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霜非雙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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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霜苦思冥想店鋪的名字,柳記綺羅閣,江記羅裳坊,名字都十分好聽,但若自己再重複了,便也就不新鮮了。
虧得媚兒提起了王城的成衣鋪子,王城店鋪的取名都是尋個新鮮,隻要能聽出是布匹成衣店都是可以的。
於是“荷衣蓉裳鋪”應運而生。
“製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意旨深遠,成衣鋪子的意思也一目瞭然。
見著鋪子逐漸成形,清霜便開始籌備從柳家的工匠中挑選幾個裁縫和夥計。
當然,今日有個最重要的任務——將那江記鋪子的賬房師傅挖來!
反正遲早要宣戰,若今日能挖來,便是打了個開頭勝仗,若是挖不來,那便挖不來!
清霜特意將自己打扮了一番,她穿著從王城帶來的珊瑚紅回紋刺繡綢衣,色彩明豔,細節處卻又不失優雅高貴。
媚兒見著清霜穿上了這般貴重的衣裳,這可是柳錦柔送她的,她從未穿過,於是媚兒趁機打趣道。
“不知是什麼正事能讓姑娘這樣打扮,怕不是看上哪家小官人了吧!”
清霜笑嘻嘻地,也不解釋,隨口胡謅道。
“我今日若不打扮得體麵些,確實害怕人家看不上我。”
媚兒吃了一驚,拉了拉清霜的衣袖,十分緊張。
“姑娘?”
清霜見她當了真,忍不住笑了起來。
兩人玩笑間卻冇注意到柳憶安在門前聽了個遍,等清霜看到柳憶安時,才窘迫地正了正衣領,行了禮問了好。
柳憶安未點破,卻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看來今日妹妹有要事要做了。”
清霜的眼神有些躲閃,想起剛纔的玩笑話,心底莫名有些慌。
“今日確實有正事要做,憶安哥哥若是能跟我一同去,自然最好不過,我也有了十二分的底氣。”
待到幾人來到江記羅裳坊時,柳憶安有些緊張。
他雖知清霜不是個衝動的性子,不至於衝上門砸了人家的鋪子,但他也深知,荷衣蓉裳鋪意味著和江記是競爭關係,此時上門並不合適,他怕她會被人欺負了去。
見柳憶安有些侷促不安,清霜解釋道。
“我今日來,隻為了和他們家的賬房先生聊一聊。”
柳憶安拉住她:“你要用他們家的賬房先生?”
“如今我們正缺人,若是能挖來,對我們大有裨益。”
柳憶安明白清霜所想,但這也就意味著江記會早早盯上清霜的成衣鋪子,她纔剛起步,這時樹敵,實在是魯莽了,於是好言相勸道。
“可那先生若是不來,江記的東家知曉此事,那又當如何?”
“不論先生來或者不來,我用或者不用,江記都會知曉這街上又開了一家成衣鋪子,既然已經是競爭,我又還要顧及些什麼呢?左右都要撕破臉的,況且還不一定就真撕破臉呢。”
清霜笑了笑,柳憶安見她似乎心有成竹,便也就跟著進去了。
江記的夥計甚是熱情,見清霜衣著光鮮亮麗,接待的熱情便又高漲了幾分。
“客官裡麵請,客官可是要看些什麼?”
“我與他是舊識,不買東西。”
說罷指了指宋從北,而後禮貌地朝著那夥計笑了笑。
夥計看向宋從北,隻見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便將三人引到了貴客專用的閣樓上。
清霜覺著這先生冇拆穿自己,正思量著如何誆騙這賬房先生到自己鋪子裡做事。
柳憶安覺著這先生的衣著布料講究,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帳房先生,又見他相貌不凡,不知為何心中有些格外在意。
媚兒心中驚了一次又一次。
東家遇東家,誰比誰尷尬,一想到清霜並不知宋從北,竟還準備當著江記東家的麵挖他……
媚兒覺得,天要塌了。
媚兒絕望地閉上了雙眼,索性今日就當她是個啞巴吧,所見所聞都是一場夢,都是夢……
宋從北心中猜到了幾分,反正近來無事,有心想要捉弄一番,於是故作深沉,等著對方開口。
清霜端起茶喝了一口,既然是來挖人的,這次必定要拿捏好東家不缺錢的姿態。
她故作澀口難喝的模樣,埋汰了一番才說道。
“先生技藝超群,可這小小鋪子裡的茶都是入口發澀的。”
宋從北挑了挑眉。
“哦?小娘子話裡有話,不妨直說?”
清霜指了指柳憶安,問道。
“你可知他是誰?”
“不知。”
清霜理了理自個兒的衣袖。
“江記在北州根基甚淺。有句老話,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先生要想走得遠更得要選對人。”
宋從北卻似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樣,隻皺著眉搖了搖頭。
“迫於生計,哪還講究這些?我阿爹還等著我賺錢給他續絃納妾呢!”
聞言,就連柳憶安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此人可當真是……有趣。
清霜順著這話繼續問道:“你們東家給你開的月錢這般低?”
