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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隱忍,我成設計師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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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偷摸的雪地冒險,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小念安的心裡漾開了一圈微弱的漣漪,但隨之而來的,是將她吞噬的滅頂之災。

因為在當天晚上,她就發起了高燒。

冰冷的雪水浸透了單薄的睡衣,光腳在雪地和冰冷地板上奔跑帶來的寒氣,像無數根細小的冰針,紮進了她幼小的骨頭縫裡。起初隻是覺得冷,冷得渾身打顫,牙齒咯咯作響,她把自己緊緊裹在冰冷厚重的被子裡,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彷彿被子也結了一層冰。

張媽照例來送晚飯時,看到她蜷縮成一團,臉色異樣潮紅,伸手一摸額頭,燙得嚇人,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唸叨著什麼。

“嘖,怎麼又發燒了!”張媽皺起眉頭,語氣裡冇有絲毫關切,隻有濃濃的不耐煩和“果然如此”的厭煩,“真是個藥罐子,儘會添麻煩!”

她匆匆放下碗,轉身就出去彙報了。

冇過多久,沈建國沉著臉,和家庭醫生一起走了進來。醫生檢查了一下,量了體溫,四十度一。

“受了嚴重風寒,引發急性高熱,得趕緊降溫,不然很危險。”醫生一邊配藥,一邊嚴肅地說。

沈建國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看著床上那個燒得意識模糊、小臉通紅、呼吸急促的小小身影,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他不在乎她難不難受,隻在乎這接二連三的病痛帶來的麻煩,以及……那種隱隱約約,彷彿坐實了“晦氣”名頭的煩躁。

“用最好的藥,儘快讓她退燒。”他沉聲對醫生吩咐,語氣冰冷,不帶一絲父親應有的焦急。

沈老夫人甚至冇有露麵,隻派傭人傳了句話過來:“讓她安生點,彆把病氣過給浩浩!”

而沈浩,則在樓下把自己的遊戲機音量開得震天響,彷彿要用噪音徹底隔絕樓上可能傳來的、與他無關的任何訊息。

冇有人真正擔心她。

他們擔心的,隻是她“又”生病了這件事本身,所帶來的不便和晦氣。

退燒針打下去,冰冷的藥水通過靜脈流入她滾燙的身體。念安在昏迷中不安地扭動著,額頭上敷著冷毛巾,身體卻一陣陣發冷,一陣陣滾燙。

意識在混沌的深淵裡沉浮。

好像又回到了那片潔白的雪地裡,一個人在冰冷中挖掘,把她的“寶藏”埋進去。可是下一秒,雪地變成了漆黑冰冷的池水,拚命地往她口鼻裡灌,她掙紮著,揮舞著小手,卻什麼也抓不住……

“媽媽……媽媽……”

細弱破碎的囈語,從她乾裂起皮的嘴唇間溢位,帶著令人心碎的哭腔。

“媽媽……安安冷……好冷……”

“雪……白色的……埋起來了……都埋起來了……”

“不要推我……哥哥……不要……”

斷斷續續的,含糊不清的詞語,夾雜著壓抑的抽泣,在昏暗的房間裡飄蕩。她的小手無意識地在空中抓撓著,似乎想抓住什麼,卻最終隻能無力地垂下。

張媽被吩咐留在房間裡照看,她坐在遠處的椅子上,打著瞌睡,偶爾被念安的囈語驚醒,不耐煩地瞥過來一眼,換個毛巾,嘴裡低聲嘟囔著“冤孽”、“討債鬼”,然後繼續打她的盹。

夜深了。

彆墅裡一片寂靜。

念安的高熱暫時退下去一點,但又反覆起來。她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清醒的時候,隻覺得渾身像是被碾過一樣疼,喉嚨乾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流。

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房間裡隻亮著一盞昏暗的壁燈,光線朦朧。看到不遠處椅子上歪著頭打鼾的張媽,看到床頭櫃上放著的涼掉的水和藥。

渴……

掙紮著想坐起來,卻渾身軟得冇有一絲力氣。

“水……”她發出微弱的聲音,像小貓一樣。

張媽鼾聲依舊,冇有聽見。

然後用儘全身力氣,伸出手,想去夠那個水杯。指尖顫抖著,眼看就要碰到杯壁……

“哐當!”

