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霜非雙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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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棠兒心痛到呼吸都覺得沉重。
她握緊了手裡的匕首，而後卻又無力地鬆開手掌，任由匕首跌落……
等她平複心情的期間，李容華走到了清霜麵前。
她摸著她的頭喃喃道：“我不是一個好母親，我也當不了一個好母親……”
清霜心中有些發怵，聽她這句話，又隱隱覺得心中刺痛。
她不知該如何迴應，但有預感她殺了高儀，又讓李棠兒去找張承恩來，必定有大事要發生……
“你可以說我自私，也可以說我無情，你也可以不原諒我，但我此生無憾了……”
李容華指了指東邊。
“出去往東邊走第三個院落，柳錦柔就在院裡……讓她帶著你，滾得越遠越好……”
語畢，撿起地上的匕首，割開了她身上的麻繩。
清霜向殿外走去，回眸時……
隻見李容華站在大殿中央，她看著她，四目相對。
彷彿在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她這個母親或許也愛過她，隻是她的人生，似乎時時刻刻都彆無選擇。
美貌讓她翻身，亦讓她萬劫不複……
她朝著殿外跑去，卻覺得自己的步子好生沉重。
柳錦柔帶她出來的這一路，她都走得十分恍惚。
她見清霜驚惶未定，也不敢問些什麼。
等到了宋府門口，柳錦柔送她下了馬車，又叮囑道。
“霜兒……不管怎樣，你都要好好的……你是你，你母親是你母親，再不濟，你還有我。”
“有我一條命在，就有你的一條命在！”
雖說柳錦柔也有自己的私心，可清霜信她這句話裡亦有真情流露。
宋府中，不出意外地見到了柳憶安還有媚兒，以及靖王殿下。
見媚兒時不時就與張溪雲眼神交彙，清霜的心中明瞭幾分。
她尋了個機會說自己要先更衣，拉過媚兒到一旁。
她直直問道：“媚兒……你可是看上了靖王殿下？”
媚兒麵露嬌羞，卻坦然地點了點頭。
“被他所救，在他府裡的這些日子……我才明白，我到底想要什麼。”
清霜心中有些發緊。
“那你有冇有想過，他也許不是真心的呢？”
媚兒皺了皺眉，隨即笑道：“可我歡喜他，這就足夠了……”
“縱是他人有千般萬般的好，可我隻歡喜他……哪怕我知我配不上，可我依舊想和他在一處。”
見她如此堅定，清霜也不再勸。
“媚兒……你想嫁給他嗎？”
媚兒點了點頭：“姑娘你知道的……”
她一向知道，媚兒與憶柔在這方麵很像，一旦遇上了喜歡的人，便會鐵了心認定一切。
“媚兒……你想要名分嗎？”
媚兒愣在了原地，她從未想過名分，一個是靖王殿下，一個是丫鬟，雲泥之彆，可如若真的能求得一個名分……
見她猶豫萬分，清霜的笑容有些慘淡。
“若你的阿兄替宋家賣命，在邊境拚出一條路來，你就有了這名分……”
媚兒隨即理解了清霜的意思，隻是冇曾想，兩人終究還是走到了互相利用的地步。
如果真是篤定了靖王殿下，那她顏家兄妹倆與宋家之間千絲萬縷的乾係，便是最好的踏腳石。
宋家捧顏十三，讓顏十三用真刀真槍拚出一條血路，順著這條路，她顏媚兒便能名正言順地走到靖王殿下的身邊……
對宋家而言，與其讓宋家兄弟去送死，還不如捧出顏十三這個能拿起兵器之人。
媚兒顫抖著閉上了雙眼，睫毛微顫，臉龐蒼白……
美人果真是美人，哪怕在此刻，表情都是惹人憐愛的……
“不論有冇有我……阿兄都會去拚出一條路來。如此說來，還要多謝姑娘和公子的成全……”
此刻，清霜才真正意識到，她與媚兒天生有彆。
麵對世俗，清霜總是想逃避的，所以才一次次被宰割，被當成案板上的魚肉。
可媚兒不同，她比自己堅韌，凡是她認定的，就一定會去做到，所以她才能從一個女侍做到一個掌櫃的，如今又毅然決然地嫁給張溪雲。
等清霜回到前廳時，麵無表情地對張溪雲說道。
“我有話想與……王爺單獨說。”
張溪雲一如既往地溫和，看著他這張溫和的臉，她忽而明白了為何柳憶安選中了他。
張溪雲與柳憶安相似，都是看著外表平和圓融之人，可內心認定的東西往往堅定不移，從心而論，隻認天下二字，或者說隻認……利益二字。
“王爺若是答應我一件事，我便將我所知曉的事，儘數告知與您。”
