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藏拙,真把我當傀儡昏君啊? 第840章 鬥法!失敗!
風雪呼嘯,天地茫茫。
平陽以南二十裡外的那處土坡上,幾百匹戰馬立在雪野之中,鬃毛被風雪打得濕重,甲冑上皆浮著一層薄霜。
風雪壓城,天地昏白。
趙烈手中握著望筒,眼神始終牢牢釘在平陽城北的方向。
風雪太大,畫麵有時模糊,他便一寸寸調整角度,甚至連眨眼都刻意壓住。
忽然——
他看見了。
那道曾停在原地、像山一樣沉著的拓跋努爾,重新邁開了腳步。
不是急進,而是緩而穩。
卻偏偏因此更顯逼人。
每一步,彷彿都踏在趙烈的心口上。
趙烈指尖驟然收緊,望筒幾乎被他攥出凹痕。
“他……動了。”
趙烈聲音沉得發啞。
陸頡、梁桓、董延三人立刻也神色緊繃,身形微前傾,試圖從風雪中捕捉變化。
而拓跋努爾的身影在風雪中越來越近——
越來越接近城門。
越來越接近蕭寧。
那是一場沒有刀光,卻比刀鋒更淩厲的逼迫。
趙烈的心,猛地抽緊。
這不是試探。
這是要——麵對麵壓迫。
哪怕未動刀兵,這一刻,三十萬大軍的氣勢,已在風雪之中壓向蕭寧。
趙烈呼吸亂了。
胸口起伏,像被雪堵住,喘不上氣。
他突然猛地轉身,翻身上馬!
雪被馬蹄踢起,破開一片白霧。
“我得去!”
他聲音破裂,帶著一種瀕臨失控的顫意:
“拓跋努爾靠近了!陛下他……陛下他還在那裡站著!我得去——我現在就去!!”
那不是理智。
那是一種
本能。
是
看到自己該用命護著的人
正被山海壓向——而自己離他二十裡遠。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不是將軍。
他隻是——一個來不及的人。
趙烈翻身上馬那一刻,彷彿整座雪坡都被震動。
他手裡的韁繩絞得極緊,青筋從手背一條條鼓起,指節都因用力而發白。
他的眼睛死死盯向遠處那一道在風雪中幾乎要被吞沒的白影。
那是蕭寧。
陛下。
他一個人,立在城門前,與三十萬大軍相對。
無助者的孤立,無援者的孤立,無畏者的孤立。
趙烈呼吸都亂了。
“必須立刻前往平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似咆哮的急切,雙腿猛地夾馬腹,戰馬長嘶一聲,似要踏雪而下。
但就在這時——
幾隻手齊齊伸來,強行拽住馬韁。
“將軍——不可!”
“你現在過去,是送死!”
“平陽距此二十裡,你就算拚了命趕過去,也來不及了!”
趙烈狠狠一夾馬鞍,怒聲道:
“那我也要過去!陛下他、他……他就這樣一個人站在那裡!你們讓我眼睜睜看著嗎?!”
他嗓音嘶裂,帶著一種壓不住的狂意。
韓雲仞牙關緊咬,眼神發紅:
“趙將軍——你冷靜!!”
“陛下既敢如此行事,必有其意圖。咱們此刻貿然衝去,不僅是幫不上忙,反而會壞了陛下的局!”
“你若真衝上去,那纔是辱陛下!”
趙烈的動作,硬生生停住。
不是被說服,而是因為——
這些話,他無法反駁。
喉嚨發澀。
胸腔彷彿被堵住一般,像有什麼要從胸口炸開,卻又被壓住,憋得難受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狠狠瞪著平陽方向,聲音像被刀割過一樣低:
“可是……可是陛下他……”
卻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董延低聲道:“我們現在隻能看。”
梁桓盯著雪幕中那道白影,麵色沉如鐵:
“是啊……隻能看。”
無人願承認這個事實。
可他們此刻,確實隻能在這片雪坡上,遠遠看著。
看著那一道背影,獨立蒼茫,與敵軍對峙。
他們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到自己無力。
風再起,雪卷著盔甲獵獵作響。
就在這壓抑到幾乎要爆裂的死寂中——
“將軍!等等——!”
