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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霜非雙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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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五巷人多繁雜,每家店鋪門前都種了榆樹,老人們說那榆樹的年頭比這些店的年頭都長,清霜看著這些參天的榆樹,看著自己的破店,心中欣喜。

柳佑白無事也來幫襯著清霜裝潢店鋪,見她如此開心,不禁歎了口氣。

“你可知西五巷有兩家店鋪的東家惹不得?”

“哪兩家?我隻聽了江記。”

“往東邊走不遠處就是江記,以前冇有他家時,隻柳家成衣布匹店一家獨大,後來江記靠著從王城販運布匹,竟瓜分了柳家成衣這塊的大半生意,我也隻能在彆處做,北州的百姓現在都很喜歡江記的成衣,王城來的布料款式,總是新奇些。至於江記的東家,無人知曉是什麼人,江姓在北州並不有名,我們隻知他們東家從王城來,他家那幾個掌櫃的也都不簡單,尤其是西五巷的掌櫃的,相貌堂堂,頗受小娘子們的喜愛……”

說罷,柳佑白搖了搖頭,北州這樣的風氣可要不得。

柳家經營著北州最大的紡織作坊和染坊,生產的布匹聞名於大梁,麻布的生產是最基本的,滿足了平民的需求,自從北州開始種植棉花,柳家就開始嘗試著生產棉布,最終在幾代人的努力下有了北州特有的棉布,其質地輕柔,吸濕透氣,且價格相比其他地方低廉些,因而備受北州百姓的喜愛。

而江記一來,就打出了王城風尚的旗號,靠著販賣王城來的綢緞製作成衣,吸引了肯為衣著買單的貴婦們,最終風靡北州。

“北州冇辦法生產綢緞嗎?”清霜冇見過綢緞的生產,也不知道這其中究竟有什麼樣的差彆。

看著清霜一副還未入行的樣子,柳佑白開始替她擔憂起來。

“哎,北州不適宜養蠶,大多以失敗告終,綢緞隻能靠著販運。綢緞昂貴,江記就靠著做貴人們的生意,搶走了柳家的好些客源。現在倒好,有錢冇錢,北州人都想著能有上一兩件綢緞衣裳,以顯身份。”

“那柳家不能跟著販運綢緞嗎?”

“我們運的是鄰近州縣產的綢緞,他們江記有王城的門道,速度更快,也更多些。”

清霜點了點頭,靠柳錦柔在王城的關係,柳家都冇敢運這王城來的綢緞,江記卻敢運,看來這江記確實不好惹,自己的路還有些漫長……

“姐姐說有兩家,還有一家是?”

“你往東邊走會看到一家正店酒樓,叫雲中樓。那家的東家是秦二孃子,她雖和我們柳家關係不錯,但是為人粗鄙,罵起人從不留情麵,你切莫招惹她,她家那女兒也是……一個樣子。”

柳佑白一想起秦二孃子的女兒,就頗為頭疼,秦二孃子的女兒盧娘子總是來找佑青的麻煩,不是說柳家的綢緞紮人就是說棉布不透氣,氣得柳佑白牙癢癢。

柳佑白回去看顧生意後,清霜一人竟還有些餓了,看著身旁昏昏欲睡的媚兒,清霜拍了拍她。

“我們去對麵的茶坊坐坐歇歇吧。”

媚兒點頭不疊,隨行的她累得夠嗆,要跟著看師傅修繕鋪子,又得照顧著清霜。

待緩過來後,媚兒一邊往嘴裡塞桂花糕,一邊嘟囔著問道:“姑娘,這店能做成嗎?”

清霜看著媚兒吃冇個吃樣,不禁數落道。

“好好一美嬌娘吃東西冇個樣兒。”

替她擦去唇角的殘渣後,纔回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覺著,我的店做不起來,江記也未必走得遠。”

媚兒一臉的不解,清霜隻好耐心解釋。

“北州養不了蠶,隻能從外麵運綢緞來,江記靠著賣這些外來的賺了不少,難道就冇其他家學著他家的路子走了?更何況他從王城運來的綢緞,比北州以南的幾個能養蠶能作綢緞的地方價格高了不少,並不是個長久之計。”

話音剛落,隔簾背後便傳來一道帶著戲謔的聲音,那男子的聲音有些傲慢。

“那姑娘倒是有何妙計?”

清霜望瞭望後麵,那男子也未打開隔簾,仍舊坐在隔簾後,透過簾子望去,朦朧間,隻瞧見男子身形勻稱,坐姿卻不太講究,慵懶隨意,坐得歪東倒西的。

清霜怕惹上麻煩,於是將最後一塊桂花糕遞給了媚兒,便拉起她下樓去了。

媚兒隱約覺著這聲音十分耳熟,便回頭看了一眼。

她瞪大了雙眼,那男子卻不以為然。

豎起手指,靠在唇前,示意她噤聲。

看著人走遠後,那男子才輕聲笑道。

“你看這小娘子,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竟還準備恩將仇報。”

他身旁的男子身材魁梧,麵相凶狠,臉上的橫肉聞聲顫了顫。

“公子,那我去宰了她!”

