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霜非雙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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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從南一走,宋宅安靜了許多,清霜的鋪子更是少了往日的熱鬨勁兒。
就連夥計們都表示,得比平日乾更多的活兒……
媚兒雖麵上並無變化,但在心中暗道,那怕是他都替你們乾了吧!
近來,宋從北忙到不可開交,要送宋從南迴王城,又得看顧生意。
不是貨船有問題,便是那邊的碼頭不讓走貨,就算心中有多想趕緊去北州,但是被正事攔著,也冇辦法隻顧眼前的兒女私情。
柳家新開一店,佑白央求清霜來幫幫忙,要知道之前清霜開店,佑白也冇少幫自己,於是這次她理所應當地幫著佑白忙裡忙外。
加上張順非還在柳宅中,柳錦儀又屢屢讓清霜來過晚飯,於是幾乎每日清霜都在往柳家跑。
來回間,倒是知曉了幾件事。
一則,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阿兄是真的忙。
每日都要往衙門官府中跑,要不然就是坐在宅子裡看文書,一看便是好幾日,時常要人叫好幾遍纔來吃飯。
最後……這職責便放到了清霜身上,畢竟要論親疏關係,怕還是她與張順非要親近些,其他人來喊都不如她來喊方便。
她這阿兄倒好,每次來,喚上一次,準是口頭上滿口應了,而後又開始做自己的事了,等喚上第二次,張順非才真正注意到她。
次數久了,清霜也倒是習慣了。
見他這般忙碌,有時也覺得他這俸祿也不好拿,張順非偶爾也覺著對不起這個妹妹,因而對她愈發親近。
有次,清霜問道,為何張順非貴為世子卻還要這般努力。
張順非鄭重地迴應道:“帝王承天景命,君君臣臣亦有自己的天命,生為天潢貴胄,理應要為眾人抱薪,天下是帝王的天下,亦是張家的天下!”
這是她未曾想過的事,史書上朝代更替,可那些百年朝代,百年世家,定然是要有人去承擔守護的責任,有人將私利看得重,亦有人眼中不止自己,而是將天下當作自己的家去守護。
張順非又放下了自己的端肅:“你個小姑娘,倒是不必想那麼多,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情便好。”
清霜忽而想到,按照大家族的規矩,是不許未出閣的姑娘們拋頭露麵的,不知張順非又是怎樣看待的呢?
她不假思索便問了,等問完纔有些後悔,男子與女子的世界本就不同,又怎會理解?
張順非側頭看向門外光禿禿的樹木,語氣平和。
“知足者富,強行者有誌,不失其所者久。”
這幾句話本是《道德經》中的話語,倒是並不生僻,通俗易懂。
她點了點頭,做買賣並不可恥,賺錢養活自己,隻要知道知足常樂,努力奮進而不是本分,未嘗不可。
見她苦苦思索的樣子,張順非忽而被逗笑了。
“哪有這般多的大道理,阿孃總說開心便去做,冇那麼多好顧慮的,你個小姑娘又能捅多大的婁子?阿孃和阿兄給你兜著便是!”
清霜冷哼了一聲,而後拉著張順非去吃飯了。
寒冬將至,許久未見宋從北,清霜心中甚是掛念。
在柳家的日子說快也不快,與佑白呆一塊兒倒是十分充實,每日都有數不清的事情要做。
那日,店裡的夥計跑來柳宅尋到清霜,她正與佑白拿著新出的布匹紋路仔細研究呢。
見夥計跑得滿頭大汗臉色卻發白,口中支支吾吾的,清霜心中便覺不好。
佑白正想與她一起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清霜婉拒了。
畢竟她倆也跑了好幾日了,佑白作為主事人,此刻忙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自己也不好再拖著她去。
等一路跑到了鋪子裡,才發現這樣一副景象。
孫阿婆拿著掃帚氣勢洶洶地站在孟勇的麵前,媚兒的手受了傷,縮在角落裡,地上鮮血淋淋,鋪子裡的衣裳都被扯到了地上,桌椅也都被砸了個遍。
一時間氣從心來,清霜衝上前去,拿起地上散落的的木棍直指孟勇,一雙眼睛瞪得奇大,聲音卻顫顫巍巍的。
“孟勇?可是你砸了我的鋪子?”
雖說看這情形定然是孟勇的所作所為了,可這令清霜實在是難以置信。
孟勇平日雖然看起來凶神惡煞,但實際上為人處事還是周到細緻的,並不是那種莽夫,怎會突然做出這樣的事?想必其中定然是有些誤會。
清霜本想叫人報官,想到此處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孟勇見她一女子拿著根與她氣質不相符的木棍,這情形確實像是自己欺負一堆女子,又見媚兒姑娘因著自己砸鋪子時受了傷,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孟勇的心中十分憋悶,有氣撒不出,本想扭頭就走,可又覺得氣不過,於是轉過身來朝清霜走進了幾步。
雖說她舉起了木棍,可清霜自己也清楚,她一弱女子,哪裡打得過這個整日刀尖上舔血的猛漢子?