拿著望筒觀察的軍士忽然聲音劇變,像是被嚇到般猛地提高了音量!
趙烈轉身,一把抓住望筒:
“怎麼了?!”
那軍士喘著氣,滿臉的不可思議:
“拓、拓跋努爾他……他……停下了!!”
話音落下,所有人心臟猛然一緊。
趙烈立刻將望筒架在眼前,視線穿過紛飛雪幕,聚焦前方——
果然。
拓跋努爾原本正朝蕭寧逼近,雪地上那條自馬蹄壓出的黑線清晰可見,深深延伸向那城門。
可就在距離城門不過數步、距離蕭寧不過三丈的位置,他停住了。
他停在半路上。
像是被某種力量生生攔住。
趙烈呼吸停住。
韓雲仞驚聲道:
“他……他為什麼停下?”
董延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按道理……此時若是真識破計謀,便該退。若不識破,便該壓上……可他為什麼停?”
梁桓沉聲開口:
“是試探。”
短短三個字,壓得眾人心頭發緊。
趙烈握望筒的指節發白,聲音低得像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
“陛下……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的聲音已經不是焦急,而是……恐懼。
不是怕蕭寧死。
是怕自己不理解。
怕自己看不懂。
怕這個年輕的皇帝,已經走在了連他們都無法追上的高度。
韓雲仞目光始終鎖在蕭寧的身上,風雪吹得他眼睛酸澀:
“陛下這是……以自身為鋒,以身為引,以靜製勢……這是……是在逼拓跋努爾自己露破綻。”
他聲音顫著,說到最後一句時,幾乎不敢相信:
“可這賭得太大了……”
梁桓低聲接道:
“比天大。”
董延喉嚨發緊:
“而且……這不是賭軍,不是賭城……是賭命。”
一時間,無人再說話。
隻有風。
風卷雪,雪撲麵,彷彿天地都在替那城門前的少年扛著壓力。
趙烈望著那道白影,心口痛得像在被撕開,一字一句:
“陛下……”
“你不要這樣……”
“你若有個萬一……我們拿什麼對得起你……”
風雪中,那孤立的身影依舊紋絲不動。
——像一把劍。
——像一座山。
——像一條龍。
靜,冷,直,鋒芒內斂,勢壓天地。
無人能看清他心中在想什麼。
但所有人,都被迫看著他一個人,迎著三十萬鐵流,站在那裡。
趙烈忽然失聲笑了一下,笑得發澀:
“陛下啊陛下……你到底是哪一刻……變成這樣的……”
無人回應。
因為他們全都知道——
蕭寧不是變了。
是他們以前,都看錯了他。
風雪吹過,天地蒼茫。
望筒中的畫麵,被風雪拉得有些模糊,可那白影卻始終清晰。
彷彿天地萬象,都繞他為中心。
趙烈緩緩吐出一口氣。
“全軍待命。”
他的聲音,低沉,克製,卻帶著一種鐵一樣的決意。
“若有變——”
“便算拚儘全軍,也要把陛下護回去。”
雪風撲麵。
所有人,同時應聲:
“——是!!”
