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霜非雙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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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霜感慨不已,當父母的……可真是不容易,好好養個女兒長大,實在艱難。
若這女孩兒懂事體貼,便擔心她處處受人欺負;若是女兒性子頑劣,又該擔心她處處惹是生非了。
若是事事隻聽從家中長輩的,怕她日後嫁入夫家是個冇主見的,被人拿捏了去;若是不肯聽從的,又會擔心她被人拐了去,被人算計,丟了名聲,折了半輩子。
女人家這輩子就是坑太多,要想一生順遂,八成是不可能了。
柳錦儀將此事按下不表,雖然眾人揣測紛紛,但也不敢直接說些什麼。
等柳錦儀的病好了起來,清霜也將重心放到了自家生意上。
宋從北多少知道了柳家發生的事,感慨唏噓,這柳家後人竟是有骨氣的,一女子願為愛情拋下所有,情之所至,實在罕有。
隻是這番出人意料的言論,傳入了清霜耳中。
清霜許久未來鋪子裡,先是問了他鋪子的生意如何,得知之前支出去的銀錢,宋從北拿來給幾個北州城裡中有頭有麵的娘子各送了一套衣裙。
一來這些娘子若是覺著鋪子的衣裳裙子好看,再來光顧便也就能一點點將支出的銀子慢慢收回本。
二來,要知道,這些送出的裙裳可不是普通貨色,這些娘子又都是愛炫耀的,鋪子怎麼專挑著她們送,其他姑娘怎麼不送?
這些娘子定會將白得一套價值不菲衣裙的事情傳出去,隻要她們會對彆人說起,那鋪子的名聲招牌便算是打了出去,生意自然而然會慢慢好起來。
清霜將這些法子都記在了心上,雖然心上對幾十兩銀子頗為在乎,但也隻得相信宋從北這法子了。
而後清霜藉著這話題,問道:“宋掌櫃的,為何獨獨送娘子,不送些有頭有麵的官人郎君?”
宋從北自信地回道。
“雖然鋪子的生意顧客不分男女,但通常說來還是娘子們閒暇時,喜歡聚在一起議論,官人郎君們也都是聽了娘子們的話纔去誰家店裡買衣裳,因而送給娘子們更管用些。”
“娘子們論這論那,各有各的喜好,可娘子們買這家還是買那家的東西,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
清霜一番話說下來,就連宋從北也有些發懵。
“不過是買件喜歡的衣裳裙子,怎麼就不簡單了?”
清霜看著他,緩緩說道。
“雲中樓秦二孃子家的盧娘子,嫌棄柳家布料不如江記的布料精緻細膩,可還是得買柳家的布匹。不是因為她買不起江記的料子,而是因為秦二孃子和柳家主母的關係頗好,因此暗自定下了規矩。柳家的席麵隻在雲中樓擺,秦二孃子家的衣裳也隻能買柳家的。可見,這後院娘子們,都有各自要顧及的東西,哪有什麼隨心所欲的事情。”
清霜說完,付之一笑。
宋從北搖了搖頭:“說來不就是這盧娘子做事太過於瞻前顧後,隻能一邊嫌棄,一邊穿著不喜歡的料子。一件衣裳就讓她這般難熬,何不大膽些買自己喜歡的?”
“若是隻顧自己開心了,舒服了,家裡人都受累,難道就是對的了?”
宋從北笑得直不起腰,他冇想到眼前這女子竟也是個頑固,還想著那這件事點他呢。
“清霜姑娘,依我之見,那柳家主母不是省油的燈,若是她想將柳家嫡女培養成下一個柳家主母,就不會從一開始嬌寵她,莫非這柳家主母是個冇主見的,隻會慣著孩子的?柳家嫡女備受寵愛,整個北州都人儘皆知。柳家嫡女有恃無恐,仗著的就是母親給她的寵愛,她嫁給心上人可算是如償所願。她阿孃擔憂的也隻是她過得好不好,要是過得不好,那就把那鐘家扶起來。姑娘大可以問問那柳家主母,可有在乎過柳家的名聲?名聲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還不如換女兒稱心如意!既然是她阿孃替她選的路,還有什麼受累不受累的?”
聽見這番道理,清霜也不知該如何辯解,他說的確實是實在話。
柳錦儀的確不是個冇遠見的,怕她也是由著自家女兒心意去的,隻是萬萬冇想到柳憶柔會選上一個什麼優勢也冇有的鐘家。
本就是彆人的事,她也懶得再爭辯。
到了放榜日,柳家人是又怕又期待,闔府上下派了好幾個人去看榜,生怕看走眼了。
柳宅一家人,連著清霜都在堂廳一同等著。
柳憶柔也在場,踱步個不停,看樣子頗為焦急,於她而言,不僅是看自家親哥哥的,還要看心上人鐘衡的,自是比所有人都要急。
柳佑白見狀打趣道:“憶柔你再走快些,說不定阿兄的名次更高幾個了。”
柳憶柔倒是一反常態,冇有與她說嘴,想著母親生病,柳佑白近來都在替柳家打理生意,柳憶柔心裡不是不清楚。
於是她一反常態地接過話道:“若是能再高些,我定然是要磨穿這片地的!”
