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恩怨十年劍 第377章 父女情深
外敵儘滅,墨堡之戰告一段落。
陳忘心係芍藥安危,此間大事一了,並未將自己摻和在楊家的家事之中,隻是匆匆回到機關城中樞,探望還在昏睡中的芍藥。
為了更好的照顧芍藥,陳忘竟親手熬了一碗肉粥。
雖說熬煮的過程慘不忍睹,經曆了多次失敗,鹹了淡了,稠了稀了,糊了生了……
但他卻執意不要任何人幫手,忙忙叨叨,一身熱汗,終於熬成一碗還算滿意的肉粥。
好不容易等到芍藥睡醒,陳忘又將碗裡的粥一勺一勺吹的溫熱,纔敢給小丫頭喂下,做的認真仔細,一絲不苟。
這一番操作下來,讓白震山及展燕二人看的瞠目結舌。
不僅如此,就連芍藥說自己可以動手吃飯,陳忘也是堅決不準,旁人見了,隻以為是因芍藥輸血給他,讓他心存感激報答之心,卻不知陳忘心底裡還深藏著一份父女深情,隻不便對眾人言說罷了。
芍藥吃著煮好的肉粥,心中溫暖無比。
她自小孤苦,彆人對她稍好一點,便心存感激,而這樣的貼心照顧,更是從來未曾有過的。
芍藥的心中升騰出一股暖流,喃喃開口道:「大叔,你這樣對我,便是要芍藥將全身鮮血給你,我也願意。」
陳忘聽聞此言,一時愣怔,瓷質的勺子當啷墜地,斷成數段。
「大叔,你怎麼了?」芍藥看著陳忘的樣子,竟有些納悶兒。
陳忘一動不動的盯著芍藥的眼睛,正色道:「以後,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準你擅作主張,為我輸血。否則,我立刻自刎於當場,聽懂了嗎?」
芍藥咬著嘴唇,久久不語。
當初,她從墨吟的口中得知了此輸血續命之法。
墨吟沒有隱瞞,告訴她這種方法雖有一定成功概率,但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輸血的,能匹配成功者百中無一。
當芍藥得知自己剛好竟能與陳忘匹配之時,心中竟隱隱浮現出一絲驚喜,覺得這是上天註定,要自己捨身搭救陳忘。
她沒有任何猶豫,毫不顧及自身安危,毅然同意此法。
隨著身體中的血液被墨吟一點點抽出,芍藥隻覺得昏昏沉沉,幾欲沉睡,但為救陳忘,她即便是死,也是心中無悔。
因為她始終相信,若彼時角色互換,大叔也一定會不惜性命,搭救自己的。
在得知自己的血液真能救陳忘一時,芍藥更是想要在養好身體之後,想方設法去找墨吟討一套輸血的機關器械來,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她願意做陳忘的移動血包。
隻不過,一切設想還未開始實施,竟已被陳忘斷然拒絕,甚至以死相逼。
「大叔,」芍藥的臉色蒼白,但眸子裡閃著光,開口道:「她說,你的毒並沒有全解,還有複發的可能,若是我能不斷為你輸血,也許能夠不斷續命。」
芍藥的聲音很虛弱,似有似無的,語氣中有一絲絲試探的意味。
「我不是說了嘛!不準就是不準,連提都不要提。」
陳忘那生硬的語氣讓芍藥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可憐巴巴的望向陳忘。
陳忘也突然意識到什麼,伸出手摸了摸芍藥的小腦袋,開口道:「丫頭,從今以後,我不準你再受任何委屈和傷害,就算是為了救我也不行。生死有命,但若為了我的命要傷你分毫,我寧可不要這條命。」
看著芍藥,陳忘總是心存虧欠。
他雖不敢喚醒她痛苦的童年記憶,使父女相認,也願儘全力護她一世平安。
這是一種救贖。
「可是,大叔若是死了,芍藥又要在何處容身?」芍藥眼巴巴的看著陳忘,問道。
一路以來,她早已將陳忘當做自己的親人和依靠。