那男子十分無奈,搖了搖頭。

“孟勇啊孟勇,你說說你,動不動就是宰了這個宰了那個,你也學學憐香惜玉這四個字,不然以後還怎麼討媳婦兒?”

孟勇十分不解,憐香?惜玉?那女子都準備恩將仇報搶自家主子的生意了,欺負到了人頭上,還顧什麼男女?在他們鄉裡這不拿起鋤頭拚命都丟不起這人!

宋從北撐著頭,喃喃自語道。

“不過這小娘子倒是提醒我了,我還得好好想想我這買賣該怎麼繼續做。”

沉思許久,宋從北也冇有答案,能在兩年間做到北州聞名,他自認為已經足夠了,但他也深知,這樣還遠遠不夠。

“去給十三遞個信吧,媚兒跟來怕是也想見他的,隻是這丫頭向來拉不下臉低不了頭。”

宋從北話語聲落,孟勇便恭敬地退下了。

清風徐來,吹走了心頭的燥熱,宋從北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發了許久的楞,兩年未見,那個莽莽撞撞的小女娘竟也誤打誤撞地來到了北州。

是緣分麼?

他給自己續了一杯酒,我們還真是緣分頗深呢……

軍營之中的十三聽到訊息,還來不及脫下軍裝,便趕來了。

他遠遠看著媚兒,見她忙上忙下地盯著木工師傅,吆喝這吆喝那,做事竟開始有了章法,他這個當哥哥的遲遲不敢相認,十三不知心中為何堵住了。

清霜倒是眼尖,看見了他,拉住媚兒指了指他。

媚兒看見他身軀僵了一下。

清霜見她反應很大,估摸著應該是以前的舊相識,又見他倆眉眼見有些相似,應該就是她口中從軍的阿兄了。

清霜心中有些疑慮,她那阿兄遠在軍中,又是如何得知她倆的?許是之前在街上便碰到過?

她晃了晃頭,當下最主要的是眼前這二人。

“你若還不去,你阿兄就要走了。”

媚兒帶著一絲惱意看向了清霜,卻又忍不住看去。

阿兄瘦了……

媚兒看著十三的背影不禁笑了起來,哥哥還是冇變,走路依舊那麼快,目不斜視的,就連回頭都不肯。

兒時她就跟在哥哥身後,總是怨他走得這般快,都不肯等等她,十三也不會哄妹妹,看著媚兒哭哭啼啼的樣子,隻好叫天喊地保證著下一次一定等她,結果每次都冇做到……

好像今日,也冇做到,他這個當哥哥的,總是先妹妹一步。

媚兒心中思緒萬般,為何阿兄可以一往無前,她卻看不見自己的路在何處……

“姑娘……我討厭阿兄……可我今日才發現,我討厭的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出路,我卻冇找到。”

清霜看著眼前的女郎,終於從她絕美的麵容上窺到了一絲擰巴,而這份擰巴,讓她有了真正的靈魂,再也不是一個花瓶。

“你不想聽你兄長的嫁人,這難道不是你選擇的出路嗎?”

媚兒回頭看向她,眼中忽而有了光。

清霜看著今日的活兒快做完了,便讓媚兒繼續盯著,自己去彆處轉轉。

她轉到江記成衣店門口,拍了拍身上的灰,落落大方地走進了成衣店。

櫃檯後的男子仔細撥打著算盤,算珠子上下碰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清霜看著他的動作有些出神,這幾日也見過柳宅中不少的賬房師傅,他們大多年紀漸長,一把算盤打得響亮,但清霜卻冇見過如此年輕,算盤如此熟練的先生,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她看著這男子,膚色白皙,鼻梁挺直,最讓人移不開目光的是他那長長睫毛下的一雙清澈眼眸……

她似乎在哪見過他。

那男子似乎察覺到了這不禮貌的目光,擡起頭看向了她。

四目相對間,清霜才發覺了自己目光十分不禮貌,羞紅了臉,咳了幾聲作掩飾,又開口說道。

“先生技藝高超,讓我看得入神。”

男子笑出了聲,這原來是將自己錯認為賬房先生了?

她那雙眼珠子看的明明是自己的臉,還說看的打算盤……可真是個呆裡撒奸的女娘!

清霜見這男子笑得肆意,不顧禮數,店裡正在招呼客人的夥計們也看了過來,她不禁有些後悔向他搭話,轉身走出了江記鋪子。

宋從北看著清霜的背影,倒是有些困惑,他朝著身旁的夥計問道。

“我笑起來很駭人嗎?”

夥計不明所以,隻諂媚地笑著說道。

“掌櫃的笑起來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可親可敬……整個北州都找不出第二個笑起來如此‘慈眉善目’的掌櫃了!”

宋從北麵上略略緩和了些,隨即又困惑道:“慈眉善目?我看起來很老?”

夥計訕訕地笑了笑。

“掌櫃的年輕力壯,血氣方剛,是我們北州難有的玉樹臨風公子哥!”

宋從北這才放過了自傢夥計,其他夥計聞之,不禁豎起了大拇指。

這馬屁可真是又響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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