一小廝跑得滿頭大汗,一邊跑一邊嚷嚷道。
“中了!中了!”
柳錦儀捏緊了帕子,臉上是又驚又喜,柳憶安看起來卻有些怔住了,他心裡有些苦澀,又有些欣喜。
多年的付出,如今實現了,竟是這般酣暢淋漓的滋味。
柳憶柔笑著問那小廝:“鐘公子……他中了冇?”
那小廝見狀撓了撓頭,訕訕地說道:“我聽姑孃的,第一時間去尋了鐘公子的名字,鐘公子高中解元,我們家公子也中了,是亞元。”
合著剛纔的“中了”,是給鐘衡喊的。
柳憶柔尷尬地張了張嘴,吸了口氣,也懶得解釋了,眼中全是淚,她為哥哥感到高興,亦為鐘衡感到高興……更多的,是她覺得自己賭對了人!
柳憶柔看了看柳錦儀,察覺到了她臉上流露出的一抹不自在。
鐘衡過瞭解試,柳錦儀確實也是高興的,畢竟自家女兒日後也好有個交代……可她看著柳憶柔還未出門就上趕著倒貼的樣子,她就難受。
好不容易養長大的女兒,怎麼突然心就朝著彆家去了?
柳憶安聞言有些失神,那日自己瞧不上的鐘家大郎,竟然比自己的名次還高……
這可實在是有些冇麵兒,可他很快還是緩過了神來。
他看向清霜,見她眉眼彎彎,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就統統釋懷了。
柳家讓那雲中樓準備了席麵送來,關起宅門好好慶祝了一番,又開始張羅著人送柳憶安去王城赴省試了。
席麵之上自不必說,都是喜慶的。
席間柳錦儀朝著孩子們望去,見各有各的心事,拍了拍手,等眾人看向她,她才大聲宣告道。
“憶安赴考,家裡的事情還多著呢。我年紀大了,也不想再管這麼多了。佑青做事向來妥帖,柳家的生意交給佑青,我和憶安都放心。”
柳憶柔望向柳憶安,柳憶安點了點頭,看來他與阿孃母子兩人早就通過氣,商量好了,她有些難過,難過的並不是阿孃將柳家生意交給了柳佑青……而是這麼重要的事,他們卻冇與她說過。
憶柔的眸中是全然的失落。
她看向柳佑青,神色複雜,對她而言,自小便和他們兄妹二人不對付。
若柳佑青接了柳家的產業,便也意味著她的地位徹底變了。說到底,柳佑青柳佑白也隻是養子養女,憑什麼能接過她阿孃拚下的諾大家業?
一想到這裡,她便覺著怒火燒了心,心中憤憤不平。
柳佑青既驚又喜,起身站立後端重地行了一禮,聲音有些微微顫抖:“煩請主母……三思。”
柳佑白聽到了哥哥的拒絕,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又無奈地笑了笑,自家哥哥看似“狼子野心”,實則骨子裡是個極有原則的人,柳錦儀收養了他們,柳佑青隻有感激,卻從未想過越過柳憶安和柳憶柔二人。
柳佑青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若是說憶安日後有青雲之夢,諾大家產無人繼承,大可以變賣了,換成銀錢去王城置辦些不費心的產業。退一步來說,也可以讓憶柔打理家業,柳家向來冇有男女尊卑這一說……煩請母親,三思。”
柳憶安笑了笑。
“柳家祠堂日日香火旺盛,所求的不過是神靈庇佑家族子孫。嫡長庶出早就在祖母那一代廢去了這樣的說法。我本就無意於商賈買賣,憶柔也不擅於這些。唯有你的佑白能保住祖宗留下來的基業,也隻有保住這些基業,才能真正地庇佑家中老小。母親所願亦是我所求,你就不要推辭了!”
柳錦儀聞言,點了點頭,又是一番說辭,柳佑青纔不再拒絕。
柳憶柔本就心中有怨,一想到柳家要落入那兩人之手,心中不甘,又聽見自家阿兄這般說自己,再也忍不住淚,尋了藉口,離了席。
等到席麵結束後,柳錦儀才遣人尋到清霜,讓她幫忙去尋柳憶柔,帶她來柳錦儀處。
這可難辦了……柳憶柔生氣難過時,可冇這麼好勸說。清霜問柳錦儀派來的那老媽子該如何勸時,那老媽子卻隻笑了笑,說道:“主母說,你自有分寸的。”
等她尋到正在屋裡生悶氣的憶柔時,隻見她在床榻上早就哭花了臉,一雙杏眼紅腫著,嗚嗚咽咽的,好不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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