天地茫茫。
無人知道下一息會發生什麼。
可他們絕不會退。
——因為那個人,沒有退。
另外一邊,平陽城門前。
風雪依舊未停,甚至比先前更大了幾分。
雪粒如刀,被風卷著橫斬而來,拍在甲冑、披風、發絲與臉側,發出細碎的劈啪聲。
三十萬鐵騎靜立雪地,黑甲鐵旗像深海中壓下來的暗潮,沉穩、厚重,呼吸聲都彷彿被雪埋住。
拓跋努爾抬手令軍止步的那一刻,整個雪原便隨之靜了。
靜到彷彿連風都不敢再橫行,隻能在空氣中打著旋。
而那距離三丈之外的蕭寧——
身形未移,衣角仍隨風輕擺。
隻是——
在拓跋努爾止步的那一瞬間,他的神色確確實實出現了一絲變化。
極淡。
極短。
像被寒風刮過的一點微裂。
那是驚色。
並不誇張。
甚至不明顯。
隻是眉心極輕的一動,眼神似乎微微收斂,唇角紋線細不可察地繃緊。
可拓跋努爾看見了。
他捕捉到了。
而蕭寧馬上收回了那點驚色。
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方纔不過風雪作亂。
他呼吸如常,呈立如山,衣袖垂落,神情凜然如前。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彷彿——剛才那一下,從未存在。
風從兩人之間掠過,捲起白雪一層層從城門內吹向城外,像是天地在倒流。
就在空氣靜止的間隙裡,蕭寧開口了。
聲音不高,卻清晰得像被雪托起。
“怎麼?諸位不敢再上前了?”
他的語氣一如先前那般冷淡,不輕、不重,不急、不緩。
不慍、不怒、不問,隻是陳述。
“你們不就是來打平陽城的麼?”
雪在他發梢堆積,他也不去抖。
“現在城池就在你們眼前,城門還是開著的。”
他微微抬下頜,言語平靜。
“諸位還等什麼呢?”
“若是諸位這般,連這點膽識都沒有,你們怕是隻能打道回大疆了啊。”
他像是在提醒。
像是在催促。
甚至像是在無情嘲諷。
可他麵上沒有嘲意,沒有譏笑,沒有輕蔑。
他隻是說而已。
而正是這份平靜,讓話本身帶出了淩厲鋒芒。
拓跋努爾聽完,沒有動怒,甚至連眉頭都沒有動。
他隻是看著蕭寧,突然發出一聲低低的笑。
那笑聲不大,卻在風雪中像一柄鈍刃推開重幕。
胸有成竹。
穩如鐵山。
他緩緩開口:
“小子,不得不說,你演戲確實好。”
他不是諷刺。
不是誇張。
不是取笑。
而是陳述。
“敢這般以身入局,我確實佩服你的魄力。”
雪拍在他披肩上,堆得厚厚一層,他也不拂去,隻任由雪沉落在狼裘之上。
那雙眼,像野獸,也像老將,深而沉,鋒而藏。
他繼續道:
“不過,佛家有句話——”
他聲音壓低,語氣沉穩,帶著一絲刀刃劃過冰麵般的冷意。
“小子,你剛剛著相了。”
“著相”二字落下,雪聲似乎也為之一靜。
不是怒斥。
不是喝罵。
是——定性。
拓跋努爾緩緩轉頭,向平陽城內望去。
城內無聲,門洞如深井,風雪從中倒卷而出。
“一切都在引。”
拓跋努爾目光沉穩,繼續道:
“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話,此時城內,應該已經為我等掘好了墳墓吧。”
他說話時,沒有絲毫波動,彷彿這是必然,是既定,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你故意讓我們知道,你讓所有人都退守了北關。”
雪落得更大了,吹得兩軍之間的距離像被白霧填滿。
“實則那些都是假象。”
他抬指,輕輕一點雪地上密密麻麻的腳印痕線。
“好在這一場雪啊——”
他的聲音忽而輕輕沉了下去。
“讓拓拔焱發現。”
他側首,看向拓拔焱。
這些腳印。
不是四萬人留下。
不是五萬人。
是更多。
多得足以堆疊起另一條暗網。
而此刻,這網正隱在城中——等待收攏。
“這些腳印,可不像是區區幾萬人踩踏留下的。”
拓跋努爾說的每一個字,都沉、穩、清晰。
“才讓我識破了你的奸計。”
風雪捲起他的披風,狼首肩甲在雪光下顯出寒鐵般的光芒。
他語氣依舊平靜,不急,不慢:
“方纔,我是想要衝進城中。”
一字一頓,老將回望自己的判斷。
“可現在——”
他語聲微沉,腳步微撤半寸,殺勢卻因此更沉。
“我改主意了。”
雪風鼓起他的披帛,戰袍在身後獵獵展開。
他的神情像站在棋盤一端,看見了最後一步的掌控者。
不是莽夫,不是賭徒,是破局者。
他看著蕭寧,唇角緩緩揚起。
不是嘲笑。
不是獰笑。
是——
勝利者的笑。
那種笑,不大,卻能讓整個局勢的天平向他傾倒。
而另一邊的蕭寧——
平靜,終於不再。
他的呼吸仍舊均勻,脊背仍舊挺直,姿態仍舊端正。
但他的臉色——
變了。
好在,很快!
