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刃冥行 第6章 江湖初雲

    -

夜色如墨，遠山隱隱，江湖的界限在黑暗中模糊開來。墨塵與蘇遙踏出青石小巷，身後是不再回頭的故地，前方則是未知的風雨。蘇遙輕輕握緊袖中的銀針，眼中既有警惕，也有迷惘：“墨塵，我們真的要走了嗎？江湖……真的如傳說中那般險惡？”

墨塵未答，隻是低頭，指尖拂過隨身的殘頁。那是父親留給他的詩稿，字跡早已模糊，卻印在心口。他緩緩開口，聲音彷彿從深淵之下傳來：“世道如水，江湖如雲。我們隻是在雲下走一遭罷了。”

二人步入臨河鎮。初夏的夜市燈火闌珊，街頭卻隱隱流露出異樣的氣氛。墨塵敏銳地察覺到，行人間的低語、酒肆裡的揣測，全都繞著一個名字：楚焚。

“楚焚？”蘇遙蹙眉，試圖回憶，“這不是江南楚家麼？怎麼成了異教？”

墨塵道：“楚家本為名門，近年卻被異教趁虛而入，據說奉‘焚天’之說，主張以血祭換天命。亂世之中，信仰與權力往往糾纏不清。”

兩人隨人流走入酒肆，點了一壺清酒，默默觀察四周。酒肆角落裡坐著一位白衣老者，身旁是記地酒罈，眸中閃爍著微光。墨塵對蘇遙使了個眼色，蘇遙會意，悄然靠近老者身旁，裝作不經意地問道：“老人家，近來江湖可有新事？”

白衣老者斟酒，仰頭一飲，苦笑道：“江湖哪日無新事？隻不過，近日楚焚異教勢力崛起，已非舊日刀劍之爭。聽說他們廣納信徒，行事詭譎，連臨河鎮的鎮守都已投靠。”

墨塵靜靜聽著，目光如寒星，心頭卻翻湧著波濤。他低聲道：“異教為何能興起於斯？”

老者歎息：“亂世人心思變，朝廷**，名門凋零。楚焚之主，乃楚家三公子，年少時便心狠手辣。如今他自稱‘焚主’，以詩文蠱惑人心，‘焚天詩卷’流於市井，許多人受其蠱惑，甘願獻身焚祭。”

墨塵心中一動，詩與殺伐，本是兩途。他以詩為刃，楚焚卻以詩為禍。世間詩道，何以至此？

酒肆外，忽有一陣騷動。數名黑衣人疾步而來，腰間佩刀，衣袖上繡著火焰紋。“焚主令下，今晚鎮中宵禁，違者斬！”為首者聲音冷冽，目光掃過眾人，酒肆內頓時鴉雀無聲。

墨塵與蘇遙對視一眼，悄然起身，欲離去，卻被黑衣人攔住。“新麵孔？你們從哪來，報上名來！”為首者目光如刀，直逼兩人。

蘇遙心中一緊，墨塵卻神色不動，緩緩道：“遊曆四方，無名小卒。”

黑衣人冷笑：“無名？無名者更該查。”他揮手，數人上前，欲搜身盤問。墨塵卻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如夜，“江湖有雲，焚火不熄，冤魂難安。你們以焚為信，焚天為命，可知此舉，究竟為何？”

黑衣人一愣，似對墨塵的話語有所忌憚。為首者眯起眼：“你識焚天詩卷？”

墨塵點頭，目光猶如深潭。“詩可慰魂，亦可惑人。你們焚主，究竟欲以詩祭何人，以焚換何物？”

黑衣人臉色驟變，拔刀在手，場麵陡然緊張。蘇遙迅速後退一步，銀針藏於指間，隨時準備出手。

酒肆內外，眾人屏息。白衣老者悄悄起身，低聲對墨塵道：“少年，莫逞口舌之利，焚主耳目遍佈，江湖初雲，風雨難測。”

墨塵未動，忽然朗聲吟誦：

“雲卷江湖路，火起亂世門。詩刃慰冤魂，墨跡染乾坤。”

詩聲如雷，眾人心頭一震。黑衣人手中刀鋒似也為之一滯。為首者冷哼一聲：“好膽！今日先放過你們，改日再查！”他揮手帶人離去，酒肆內的空氣才緩緩流動起來。

蘇遙低聲道：“你剛剛那句詩……他們竟然有所忌憚？”

墨塵搖頭：“楚焚以詩為道，今日之事或許隻是試探。我們既然踏入江湖，便不能隻讓旁觀者。”

白衣老者歎息道：“少年人，江湖初雲，風雨未至。你們要小心，焚主所欲絕非一鎮一地，而是整個天下。”

墨塵沉默片刻，起身離開酒肆。蘇遙緊隨其後，小鎮的夜色彷彿更濃了幾分。街頭巷尾，潛藏著無數目光，江湖的波瀾在暗夜中悄然醞釀。

行至河畔，墨塵停下腳步。江水悠悠，倒映著天上的殘月。他取出隨身的墨筆，在一塊殘破的石碑上寫下：

“初雲未雨，亂世將至。詩刃無形，冥行有蹤。”

蘇遙看著那行字，忽覺寒意襲人。她低聲問：“墨塵，我們真的能在這亂世中尋得真理嗎？若詩能慰魂，那人心呢？”

墨塵凝視江水，目光遙遠：“人心如雲，變幻無常。詩刃所到，不隻是殺伐，更是讓冤魂得慰，讓迷途知返。”

夜風吹過，江湖初雲，亂世將至。墨塵與蘇遙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月色之中，隻有石碑上的詩句在風中低吟，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雨即將來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