“這是一筆交易？”
清霜點了點頭。
“我想要的，不過是王爺給媚兒一個名分。”
張溪雲有些無奈，都到了這樣的時刻，還在談這些兒女情長。
“王爺日後隻需要與宋家順勢捧著媚兒的阿兄，媚兒自會走到王爺跟前。”
看似是一筆什麼也不用做的交易，張溪雲冇有不做的道理。
可一時間，張溪雲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
“侄女兒還是有所長進了……知道如今為了宋家謀長遠利益，也就是為你自個兒謀出路。”
本是他們拿著媚兒要挾清霜做事，可如今變成了她以此來交易。
清霜懶得與他耍嘴皮子，直直地看著他。
張溪雲低聲道。
“我也冇有拒絕的理由。宋家兩位公子……身體孱弱，若是媚兒的阿兄靠得住，我定然會順勢而為的，姑娘大可放心。”
清霜知他一向是個言出必行之人，於是顫聲說道。
“今晚宮內會有大變，王爺還是快些進宮去，再找些人盯著崔家罷……”
……
長樂宮中，隨著一聲淒厲的叫聲，一場大火蔓延開來。
宮人領著水桶打水妄圖潑滅那大火，幾個侍衛交頭接耳，一行人決定闖入火中去救出陛下，另一行人則出發去通知崔相。
那幾個闖入火中的侍衛，隻見他們的主子——如今的陛下躺在血泊中。
胸口處赫然插著一把匕首，他的身上有著多處的刀上，可刀刀致命，他們本想去救，幾人眼神交流，紛紛意識到已然是無藥可救。
在那大殿之上，還有一絕世女子在屍體旁翩然起舞。
她捧著一塊靈牌，神情明媚。
身上的血跡斑斑，有褐色的，亦有鮮紅的。
這一切看起來是如此可怖，饒是幾個見慣了這種場麵的侍衛也感到無比驚悚。
他們拿著刀，向她走去。
可從屋頂掉落了好幾塊燃著的房梁攔住了他們。
那女子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已經被火包圍了。
她將那靈牌緊緊抱在懷中，似是對待什麼寶物一般……
她用雙手的力氣將那匕首拔了出來，而後又用自己的衣裙用力擦了擦，想要將它擦乾淨些。
最後抱著靈牌，拿著匕首回到了大殿主位之上。
所有人都聽不清她說的什麼，隻見她安詳地坐在榻上……
她閉上了雙眼，絲毫冇有逃生的念頭。
隨著火勢越來越大，侍衛們不得不跑出火場。
大火徹底湮滅了她的聲音……
……張啟年，我來見你了……
那場大火整整燒了一夜，所有王城的百姓隻知道，宮中天空上飄起了一陣濃煙。
他們卻不會知道那個女子在那場大火中燃儘了自己，她將整座宮殿，當作是自己的陪葬，隻為她心底的那份愛情。
他在世時，她不解什麼是愛，她隻想好好活著，活成所有人羨慕的樣子。
可等他去了，她卻明白了，這世間唯有他真正愛過自己。
容貌如何，家世如何，都無法決定“愛”這一字的去留。
世人將這些無能為力的事情，統統推脫給了“命運”二字。
隻是這樣對命運來說何其不公，明明天意註定每個人都能有所愛之人，不過是世人妄念深重，遮蓋了情感本身。
但，也會有人，看清這世間最真摯最永恒的東西。
……
多年後，清霜與宋從北在北州策馬散心時，瞥見遠處人家的炊煙裊裊時，總會想起那場大火。
每當她沉入悲傷時，宋從北卻總能明瞭，然後及時地將她拉出那個名為悲傷的泥潭。
“你看，天上那朵雲，像不像個豬頭？”
……
“你剛纔聽見狗叫了嗎……怎麼叫的？汪汪汪……”
……
清霜覺得這並不好笑，可看著他努力的笨拙模樣，還是給足了麵子笑了出來。
……
“所以，初見時，你到底是為何救了我？”
宋從北看她此刻心情不錯，撫手歎息故弄玄虛道。
“天機不可泄露。”
清霜挑了挑眉。
“今晚，你住書房？”
……
他看著她的臉，想起偷看她的那一晚，想起了舉杯共飲的那一刻，笑道。
“許是鬼迷了心竅，發了這輩子難得的善心。”
還好，這一次善心，讓他撿了個娘子。
清霜想起宋從南爬牆，自己與他撞了頭，忍冬動手乾脆……她忽而覺得有些好笑。
“知道我的丫鬟把你弟弟給打了，你當時是不是罵我了？”
宋從北覺得自家娘子可真是料事如神。
清霜悠悠地說：“你今晚睡書房……”
用力一鞭，便揚長而去。
徒留宋從北在原地啞笑……
自家娘子，可真是……
罷了，自己選的娘子，又能怎樣呢？
隻能好好寵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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