油光,喊著號子做著最後的加固。
刑管事拿著清單,正緊張地與船老大覈對細節。
“齊先生,陸爺,您二位可算到了!”
嚴厲抹著汗小跑過來,“船都裝好了,您二位最後過目,驗明正身,簽了放行單就能起錨了。”
陸青麵容冷峻,直接問道:“清單呢?點貨單都齊了?”
“齊了齊了!”刑管事連忙遞上一疊厚厚的單據,“綢布三百匹,都在甲字號艙。”
“藥材清單在這,三七、黃連、甘草、艾草……都是按王大夫和老雱要求備的。”
“糧食是兩千石大米和五百石小米,全在底艙,壓艙穩當。”
齊小川接過賬目清單,迅速掃了一眼,確認與他經手覈對的總賬無誤。
他看向陸青:“陸護衛,賬目這邊對得上。”
“貨物品類和數量,還得辛苦帶人再抽檢一遍,特彆是藥材,最怕以次充好。”
陸青點頭,立刻點了幾名親信去檢查藥材、米質和綢布。
他轉向管事,“帶路。”
管事連聲應諾,趕緊引路。
一個小時後,所有工作都檢查完畢,三艘貨船出發,直至貨船出發,齊小川二人這才離開。
傍晚的時候,齊小川與陸青在回府途中分道揚鑣。
他想起傍晚還約了莫奈在望春樓茶館碰麵,便對陸青道:“陸護衛,你先回吧,我晚點自行回去。”
陸青頷首,冇多問,轉身便離開了。
齊小川獨自走向望春樓。
茶館一樓已是燈火通明,人聲喧雜,瀰漫著茶香與點心的甜膩。
他本欲在一樓角落尋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等莫奈,目光隨意掃過,卻在擡頭的刹那猛地頓住。
二樓拐角處,一個穿著暗紋錦緞長衫的身影異常眼熟。
正是周家二爺,周行裴!
更讓齊小川心頭警鈴大作的是周行裴身旁的那個男人。
那人身形消瘦,帽簷壓得略低,但左眼上蒙著塊黑色眼罩。
齊小川的視線飛快下移,落在那人腰間懸掛的一塊烏沉沉的鐵牌上。
那上麵盤踞的猙獰青龍圖案,他絕不會認錯!
那是青龍幫核心成員纔有的身份令牌,他見過。
周府與青龍幫,多年來勢同水火,在碼頭、航運等生意上明爭暗鬥,積怨已深。
週二爺此刻竟與青龍幫的人在此密會?!
齊小川的心瞬間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
他不動聲色地退到櫃檯邊,匆匆給店小二塞了點錢,低聲道:“小哥,若有個叫莫奈的姑娘來尋我,勞煩轉告她一聲,今日我有急事,改日再約。”
說完,他目光再次掃向周行裴所在的方位。
見他們似乎要進廂房,立刻身形一閃,藉著人流的掩護,快步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二樓的雅間更為幽靜。
齊小川循著周行裴和那獨眼龍的身影,看著他們進了最裡側的一間廂房。
他迅速閃身進了緊挨著那間廂房的隔壁。
輕輕闔上門,將耳朵緊緊貼在冰涼的門板上。
隔壁的說話聲隱隱傳來,卻模糊不清。
這雅間的隔音顯然做得極好,加上裡麵的人刻意壓低了聲音,隻能捕捉到一些零星的、破碎的音節。
“……大哥……情況……毒……”
“……周硯……”
當“周硯”這個名字響起時,齊小川渾身一僵,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誰的大哥?什麼毒?又和周硯有什麼關係?!
這幾個詞在他腦中瘋狂碰撞、串聯!
一個可怕的猜想瞬間成形:週二爺難道……竟是在和青龍幫密謀,要害周硯?!
甚至可能還牽扯到周府其他的舊事?!
他心急如焚,恨不能穿牆而過聽個真切,可那斷斷續續的低語終究還是沉寂了下去。
隔壁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顯然密談已近尾聲。
約莫一刻鐘後,隔壁廂房的門終於開了。
周行裴率先走出,他身後跟著的,正是那個蒙著獨眼的男人。
那人出來時已戴上了一頂寬簷禮帽,帽簷壓得更低,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
但那隻標誌性的黑色眼罩,依舊從帽簷下露出一角。
兩人冇有分開,一前一後下了樓,徑直出瞭望春樓。
齊小川毫不猶豫,立刻跟上。
到了街邊,他飛快地招手攔下一輛候客的黃包車,跳上去急促地對車伕低語:“師傅,跟上前麵那兩輛車!”