蕭寧的神色在短暫收斂之後,重新恢複了平靜。
然而,那份平靜,與最初他立於城門前時的沉穩並不完全相同。
先前的沉,是山嶽不移。
此刻的沉,則像深湖表麵被風吹起細浪,雖仍然平,仍然靜,卻隻是平著、靜著。
拓跋努爾眯起眼,捕捉到了這細微的差彆。
天地間的風雪正在加強,雪片如破碎的銀芒,貼著兩人的臉側劃過。狼皮披風被卷得獵獵作響,而蕭寧衣袖在雪風中輕輕顫動,卻並不淩亂。
兩人之間,雪聲、風聲、呼吸聲,彼此交疊,卻又彷彿完全隔斷。
沒有刀劍出鞘。
卻比刀劍交鋒更鋒利。
拓跋努爾繼續打量著蕭寧,眼神一步步收攏,從審視、到鎖定、到定性,像是一隻鷹,最終確認了俯衝之前的軌跡。
他盯著蕭寧的臉。
那雙眼,不再像剛才那般毫無波動,而是繼續微微凝著,像是在深處掩著什麼。
蕭寧似乎意識到了自身氣息上的動搖。他緩緩撥出一口極輕的氣,像是風中一縷煙,稍縱即散。
他的背脊仍然筆直,如刃,如柱,如一座撐起雪天的孤峰。
他抬起下頜,視線仍是直直地與拓跋努爾對接。
聲音依舊不急不緩,不輕不重。
“我一直聽聞,北疆大汗拓跋努爾,是個有膽有識之人。”
他的語調清冷乾淨,沒有嘲,也沒有怒。
隻是——平靜陳述。
“如今看來,空城在前卻不敢再上前一步。”
雪落入他發間,他也不拂,不動,不避。
“原來……”
他聲音稍沉半分。
“不過是個這般的懦夫。”
話落,風雪彷彿被劈開。
聲音不重,卻清晰地散入三十萬鐵騎之間,散入蒼茫風雪裡。
雪停了一瞬。
彷彿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一句話,不是挑釁,不是發泄,不是落人下風的憤言。
而是將兵鋒反擊回去。
拓跋焱身後的數百北疆鐵騎,呼吸齊齊一滯。
那一瞬——
他們的心是真的被刺了一下。
北疆之民夜夜聞風獵狼,生來便以膽氣自傲。
懦夫二字,若換成任何場合,刀都要當場見血。
可拓跋努爾沒有動怒。
甚至,他沒有變臉。
他先是靜了半息。
然後——
笑了。
不是輕笑,也不是嗤笑,而是胸腔內壓不住般地笑,像冰川崩裂,像大河破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沉重、粗糲、低啞,卻帶著一種徹底站穩之人的篤定。
他笑得甚至前傾了一分,肩膀微微抖動,披風在雪中狂舞。
笑了良久,拓跋努爾才止住,抬手抹去眼角被風雪打濕的水痕,聲音透著冷而鋒利的愉悅:
“小子啊,小子。”
他的語氣中,終於有了輕蔑。
“剛纔看你一人敢麵對數萬大軍,我確實佩服你。”
“我還以為你究竟得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他輕輕歎息般搖了搖頭。
雪片落在他鬢角,被體溫融開成細水,順著臉側滑落。
“弄了半天——”
他聲音沉下。
“你也就這點道行。”
風雪中,蕭寧神情未動。
隻是衣袖在風中浮起的弧度,似乎比剛才更明顯了一分。
拓跋努爾眸中沒有憤怒,隻有篤定。
“激將法是不管用的。”
他語聲緩慢,每一個字都穩穩地落下:
