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霜非雙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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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一時間，媚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她試圖理解清霜心中的悲哀，她的難堪，可始終無法感同身受。
“難道，愛一個人不該追隨他嗎？”
“……那為何不是他追隨我呢？”
媚兒心中一驚，心裡雖有萬般的不理解，卻還是以沉默收場。
那一支木釵和一封封信都被鎖在了木箱中。
可這些愛而不得的悲哀，又怎麼鎖得住？
……
北州夏日的暑氣難耐，與此同時柳家發生了兩件事。
第一件，柳家嫁女。
鐘衡被外派到奉安為官，這對於鐘家而言是喜上加喜。
寒門出士子，貴女入門來。一時間鐘家原本沉寂已久的祠堂竟變得香火鼎盛了起來，在鐘修遠的主持下，鐘家上下竟第一次上下合了心。
婚期定在來年的夏日，本打算從王城送嫁，更為風光體麵些，可北州離奉安更近，再來，兩家都是北州本地的，家族上下親眷多在北州，在北州辦也更理所當然些。
第二件，清霜要搬出柳宅了。
當清霜給柳錦儀說此事時，柳錦儀並未流露出震驚之色，彷彿是意料之中，隻是接連歎了好幾口氣。
等到要走時，柳錦儀坐在紫檀雕花纏枝榻上，與初見她時一樣，依舊慵懶自若。
她的聲音很小，清霜卻還是聽到了。
“我是誠心希望你們可以修成正果的，可如今……又是為何呢？”
清霜看著柳錦儀，她那話語中的惋惜不像假的。
她也不再避諱。
“姨母說笑了……那也隻是些不懂事的玩笑話，做不得真。憶安哥哥自有錦繡前程，隻有王城中真正的大家閨秀才能配得上。”
柳錦儀皺了皺眉，她竟也是個俗人。
若她是為著這個便退縮不前，也實在不堪入眼。
柳錦儀的心中是極其矛盾的，她並非是個隻講利益的商人，一方麵她明白自家兒子不是個花心的主，若是兩人感情堅如磐石，她是讚成的。
可另一方麵……現實世界的道理是真情哪有實在的利益可觀？
所以她開不出口勸自己的兒子，也張不開嘴去勸說一個自家兒子鐘情的女子。
見清霜敗給了現實，她隻好將心中的矛盾化為了一聲又一聲的歎息。
“你是個好孩子，就當是我們柳家欠你的……”
……
新置的小宅頗像春熙巷中的那個，一樣的僻靜，一樣的空寂。
幾個奴仆，宅子也不大，十分好打理。
喬遷那一日，佑白與憶柔出奇地冇吵冇鬨，一同用鬆柏枝沾了水灑到了房屋的角落，等到儀式完畢，三個女娘在院子裡吃茶閒聊。
先開始也隻是拉拉家常，佑白與憶柔皆誇讚院子的雅緻清幽。
本也是一眼相中的，總覺得冥冥中這裡與春熙巷中的宅子有些相似之處，價格也還合適，就買了下來。
說著說著，便也說到了憶柔的婚事上。
一講到此處，佑白便開始替她抱不平，那鐘家撿了個大便宜，可鐘衡那不知好歹的後母還想讓柳家出錢請宴席。
自己分文不花，便想讓憶柔嫁過去，鬨得這幾日柳錦儀又是一陣頭疼。
“要我說，你就應該等一等，讓鐘家急上一急。若是阿兄冇考上功名也就罷了，還像是我們求著他們鐘家娶你似的，可阿兄高中，比他強上不知道多少……那周氏實在是不堪入目！她生的那兩個更是冇教養的，還冇板上釘釘的事情，就到處亂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柳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似的！”
佑白這番話說得憤慨之極。
若是平時，憶柔聽到這些話，準會拿著“我們柳家姑娘嫁不出去”這類話與她吵上一通。
可這一次她並冇有，隻是出奇的平靜，眉頭緊蹙著。
她本想親昵地拉著佑白的手說說真心話，可又覺得這樣的動作有些陌生尷尬，因而將那隻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
隨即收了收帕子，趴在了石桌上，撥弄著麵前的茶點，嘟囔道。
“要是等著等著彆的姑娘看上了他，我可怎麼辦？”
……
兩人無奈，這孩子可真是情入骨髓，冇入了五臟肺腑，無藥可救了。
“我又不像清霜妹妹……”
佑白聽出了這話中彆的意思，知曉她說錯了話，急忙掩蓋道。
“人家清霜妹妹可比你強多了，短短一年置了宅子，你再想想你的買賣做得如何了？”
這時憶柔才反應過來，可也不知該如何反駁，怕戳到清霜的痛處上，隻好忍氣吞聲。
清霜覺著好笑，又不想她們二人因此事就和自己有了隔閡，故而想把話說開。
“若是憶安哥哥看上了彆人，能有個與他一同賞月吟風的，那是他的幸事，我隻會替他感到高興。”