宋從北搖了搖頭。
江記向來大方,三人深感疑惑,正欲細細問來。
宋從北早有準備,他伸出食指比了一個“一”。
“要想給我爹納妾還是要些時日的。”
一貫錢,不過是北州的正常水平。
看來這江記的東家,也並非如外界所說的那樣大方。
清霜開價道。
“若是先生願意,我願意出雙倍月錢。”
聞言,宋從北不由得湊到了清霜身前,難以置信地問道。
“二十貫?”
二十貫?二兩金子???
在北州這個物價低廉的地方,一貫錢都夠普通人家上下老小一個月的支出還有餘了,而這帳房先生竟能一月收十貫?都快趕上地方官的俸祿了!
媚兒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可以,她也想下輩子當個帳房先生,拿把算盤養活自己。
清霜隻好尷尬地笑了笑,說道。
“算下來,若是先生當個掌櫃的經營得不錯,能有每月二十貫的,當然若是鋪子生意差了些,保底一個月十五貫也是有的。”
“你的意思是隻要我去你鋪裡當個賬房先生,就能每月保底十五貫?”
宋從北有些難以置信,懇切地重複了一遍她的話。
清霜狠下心點了點頭。
“先生若是兼顧著當掌櫃,十八貫也是可以的。”
原來打的這個主意,多那麼三貫錢,就得把兩個人的活兒都乾了。
即使如此,宋從北還是樂開了懷,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隻需往店鋪裡一坐每日打打算盤裝個樣子,就能進賬十八貫……
不用操心不用害怕,這不比當東家強?
媚兒努力維繫著麵上的平靜,心中卻難自製地謾罵著宋從北,什麼錢都在賺,想來定是拿捏了清霜想要挖人的真心,反正江記鋪子成熟,他也不必一直盯著了,白白一個月賺個十八貫,心再黑些,還能把競爭對手搞垮,真是個見錢眼開還心黑的主!
柳憶安皺起了眉,挖人是好,可不知這挖的是神還是鬼啊。
見他們聊得起興致,他心中多了一絲煩悶。
“聊了這般久,也不知該如何稱呼先生?”柳憶安強扯起了一抹笑打斷了他們二人。
“鄙人宋從北。”
宋從北眯著眼打量起了柳憶安,不禁暗歎,在豪商世家卻能走出這樣一位讀書人,一言一行頗有仕儒風範,毫無商賈之風,實在不易。
“名字中也有一個北字,倒是與北州有緣份呀。”
宋從北笑了笑:“不知東家又該怎麼稱呼?”
聽見這個稱呼,清霜麵若春風:“先生不必拘禮,儘管稱我清霜即可。”
“大梁有清這個姓氏?”
“天下之大,說不定有呢。”
清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而想起,她似乎極少提及自己的姓氏,一提起便會想到那人,一想起李容華,她的心就忍不住抽痛了起來。
從此,西五巷多了一家荷衣蓉裳鋪,北州的百姓也追尋個新鮮感,一時間生意還不錯。
宋從北做事倒是還冇那麼黑,至少目前看來還冇想著搞垮清霜這門來之不易的生意。
不過,他這“新官”的第一把火很快便燒了起來。
他打算“勸”走幾個夥計。
這幾個夥計本是從柳家來的,但來到這新鋪子,便也有了其他的心思。
一來看他們的東家,也就是清霜,一個小姑娘片子,氣勢上不如柳佑白行事霸道,因而拿準了她是個好欺負的主;二來覺得清霜這個東家聘了江記出來的賬房,這不就是背叛了老東家嗎?雖不敢直接與清霜說什麼,但好幾次與媚兒爭執了起來。
那日,媚兒正與幾個夥計計較著該怎麼擺放布匹,媚兒與宋從北陡覺著得將時興的幾款布料擺在顯眼處,可那幾個夥計想的卻是該如何一開始就打壓打壓這個“新主子”和“外來人”,讓自己日後的生計輕鬆些,銀錢再多些。
清霜不在,媚兒就成了主子的嘴,可那幾個夥計可不曾把她放在眼裡。
一個嘴巧的老夥計先開口了。
“我在柳記乾了這麼多年的活兒,店裡就該擺得好看些,一進來五顏六色的,客人看了才歡喜!”
另一個年輕的夥計跟著嚷嚷。
“是啊,我們在老東家就是那樣擺的。時興不時興的不重要,今日時興明日不時興了,豈不是還得重新擺放?”
重新擺和不擺拿的錢都一樣,那為何還要變來變去?又不給加工錢,這活兒可不興這麼乾。
媚兒力爭道:“柳記是柳記,這是新鋪子,有了新主子就得有新規矩,將那些時興貨擺在顯眼處,是東家的主意。”
那嘴巧的夥計可不饒了這說法。
“我們柳家可不興這麼乾的,這還不如回老東家做活兒呢!”
幾個夥計議論紛紛,媚兒紅了眼,她可冇見過這麼刁蠻的夥計!
話重了傷情分,話輕了又唬不住這些人。
倒是宋從北,三言兩語就平息了這場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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