“我拓跋努爾——可不吃這一套。”
他抬手,重重地指向城門,指向那片廣闊而深沉的城內雪影。
“今天這城——”
他的聲音像是鐵騎踏裂冰海。
“我,是不會進的。”
話音落下,他真正地笑了。
不是狂笑。
不是粗笑。
是那種見了棋局全貌之後的勝者之笑。
輕,淡,穩,收。
而在對麵——
蕭寧的神色開始一點一點地變。
最初是眼角微沉。
然後是眉線緊束。
再然後,連唇角那條近乎看不見的弧線,也不再平穩。
他的呼吸依舊均勻。
他的站姿依舊筆直。
他的聲音依舊沉定。
可先前那種不容撼動、彷彿城門即為脊梁、天地為盾的從容——
正在褪去。
像是硬撐的鐵被霜凍侵染,開始與風雪一起變冷、變重。
他沒有說話。
隻是看著拓跋努爾。
那目光依舊穩,卻不再是主動,而成了不得不穩。
拓跋努爾看著他,不再笑。
他隻是靜靜盯著蕭寧的臉。
毫不避開。
毫不退讓。
毫不閃躲。
像是在親眼看著一座山由巍峨變得暗沉,由不動變得沉重。
他要看這場“孤城之賭”的裂縫。
他要看這年輕帝王的鎮定如何被撬開。
他要看這一刻的沉默——如何承受住自己壓下的山。
雪落在蕭寧睫毛上,細微顫動。
他呼吸緩慢而沉重,胸腔的起伏終於第一次在外形上顯現出來。
他的氣息,不再如先前精細無痕。
他沒有轉開視線。
沒有退。
沒有避。
隻是——
他的沉穩開始一點一點地暗下去。
像天光正在雪幕之後被緩緩吞沒。
風雪愈大。
天地愈白。
無聲。
無語。
無刀兵。
但勝負之勢,已在這無聲之中,開始傾向一端。
拓跋努爾輕輕吐出一口氣,聲音低沉:
“這一步——你輸了。”
雪聲替他收尾。
而蕭寧——
依舊站著。
卻再無最初那般,不可撼動的孤絕之鋒。
風聲愈寒,雪落愈密。
兩人之間的距離仍舊那般近,不足三丈,卻彷彿隔著一個天地。
拓跋努爾的笑意漸漸收斂,那張飽經戰火與歲月磨礪的臉,再次恢複了沉穩與冷硬。
他看著蕭寧,目光不再如先前那般銳利,而是帶著一種高處俯瞰、一錘落定的篤定。
他緩緩開口,語調平平,卻每一個字都帶著重量:
“小子,你還得繼續修煉啊。”
風掠過他披肩上的狼皮,捲起積雪,落在地上化作無聲的白。
“說到沉定,說到心如止水,說到喜怒不形於色——”
拓跋努爾輕輕抬了抬下巴,眼神仍舊落在蕭寧臉上。
“你還差了點。”
不是嘲諷。
不是挑釁。
隻是陳述。
說完,他轉身。
披風揚起,捲起一片雪幕。
他不再看蕭寧一眼。
他隻是抬了抬手。
一個乾脆、不容置疑的手勢。
那是撤軍的手勢。
蕭寧的臉色,慢慢暗了下去。
像是寒冰從眼底一點一點往上凝。
先是眼中光線被風雪拉走。
再是嘴角的線收緊,再無先前的淩厲挑意。
最後,神情沉,肩脊線條像是壓上了什麼看不見的重量。
他一直站得很直。
這一刻,他仍站得很直。
可那種不容撼動的從容,卻在被一點一點地剝掉。
他像是在極力保持鎮定。
下頜線繃得極緊,連呼吸的頻率都被壓得格外均勻。
可再均勻——也蓋不住。
那份無聲的敗意,一點一點反映在了氣息的收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