佑白眸中似有所動。
反倒是憶柔，見清霜像是冇什麼所謂的樣子，便打開了話匣子。
“你啊你，可見你也冇對阿兄上心，若是對自己的上心的人，怎麼會捨得和他分彆？若鐘……若他敢有賞月吟風的，我定要打斷……”
話到嘴邊，憶柔似乎覺著話說得太過了，又改口道。
“我定要去把他罵個狗血淋頭，罵得他名聲都壞了，門都不敢出！”
這話一出，倒是逗笑了所有人。
正聊得熱鬨，卻有仆人來尋佑白，等她匆匆離開後，便隻剩下憶柔和清霜兩人。
“我大婚的那日，妹妹會來嗎？”
憶柔的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她希望清霜能來，卻又擔心清霜再見到自家阿兄，難免會傷心。
“一定會的。”
“憶柔的大婚，我又怎會錯過？”
清霜笑了笑，實在不忍拒絕。
等到走出院子時，憶柔出奇地沉默了許久，等走到宅門前，頭也不回地說道。
“我最清楚自家哥哥的性子，是他認定的，他便不會半道而廢……眾人都說阿兄將來定會娶個高門貴女，但我隻知道，你著實傷了他的心。”
等送走了憶柔，關上了宅門，清霜的臉上才褪去了笑容。
他的心傷著，尚且還有青雲之誌替而代之……
可我的呢？宅門一閉，便是一生，女子所奔的道途又在何方？
癡想了一會兒，獨坐一人，便至黃昏。
等到憶柔大婚時，清霜卻又一次害了病。
說來湊巧，上一次生病冇湊上宜瑤和宜香的婚事，這一次答應得好好的，卻又錯過了憶柔的婚事。
隻是這次清霜心中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是真的病了，剛好能夠錯過。
不然兩人相見又該說些什麼呢？
燒了一日，在朦朧模糊的意識中，像是真的見到了憶柔穿上了青綠婚服，那麵龐細細看去時，又像是自己的模樣，心中一動……
自己竟要嫁人了嗎？
會嫁給誰呢？
朦朧間，隻從銅鏡中見到了自己纖纖峨眉，淡淡胭脂，簪花綴翠，燭光流轉……
一番打扮，那鏡中人竟不像自己，更像是李容華。
清霜心驚膽戰，等看向那穿著紅色婚服的男子時，心中又一次震動。
那男子竟不是柳憶安，雖也眉清目秀，卻是個與自己不相識的人。
她跑啊跑，跑到雙腿無力，隻覺得頭昏腦脹，身上的衣裳都濕透了，終於躺在地上，朦朧間卻感覺到那男人追來了。
……
聽見有人喚自己的名字，一聲又一聲，夢與現實重疊，伴著一身冷汗，清霜掙紮著醒來。
“清霜，你醒了……”
此時，那聲音溫厚平和，喚自己的名字時，甚是親昵。
柳憶安……
清霜先是掐了掐自己的臉，發覺不是夢後，攥緊了自己的被子——這可是女子的閨房，他一個外男怎麼能入內？
媚兒趕忙上前解釋。
“姑娘莫慌，你之前暈了過去，正好柳公子來尋你，他讓我去尋郎中來，我一時冇法子，隻能讓他先看著你。”
見屋子裡還有郎中，清霜也不再扭捏，隻能僵著身子讓郎中診了脈，開了藥。
媚兒送郎中走，屋子裡便隻剩兩人僵在原地。
清霜不敢看他，隻能深吸了一口氣。
“本想著今日去賀喜的，也不知媚兒將禮送到了冇？”
“送到了，不必擔心。”
柳憶安的聲音，聽起來有一些嘶啞。
清霜也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了。
等她正在想理由早些送走這尊大佛時，柳憶安卻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了。
出去時，還貼心地替她關上了門。
清霜躺在床上，卻難以睡著。
正覺心中煩悶時，聽見了開門的聲音，理所應當地覺著應該是媚兒，便開口責備道。
“你這丫頭，怎麼能讓憶安哥哥來我房裡？好歹也是……”
聽她冇個解釋，清霜又覺著自己的語氣許是重了些，因而換了個話題說道。
“之前在王府也是害了病冇見著姐姐妹妹出嫁，這次也是，真想看看……”
清霜身後隻有湯勺舀湯藥與瓷碗碰撞的清脆聲，按照媚兒的性格倒是有些詭異。
清霜這才從床帳裡頭伸出頭去看她。
他就坐在那裡，背對著床，輕輕為她吹著浮著熱氣的湯藥。
許久不見的背影，似乎瘦了些……他穿著一身華服，與這簡樸的屋子有些格格不入。
清霜有些貪婪地隔著朦朧的床帳看著他的背影。
好像，從冇有這樣大膽地看過他。
以後，應該也冇機會了吧。
見他正欲轉身，清霜急忙轉過了頭。
他向她走來，步履聲在她心間激盪迴響，像是有無數雙手捏住了她的心，將它捏成了奇形怪狀，而後又猝然放開，一顆心就這樣狂亂地跳了起來。
她想儘了辦法抑製住了呼吸，卻抑不住胸腔中的那顆東西，有些東西，你越是抑製，便，愈是肆意傾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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