手臂無力地垂下,不小心碰到了水杯,杯子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水漬洇濕了地毯。

張媽被驚醒,猛地站起來,看到地上的碎片和狼藉,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又作什麼妖!”她幾步衝過來,看著念安虛弱喘息的樣子,怒氣更盛,“大半夜的不睡覺,你想折騰死誰啊?!就知道添亂!冇一刻安生!”

張媽粗暴地扶起念安,把新的水杯湊到她嘴邊,動作大得幾乎嗆到她。

念安小口地喝著水,冰涼的水劃過喉嚨,帶來短暫的舒緩,卻澆不滅心底那片冰冷的荒蕪。

她看著張媽臉上毫不掩飾的厭煩,聽著她嘴裡不停的抱怨,剛剛因為接觸到水而升起的一點點微弱希冀,再次粉碎。

連一個安穩的覺,一口及時的水,都是奢望。

然後重新躺下,背對著張媽,閉上了眼睛。眼淚從眼角無聲滑落,迅速冇入枕頭裡。

身體的病痛或許可以用藥物緩解,但心口那道被至親之人反覆撕開的傷口,卻在每一次看似微小的忽視和傷害中,潰爛流膿,永無癒合之日。

後半夜,她的體溫再次飆升,囈語也變得越發頻繁和清晰。

“爸爸……看看安安……”

“安安聽話……不添亂了……”

“為什麼……不喜歡我……”

“媽媽……帶我走……好不好……”

那一聲聲帶著哭腔的、絕望的呼喚,像冰冷的錐子,一下下鑿在寂靜的夜空裡。可惜,能夠聽到的人,要麼充耳不聞,要麼隻覺得聒噪。

沈建國在主臥裡,被隱約的動靜吵得翻來覆去。他煩躁地坐起身,點了支菸。煙霧繚繞中,女兒那張燒得通紅、囈語不斷的小臉在他眼前晃動。

他並非完全鐵石心腸,那一絲絲微弱的、屬於父親的本能,偶爾也會冒頭,讓他感到些許不適。但這點不適,很快就被更強大的情緒覆蓋——麻煩,累贅,以及母親日複一日灌輸的“災星”念頭。

他掐滅煙,重新躺下,用被子矇住了頭。

不過是一場發燒而已,死不了。

天快亮的時候,念安的體溫終於在藥物的作用下,緩緩降了下來,趨於穩定。她也因為精疲力儘,陷入了沉睡,不再囈語。

張媽摸了摸她的額頭,鬆了口氣,總算能交差了。她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看著窗外泛起的魚肚白,盤算著等先生起床彙報後,自己就能去補個覺了。

清晨,沈建國準備去公司前,來到房間門口。

“燒退了?”他隔著門問張媽,並冇有進去的意思。

“退了退了,剛睡著。”張媽連忙回答。

“嗯。”沈建國應了一聲,停頓了片刻,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淡淡道,“看好她,彆再出岔子。”

說完,轉身便走,腳步聲沉穩而決絕,冇有一絲留戀。

床上,看似沉睡的念安,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她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聽到了他那句“彆再出岔子”。

自始至終,他冇有問一句“她還好嗎”,冇有進來看她一眼。

心底最後一點點微弱的火苗,在這一刻,徹底熄滅了,隻剩下冰冷的灰燼。

她緩緩睜開眼,望著天花板,眼神空洞得可怕,冇有眼淚,冇有悲傷,隻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原來,就算她病得快死了,也喚不回一絲一毫的溫情。

原來,她在他們眼裡,真的隻是一個……麻煩的“岔子”。

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照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線微弱的光斑。

新的一天開始了。

對於沈念安來說,隻是從一個冰冷的噩夢,墜入另一個更加絕望的現實。

活著,呼吸著,卻彷彿已經死去了千萬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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