“彆靠太近,彆讓他們發現!錢不是問題!”
車伕得了重賞,精神一振,應了聲“好嘞!您坐穩!”
便拉起車,不遠不近地綴在了周行裴和獨眼龍所乘的兩輛黃包車後麵。
夜風撲麵,齊小川的心跳如同擂鼓。
他承認自己有些衝動了。
兩輛車最終停在了煙柳巷!
這裡是青龍幫勢力盤踞的核心地帶,是周家人平日裡絕不會踏足的地方。
齊小川付了錢,迅速下車,低頭混入進出的人流。
巷內絲竹管絃之聲靡靡,脂粉香氣濃得嗆人。
他看見周行裴和那獨眼龍熟門熟路地走進了一家名叫“醉香居”的堂子。
齊小川深吸一口氣,也跟著走了進去。
大堂內人聲鼎沸,觥籌交錯。
他選了一個既能觀察到周行裴那桌、又相對隱蔽、旁邊有廊柱遮擋的角落位置坐下。
一個花枝招展的跑堂夥計立刻迎了上來。
齊小川隨意點了壺最便宜的茶水和兩碟乾果。
這次,或許是環境嘈雜放鬆了警惕,或許是酒精作用,周行裴和那獨眼龍的聲音比在茶館時略高了些。
隔著幾桌的距離和喧鬨的人聲,齊小川凝神細聽,終於捕捉到了更清晰、也更令人心驚肉跳的內容。
“……二爺放心,隻要您這邊配合,除掉周硯,周家……還不是您囊中之物?”
獨眼龍的聲音帶著一種毒蛇般的陰冷,“李爺說了,誠意十足。”
“隻要事成……並東碼頭和南碼頭,歸我們青龍幫,周家產業,您占七成!”
周行裴端起酒杯,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笑意:“七成?哼,倒也算公道。”
“不過,周硯那小子命硬得很,你們確定萬無一失?”
“嘿嘿,再硬的命,也架不住裡應外合,有心算無心……”
獨眼龍湊近了些,聲音更低,但齊小川清晰地看到周行裴眼中閃過的那抹狠厲與貪婪。
瓜分周家?!除掉周硯?!
齊小川瞳孔驟然緊縮,巨大的憤怒和震驚讓他幾乎控製不住表情!
周行裴這個周家人,竟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為了權勢,竟要聯合外人弑親奪產!
許是他內心的滔天巨浪化作的目光太過銳利和直接,那獨眼龍似乎心有所感,喝酒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毫無預兆地擡起頭,直直地朝著齊小川所在的角落掃視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齊小川心臟幾乎跳出嗓子眼!
他來不及思考,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正巧端著酒水從他桌旁經過的一個陪酒侍女!
“哎呀!”那侍女猝不及防被拉住,小小地驚呼一聲。
待看清拉住自己的是個眉清目秀、頗為帥氣的年輕小夥,她臉上的驚嚇瞬間轉為職業性的媚笑。
順勢就軟軟地靠了過來,“喲,這位小哥,這麼心急呀?”
“來,讓姐姐陪你喝一杯……”
她一邊嬌笑著,一邊拿起酒壺就往齊小川麵前的空杯裡倒酒。
身子更是有意無意地擋住了他大半身形,纖纖玉手也搭上了他的肩膀,作勢要捏。
齊小川強忍著不適,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配合著端起酒杯。
眼角餘光卻死死盯著獨眼龍的方向。
隻見那獨眼的目光在喧鬨的大堂裡逡巡了一圈,似乎並未發現什麼特彆異常,最終又落回周行裴身上,兩人繼續低聲交談起來。
齊小川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重重落回胸腔,後背已驚出了一層冷汗。
他不動聲色地避開侍女再次湊近的紅唇,塞給她幾張鈔票,低聲道:“姐姐,我歇會兒,你先去忙。”
侍女得了厚賞,心滿意足地扭著腰走了。
齊小川再不敢多留,趁著那兩人還在密談,悄然起身,迅速離開了這醉香居。
周府,周硯書房。
夜色已深如濃墨。
書案後的周硯放下手中的檔案,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紅木桌麵上敲擊了兩下。
他擡眼望向窗外,齊小川居住的廂房依舊漆黑一片,窗紙上冇有透出半點光亮。
“幾點了?”周硯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裡響起,聽不出情緒。
侍立在旁的陸青立刻回道:“回少爺,快十點了。”
周硯的目光從漆黑的窗戶移開,落在陸青臉上,停頓片刻,才問:“齊小川……還未回來?”
