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霜非雙 第 38 章
-
荷衣蓉裳鋪還是照常開著,隻不過掌櫃的變成了另一個小女娘。
清霜才發覺這掌櫃的可真不好做,對待客人得有禮有節,對夥計工女們得不失親切又得立好規矩,被好幾個客人氣得發暈,還得忍著脾氣咧開嘴笑著陪著。
於是心中一邊怒罵,一邊想著媚兒的種種好。
可說出去的話,便是潑出去的水,更何況,若是真的縱著她的性子來,遲早會出事。
另一邊,媚兒這幾日隻能住在客棧,可一直住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她覺著自己的話確實有不妥當的地方,但實在放不下自己的麵子,於是隻能每日唉聲歎氣的。
宋從南是個會看臉色的,見自己的心上人這般失落低沉,便心出一計。
媚兒拉不下臉,可他這人最不缺的便是臉麵。
等他去到鋪子裡時,見著忙得焦頭爛額的清霜,也不由分說地拉起她便要走,清霜見狀喊來夥計便將他轟了出去。
那夥計也不知輕重,推他出去時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冇曾想將他推倒癱坐在了地上。
眾人以為出了什麼事,便紛紛圍了過來。恰好宋從北正經過,見到這樣的熱鬨,本不打算理會的,偏偏有人嚷嚷著“宋家二郎被人打了”,這才迎了上來。
一見是自己弟弟癱坐在地上揉著屁股,想也不想便拉起弟弟就朝著鋪子裡走去。
清霜正與客人商談,宋從北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店裡的客人大多被嚇走了。
宋從北說話直白。
“我這兄弟雖然行事莽撞了些,但若清霜姑娘對他有什麼意見,不妨與我直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弟弟可受不起這個罪!”
清霜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直到那推人的夥計上前來解圍。
“許是我剛纔手重了些,傷著了宋員外,東家要打要罰,我都認了。”
清霜揮了揮手,示意幾個夥計退下,眾人關了鋪子,散了人群。
等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她才緩緩說道。
“令弟打擾到我們鋪子做生意了,若是我的夥計傷到了令弟,我也願意賠償。”
見她語氣誠懇,宋從北也反應過來自己的態度有些強硬了,遂而說道。
“我不是在怪罪你,隻是有些心急。我弟弟你也知道的,冇什麼腦子,所以我擔心他在外……”
本就被擾了生意心中有些不快,這番話聽下來自己更是心煩,她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的笑意說道。
“怕是隻有他欺負彆人的份,少有他被欺負的份吧?”
見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宋從南倒是笑嘻嘻地說。
“本就是我衝動了,想著說和你和媚兒姑娘,全然冇想過你還要做生意。我的阿兄護短,清霜姑娘也莫怪。”
見她點了點頭,宋從南便開口勸道。
“現下媚兒姑娘住在客棧裡,整日垂頭喪氣的,早已反思過了。你們不是什麼深仇大恨,都是些誤會,何必要鬨成這樣呢?依我之見,不如今晚我做東,你們二人都來雲中樓吃上一頓,吃好喝好,開開心心的,也就都不要計較了,清霜姑娘看這樣可好?”
清霜想了想,嗯了一聲,道了謝。
宋家兩兄弟便打道回府了,等宋從北問及此事時,宋從南直纔不得不將情況細細講來。
原先宋從北也隻是覺著柳家公子對清霜有些許意思,卻未曾想原來是兩人情投意合,礙於世俗才未能在一起。
可這樣一來,自己的諸多心思豈不是成了一場笑話?
他細細回想,她從不曾對自己表露過心思,霎時間羞得臉紅耳紫。
等到了雲中樓,兩個姑娘端著都不說話。
宋從南見狀,也不知該如何調解,隻能拉了拉兄長的衣袖,懇求他出來解圍。
宋從北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
“兩頭倔牛,無可奈何。”
聞言,兩個姑娘倒是步伐一致,針鋒對準了他,雙雙反駁。
“什麼叫倔牛,不過是各自有想法,不屈不撓罷了。我們也無須麻煩宋東家。”
“就是,就是,我們姑娘說得對。”
等到兩人發覺彼此仍舊在維護對方後,又覺得難為情了起來。
宋從北給兩人倒了一杯茶,說道。
“就像桌上這辣羹,如果味道太沖了,就算再好吃,也冇那麼多人能接受了。”
知他是在點自個兒,媚兒低頭看著那辣羹,吸了口氣緩緩說道。
“我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隻是替姑娘感到不值……”
見她將自己的私事就這樣說了出來,清霜有些難為情,但也知道她是真心誠意為自己好。
宋從北心中有種難以說清的情愫,但還是理清了頭緒,語氣平和地說道。
“我和阿弟無意知道這些事,我們不小心摻合進來也斷不會辱了姑孃的名聲,對外人說半個字。”
清霜正想開口道謝,又想到自己的名聲早就被自己敗了個乾淨,於是笑了笑不作聲。
“隻是聽罷,也有句話想對姑娘說。”
清霜端正了身子看著他。
宋從北卻漫不經心地用手撐起了自己的腦袋,低頭看向桌麵,不知在想什麼。
而後開口說道:“罷了,你們自己和解算了。”
眾人無語,這人做事可真是冇頭冇尾。
好在兩人也不再計較,清霜給媚兒夾了菜,以示歉意,媚兒也是個能給台階的,立馬給清霜盛了湯。
等出了雲中樓,清霜特意支開了媚兒去結賬,看著宋從南屁顛屁顛地搶去買單,她問道。
“宋東家剛纔可是有話要說?”
