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仙劫 第167章 孤鋒決斷謎雲深
劫蓮峰頂的夜，死寂得能吞噬心跳。混沌星力與劫燼氣息交織的防禦光幕籠罩全峰，隔絕了外界的窺探，也隔絕了山風，隻留下一種令人窒息的沉悶。淩絕獨立於峰巔邊緣的斷崖之上，身影融入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唯有額間那隻血色星瞳，如同深淵中唯一燃燒的星辰，冰冷地俯瞰著下方那片被詭異寂靜籠罩的宗門大地。
神念，如同無形的潮汐，一遍又一遍地掃過天衍宗的每一寸土地。從主峰天衍峰那巍峨卻死寂的掌教大殿，到百煉峰師尊鐵戰那緊閉洞府門前積下的微塵；從丹霞峰靈藥圃中夜露滴落的輕響，到煉器峰深處地火沉悶的嗚咽……所有細節都被那敏銳到極致的感知捕捉、分析、推演。
沒有！依舊沒有！
沒有掌教玄微子留下的隻言片語，沒有大長老莫離那標誌性的混沌酒氣殘留，更沒有師尊鐵戰那如同熔爐烙印般熾熱的戰意波動！高層們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巨手從這片天地間徹底抹去，連一絲掙紮的痕跡都未曾留下。唯有宗門護山大陣那遲滯運轉的黯淡靈光，如同垂死巨獸微弱的心跳，證明著某種力量還在勉力維係著這個「空殼」。
「印記沉寂，人蹤全無……」淩絕心中默唸，血色星瞳深處冰海翻湧，「星隕宗？歸墟？還是……宗門內部，有鬼？」每一種可能都帶著令人窒息的寒意。星隕宗若有此等無聲無息拔除天衍宗所有高層的手段，其底蘊之深、謀劃之遠，遠超想象！若是歸墟那等追尋禁忌存在的觸手，其目的又是什麼？噬靈根？還是天衍宗本身？最壞的猜測，則是宗門內部出現了難以想象的叛徒或變故，從核心瓦解了這棵參天大樹！
無論哪一種，都意味著劫蓮峰、曙天盟，乃至整個天衍宗，都已置身於風暴的最中心，隨時可能被碾成齏粉！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微弱、卻如同毒蛇般陰冷的窺探感，極其短暫地擦過劫蓮峰的防禦光幕，一閃而逝！
淩絕的血色星瞳驟然收縮，猛地轉向東南方——天衍山脈外圍，一片名為「黑風嶺」的險峻區域！那窺探感正是從那個方向傳來，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惡意與貪婪！
「來了！」淩絕心中警兆狂鳴。山外的群鯊，終於按捺不住，開始試探這看似虛弱卻依舊亮著獠牙的獵物了！
他身影一晃，如同融入夜風，瞬間回到劫蓮殿內。殿中燈火通明，石浩、清風等人皆在，氣氛凝重。墨淵閉目養神，裂穹劍橫於膝前，劍意內蘊。鬼厲化作一團飄忽的陰影，隱匿在殿柱的角落。藍玲兒依舊獨立一隅，碧藍星流環繞，如同冰封的湖麵。
「東南，黑風嶺方向，有窺探。」淩絕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敵蹤已現，意圖不明，但來者不善。」
眾人神色一凜。
「他孃的！果然來了！」清風猛地站起，眼中寒光四射，「管他是哪路牛鬼蛇神，敢伸爪子，就剁了他！」
「淩師弟，如何應對？」石浩沉聲問道，星紋戰軀的氣息隱隱流轉，做好了隨時搏殺的準備。
淩絕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墨淵和鬼厲身上：「墨兄，鬼厲道友，山外之敵，或為星隕宗爪牙，或為覬覦宗門空虛的宵小。其動向，還需兩位相助探查。」
墨淵睜開眼，眼中劍意一閃：「探查敵情，墨某義不容辭。我這便去黑風嶺走一遭，看看是何方神聖」說罷，身形化作一道清冽劍光，無聲無息地穿透殿頂防禦，融入夜色。
鬼厲嘎嘎一笑，鬼霧翻騰：「嘎嘎，老祖我最喜歡看熱鬨了！黑風嶺那鬼地方，正合我意！」黑霧一滾，如同滲入地底般消失不見。
「藍姑娘，」淩絕看向那抹冰藍身影，「峰內防禦，尤其護山大陣與劫蓮峰陣法的銜接節點，勞煩你多加留意。若有異動，即刻示警。」藍玲兒的能力，尤其對能量波動的敏銳感知，是守護劫蓮峰的關鍵一環。