陸青怔了一下。
少爺這段時間對齊先生的關注,似乎……格外頻繁?
他如實答道:“是,還冇回來。”
周硯沉默了幾秒,那敲擊桌麵的指尖節奏似乎快了一點點。
他接著又開口,聲音比方纔更低沉了些:“他……有說去哪裡?約了誰?”
這話……陸青心頭莫名一跳。
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盤問意味?
陸青有些茫然,他確實不知道齊小川的具體去向,隻能硬著頭皮回答:“齊先生隻說要晚點回。”
“並未告知去向和約見何人,屬下……失職。”
周硯冇再說話,隻是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桌上的檔案。
書房裡隻剩下燭火燃燒的輕微嗶剝聲和更漏滴答。
空氣彷彿凝固了,沉甸甸地壓在陸青心頭。
就在陸青覺得這沉默幾乎讓他窒息時,庭院裡終於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陸青如蒙大赦,趕緊道:“少爺,像是齊先生回來了!”
話音剛落,書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齊小川帶著一身濃重的酒氣和……混雜著廉價脂粉的甜膩香氣,出現在門口。
他臉頰微紅,眼神卻很清明。
“周硯!陸護衛!”齊小川打了聲招呼,隨即看到周硯坐在書案後,目光沉沉地看著他,而陸青則是一副恨不得立刻消失的表情。
陸青非常識趣地立刻躬身:“少爺,屬下告退!”
說完,幾乎是貼著門縫溜了出去,還體貼地輕輕帶上了房門。
偌大的書房,瞬間隻剩下兩人。
齊小川被周硯那無聲的注視看得有點發毛,他下意識地朝書案走了幾步,想與這人說今晚發生的事。
“周硯,我和你說,今天……”
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腳步也頓住了。
因為他清晰地感覺到,隨著他的靠近,周硯周身的氣壓正在急劇降低!
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像是凝著化不開的寒冰,銳利得幾乎要將他刺穿。
怎麼回事?是周默大少爺情況有變?還是……誰又惹著這位爺了?齊
小川心裡有點打鼓,酒瞬間清醒,莫名地感到一陣心虛和……害怕?
而就在齊小川停下腳步,距離周硯還有幾步之遙時,周硯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不僅聞到了對方身上的酒味,更清晰地捕捉到了混雜在酒氣裡,一股極其濃烈的廉價胭脂水粉的味道!
這味道,瞬間勾連起煙柳巷那些場所特有的、令人作嘔的甜膩氣息!
周硯的神色陡然一變!
眼底的寒冰驟然碎裂,湧起一絲難以遏製的連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怒意!
這就是這人今晚遲遲不歸的原因?
去喝酒尋歡?還有“佳人”作陪?
前幾日還說喜歡自己的?!!
“那個……”齊小川被他驟變的眼神看得心慌,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低聲問,“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試圖解讀周硯眼中那複雜翻湧的情緒。
周硯冇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盯著他,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一字一頓地反問:“喝酒了?”
齊小川被他冰冷的語氣凍得一哆嗦,下意識地點點頭。
老老實實交代:“喝、喝了……就兩杯。”
他豎起兩根手指,試圖強調真的不多。
周硯的唇角似乎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緊緊鎖住齊小川,下一句問話如同裹挾著冰碴的寒風,劈頭蓋臉砸了過來:
“還有佳人作陪?”
“……”
齊小川徹底愣住了。
他張著嘴,腦子裡“嗡”的一聲巨響,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中,一片空白。
這話……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奇怪?!
這酸溜溜、冷嗖嗖、充滿質疑和……憤怒的質問感?!
一股強烈的、不可思議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混沌!
周硯……他這是在……吃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