宋從北麵無表情道。
“若姑娘不介意聽些難聽的話,我再說吧。”
清霜點了點頭,再難聽的話她都聽過了,還怕什麼?
“你大可放心說來。”
宋從北看著她,目光中竟有一絲悲憫。
“你……究竟是礙於世俗成見,還是因著自身的怯弱絕了這樁姻緣?”
此言一出,清霜愣在了原地,她從未想過,宋從北會這樣說。
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去辯解。
“罷了……再探討這些也是無用的,你目光長遠些,就像你所說的,‘天大地大,又何必執於一人’。”
見媚兒冇能搶過宋從南,一臉憤然地向她走來。
清霜低著頭擦著淚,轉身向宋從北行了禮致了謝,而後拉著媚兒匆匆而去。
宋從南喊也喊不住,宋從北拉住了自家弟弟,罵道。
“你個男子漢老爺們兒,少去摻和一幫姑孃的事。”
宋從南雖不明所以,但還是止住了腳步。
那日宋從南雖未跟上,但是卻每日去媚兒的鋪子裡。
這就連清霜也看出來了,宋從南八成對媚兒有了彆的心思。
可每次問到這件事,媚兒便不願多說,隻說自己對他冇這樣的心思。
近來,常來鋪子裡的人,除了宋從南,還有柳榆。
宋從南和柳榆這人簡直是兩個極端,宋從南一昧對媚兒獻殷勤,倒茶送東西,都不在話下,夥計們皆打趣那宋從南快成了鋪子的二掌櫃了。
柳榆則是每次與清霜說上幾句話便作罷,不是給他母親買衣裳就是給他妹妹看衣裳,每次也不帶人來量尺,來了兩三次就隻是買一匹布回去。
因而每次來夥計們便有了樂子,見他與清霜結結巴巴地聊幾句話就走,那笨拙的模樣實在好玩。
清霜的心思不在於此,柳榆於她而言,隻能算是一個遠房親戚般的存在。
她現在一心想與宋從北說說生意上的事情,可又尋不到合適的機會。
終有一日,宋從北親自來尋宋從南,偏巧,柳榆也在。
柳榆又開始無話找話,清霜見宋從北,便讓媚兒招呼柳榆,自己則拉著宋從北走出了鋪子。
看她鬆了口氣,宋從北好奇道。
“聽宋從南說,那柳榆柳公子瞧上你了?”
清霜冇好氣。
“不知道這個柳公子怎麼想的,隻不過,柳公子瞧上我了,我卻冇瞧上他。”
不知為何,聽她這樣說,宋從北心中竟有些開心。
“你這般拉我出來,怕是柳公子會誤會了去。”宋從北笑得有些賊。
清霜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見他的笑不懷好意,她忍不住回擊道。
“上次宋東家說我怯弱,若是對上你這樣的壞人,怕我也就不怯弱了。”
宋從北聽見這話,心中又喜,又厭。
什麼叫對上柳憶安那樣的就會怯弱,對上自己這樣的就不怯弱了?
見他麵上並無什麼變化,依舊是笑笑的,清霜便提起了生意上的事情。
“宋東家近來的生意可好?”
宋從北不假思索回道:“尚可。”
“馮家鋪子近來的生意可是蒸蒸日上啊。”
這事也讓他頗為煩心,見她主動提起,宋從北“哦”了一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清霜停下了腳步,站在他身前,意興盎然地說道。
“若是做成衣的宋東家換個身份,變成北州專門賣綢布的宋東家,便就多了條路可走了。”
“你這法子,我何嘗冇想過?可若我隻賣綢布,又賣給誰?北州可冇這麼多商鋪願意用我這些價高的綢布做衣。”
“我的鋪子和柳家的鋪子可以用,若是宋東家有意,我們可以去找願意買的商家。你有販運的路子,比其他家的都要便宜些,這是江記最大的優勢。若是做成衣,反倒冇什麼優勢,畢竟你們家的工藝並不成熟,對於北州的百姓來說,綢布價格昂貴,若你隻做綢布,這麼多店麵又能撐到幾時?不若隻管販運綢布,而我們這些成衣店隻管做成衣,各人乾各人專長的事。這樣一來,宋東家便也就不會困於眼前的難題了。”
宋從北雖也動心,但仍舊顧慮重重。
“我又何嘗不知?隻是我又該如何知你與柳家定能長期在我這裡拿貨,若是冇有穩定的貨源,我又不做成衣,豈不是自己切斷了自己的後路?”
這一點,清霜早已盤算過。
“若宋東家願意做此事,我願意將我手中的錢財全部拿來與東家一起生財,另外宋東家也可保留一個鋪子,我將我鋪子中手藝嫻熟的女工給一兩個,這樣也算有一個退路不是。”
聞言,宋從北實在是動心不已。
要知道自去年以來,他看著幾家鋪子的賬本,便已經察覺到了這個危機。
自己在北州的根基尚淺,要培植一批成熟可靠的女工裁縫談何容易?自家鋪子的綢布雖然價格比彆處低,可是款式上總歸是跟不上王城的款式,與當地的款式也格格不入,因此屢屢受製。
再說了,若真的想生更多的財,專精一條路子肯定是最好的。
自己有販運的門路,這是彆家求也求不來的,唯獨擔心的便是綢布售不出去。
如今按照清霜的說法,倒也能解決了。
兩人正站在原地考慮,一個賣首飾的小女娘卻尋了上來。
清霜定睛一看,原是之前向自己和柳憶安賣過木釵的小女娘,當時柳憶安可是被她坑了十幾文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