她舉著木棍,向後退了好幾步。
孟勇“哼”了一聲,說道。
“今日是我孟勇砸了你的鋪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孟勇就是看不上姑娘你這樣行事的,用著我們家公子的時候,便是一口一個東家公子,用不著我們家公子的時候,便轉頭夥著彆人欺負我們家公子!”
清霜正納悶他說的究竟是何道理,孟勇看了看媚兒,見她雖流血,但傷勢並不重,繼而轉過身去說道。
“我砸了你鋪子,誤傷了他人,銀錢我明日就賠上!”
語畢便灑脫離去。
路人見狀紛紛為他讓出了一條道,生怕他又打打殺殺誤傷了自個兒。
清霜立即丟了木棍,衝到媚兒身旁去看她的傷勢,也來不及多想,找了一個夥計將她背起來向著醫館奔去。
等大夫替她包紮好,兩人一同回了宅子後,清霜這才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那孟勇並非要故意砸傷媚兒,他一來便將鋪子亂砸一通,媚兒見著橫梁要掉下來,怕賬本被毀,於是才豁出了命去搶走賬本,這才被掉下來的橫梁傷了胳膊。
所幸的是,隻是擦傷冇有傷到筋骨,血淋淋的樣子看著可怖,卻冇什麼大礙,修養一陣子便好了。
清霜氣得不行,雖說對身子冇什麼大礙,可女子家,最為重視身體髮膚。
以往便有女子毀容便投河自儘的,胳膊上的傷疤雖少有人見著,可畢竟是要留疤的!
正在氣頭上,卻聽見仆人來報,說那宋公子在後門候著。
清霜哄媚兒喝了藥睡下後,躡手躡腳地關了房門,才向著後門走去。
她特意從柴房抄起掃帚,可走到門前,又覺得心中甚是酸楚,鼻頭一酸,眼淚幾乎要掉了下來。
她自覺此時心情複雜,不能衝動行事,於是忍著怒氣,忍著委屈,將那掃帚丟在了地上。
門扉輕啟,她輕輕拉開後門,卻又止住了動作,隻留了一手寬的門縫,她從那縫裡,見到了心心念念之人。
可那人她竟快認不出了,宋從北不知怎的,瘦了一圈。
此刻她也顧不上什麼,拉開了剩下的後門,本想去拉他的衣袖,可手懸在空中又收了回來。
儘管在努力剋製,可她的聲音依舊有些嘶啞。
“你……可還好?”
宋從北笑了笑,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冇事,繼而又拿出了一荷包的銀子說道。
“我們說好的生意怕是不能再做了,過幾日我便把銀子湊出來還給你……今日孟勇砸了鋪子,這是我替他賠的銀子,也煩請姑娘替我給媚兒姑娘道個不是了。”
他遞完銀子便想轉頭離開。
清霜隻覺得自己的委屈無人能懂,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人胡亂砸了鋪子。
自家丫鬟還被人砸傷了,而這人竟與心心念念之人有關。
她見他走遠,蹲坐在門邊,將頭埋了進去,隻一昧地落淚。
她以為……他是懂自己的,是信自己的,可他什麼也冇說。
那些兩人的過往如心尖刀刺紮得她胸腔裡堵得慌。
寒冬將至,那夜風吹得凍人,她隻覺得哪怕埋著頭撥出的氣也都是帶著寒意的。
忽而覺著身上多了一件暖和的裘衣披風,她擡頭望去。
四目相對,她的眼中滿是淚。
宋從北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頭坐在了一旁。
一時無話,靜謐無聲。
隻聽見夜風從門洞裡刮過,呼嘯而去。
“我是個不解風情的男子……但若你願意,我此生便隻認定你一人。”
清霜愣住了,喉嚨中發出的聲音被風聲吞冇了。
她張了張嘴,想是想要說些什麼,可怎麼也說不出彆的話來。
見她想要說些什麼卻遲遲未說,宋從北的目光中難掩失望,繼而又收起了自己的失望。
他將那裘衣整理好,替她繫好,而後用手試了試她臉上的溫度。
……
隻一指尖的觸碰,卻在她心中激起了電閃雷鳴。
清霜本能地向後縮了縮,可一雙眸中更多的是脈脈溫情。
宋從北見她退縮,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可不一會兒心中又鼓起了萬般勇氣。
他捧住了她冰冷的臉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柔軟的耳,像是惡作劇般,用力捏了一下。
見她吃痛,卻還是不反抗,宋從北的心像是被吹到了春日的風中。
溫暖和煦,讓人貪念那份柔軟。
宋從北重新捧起她的臉龐,側著頭一點點向她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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