陳忘眉頭一凝,竟然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而後,他目光一轉,看向白震山,道:「老爺子,你……」
「有我白震山在,白虎堂就是這丫頭的家,」白震山心領神會,不過隨後又道:「但是當年之事澄清之前,你可要好好保住性命,若是又要作死,老夫可不答應。」
陳忘淺淺一笑,心中稍安。
展燕站在一旁,拍拍胸脯,隨聲附和道:「芍藥,塞北燕子門,也是你家,我是你姐,我爹孃就是你的爹孃。」
而後,又轉向燕飛兒,問道:「娘,你怎麼看?」
燕飛兒也不含糊,當即應允:「陳忘是我家兄弟,這丫頭救了陳兄弟性命,便是他的恩人,而陳兄弟又是我燕子門的恩人,如此恩上加恩,若有所托,燕子門自當義不容辭。」
「大叔,白爺爺,展燕姐姐……」
芍藥眼眶中熱淚湧動,大顆的淚珠撲簌簌劃過臉龐,啪嗒啪嗒掉在床上,而嘴角卻掛著笑意。
可隨即,芍藥忽的意識到什麼,感覺到陳忘方纔的話,竟像是在交代後事一般。
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而淚水如決堤一般,撲倒在陳忘懷中,拽著他的衣角,開口道:「我不要跟著彆人,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哪裡也不去,就做一個沒人要的小丫頭,在街上餓死、凍死,被壞人欺負……」
相識之初,陳忘一直有自毀的傾向。
芍藥不敢讓他放心,若事事放心,那他也許真就不想活了。
「好了好了,我好不容易眼睛好了,正想好好看看你這小丫頭,沒那麼容易死的。」陳忘摸著芍藥的小腦袋,一邊安撫,一邊開口道:「你看,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嘛!如今眼睛也好了,一切都看得到了,明明比從前更好,哪有那麼容易死。」
說著話,陳忘擦了擦芍藥臉上的淚水,噗嗤一笑,道:「好了好了,不哭鼻子了哈!你哭的這麼傷心,人家看了,還真以為我怎麼著了呢!」
聽陳忘這麼一說,芍藥立刻不敢再哭了,生怕一語成讖。
安撫好芍藥,陳忘去取了一個全新的勺子,繼續一勺一勺地舀著肉粥,喂到芍藥嘴裡。
他口中說:「丫頭,你失血過多,身子虛弱,這幾日需靜養,吃好喝好。一路以來,都是你在照顧我,現在我眼睛好了,才知道你其實還是一個孩子,該當由我照顧你才對。從今以後,就換大叔來照顧丫頭,你看怎麼樣?」
「嗯。」芍藥點點頭。
可她的心中卻不這麼想:童年的苦難讓芍藥心誌早熟,比起陳忘來,生活經驗方麵,芍藥反而要豐富的多,日後相處,無論煎藥煮飯,還是約束陳忘飲酒,自己仍要費心許多。
可為陳忘做這些,她是願意的。
此刻答應陳忘,也隻是顯示自己對陳忘的需要,讓他不要再任意動用武功作死。
更何況,自己確實需要陳忘,不關乎生活的照顧,而是出於情感的寄托。
那是一種超乎血緣的親情,而在輸血之後,則更進一步,隱隱有了血脈上的聯係。
而此刻,墨吟正站在角落裡,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聰慧如她,從二人血液相融的一刻,便已經猜到了他們的關係,隻是陳忘不讓她說出罷了。
看二人父女相親,墨吟隱隱中有一種孤獨的感覺。
十年綢繆一朝落空,自以為謀劃好一切,替孩子選了最好的一條路,卻唯獨忽略了楊延朗本人的想法。
看來,自己纔是最自以為是的那一個。
墨吟就這麼靜靜看著,看陳忘一勺一勺喂完肉粥,看二人又哭又笑,親如一家……
她心中百感交集,認真的反思著,作為長輩,應該怎樣和孩子相處。
直到芍藥又昏沉睡去,墨吟才緩緩地走出來,喚了一聲陳忘等人,似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