藍玲兒微微頷首，清冷的眸光在淩絕臉上一掠而過，算是應下。
待墨淵、鬼厲離去，藍玲兒也無聲隱入偏殿深處，淩絕的目光重新回到石浩、清風等核心成員身上，血色星瞳中燃燒著決斷的火焰。
「高層失蹤，敵蹤已現，我們已無退路，更無援軍可待！」淩絕的聲音如同出鞘的劫燼刀，帶著斬斷一切猶豫的鋒芒，「坐守劫蓮峰，隻能被動捱打，最終被層層圍困，坐以待斃！等墨淵與厲鬼帶回情報，我等要主動出擊！」
兩個時辰後，墨淵和厲鬼回歸，彙報探查到的情報。
淩絕聽罷猛地踏前一步，周身氣息轟然勃發，化神巔峰的威壓混合著寂滅道痕的冰冷意誌，如同無形的風暴席捲大殿：「黑風嶺情報已明，與其坐困愁城，不如主動出擊！斬斷山外伸來的爪子，拔掉釘在宗門眼皮底下的釘子！以戰養戰，在血與火中，撕開這迷霧，找到高層失蹤的真相！」
「淩老大，你說怎麼乾，我們就怎麼乾！」清風第一個響應，無回劍意透體而出。
「對！殺出去！讓那些狗娘養的知道，天衍宗還沒亡！」孫烈雙拳緊握，金紅烈焰在體表升騰。
石浩重重一錘胸膛，發出沉悶的轟鳴：「百煉峰出來的，從不怕死戰！淩師弟，下令吧！」
「好！」淩絕眼中厲芒爆射，「石師兄，你與墨淵、厲鬼道友坐鎮劫蓮峰，主持大局，確保根基不失！清風、蕭師兄、林師姐、莫炎、孫烈、趙鐵柱！隨我出戰！」
「目標，黑風嶺！揪出窺探的耗子，敲掉他們的爪子！若遇強敵……」淩絕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決絕，「那就用他們的血，染紅我歸途的第一塊踏腳石！」
「是！！！」眾人齊聲怒吼，戰意瞬間點燃，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噴薄而出！
片刻之後，數道收斂到極致、卻蘊含著狂暴力量的遁光，如同夜幕下最致命的毒刺，悄無聲息地刺破劫蓮峰的防禦光幕，朝著東南方黑風嶺的方向，疾射而去！
黑風嶺，名副其實。此地山勢陡峭嶙峋，終年籠罩著一種源於地脈陰煞的黑色怪風。怪風嗚咽，如同萬鬼哭嚎，不僅能侵蝕護體靈光，更能乾擾神念探查，是天然的隱匿伏擊之所。
淩絕一行七人，如同鬼魅般潛入黑風嶺的邊緣。剛一進入那嗚咽的黑風範圍，便感到一股陰寒刺骨的氣息纏繞上來，神念如同陷入泥沼，被大幅度壓製、扭曲。
「哼，裝神弄鬼！」淩絕冷哼一聲，血色星瞳驟然亮起！瞳孔深處，混沌星璿瘋狂旋轉，寂滅道痕的灰敗氣息彌漫開來，瞬間在週週形成一層極淡的、無形的力場。那侵蝕神唸的陰風觸及這層力場，如同遇到了剋星，發出細微的「滋滋」聲，被霸道地湮滅、排斥開。
他強大的神念再次鋪開，雖然範圍被壓縮，卻更加凝練、穿透力更強，如同黑暗中的探照燈，一寸寸掃過怪石嶙峋的山嶺。
很快，一處位於半山腰背風處的天然石凹引起了他的注意。那裡殘留著極其微弱、卻與周圍陰煞格格不入的靈力波動，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如同劣質香料般的奇異氣息殘留。
「有埋伏痕跡，剛撤離不久。」淩絕傳音示警，身形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朝著那處石凹潛行過去。清風、蕭破嶽等人緊隨其後，各自收斂氣息，武器在手，眼神銳利如鷹隼。
石凹內，一片狼藉。熄滅的篝火堆旁散落著幾塊啃噬過的獸骨，地麵有淩亂的腳印，空氣中殘留著那股劣質香料的氣息和淡淡的汗味。角落的石壁上，用某種暗紅色的礦物刻畫著一個扭曲的、如同燃燒星辰般的詭異符號——星隕宗的標誌！
「果然是星隕宗的爪牙！」清風咬牙切齒，指尖劍氣吞吐，恨不得立刻將那些藏頭露尾的家夥揪出來碎屍萬段。
「不止星隕宗。」淩絕蹲下身，指尖撚起一小撮殘留在地上的灰白色粉末，湊到鼻端。粉末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腐爛金屬般的腥氣。「赤霄魔宗的血煞毒砂……還有這香料，是『**草』的味道，星隕宗控製外圍爪牙的常用手段。」
「星隕宗和赤霄魔宗勾結？」蕭破嶽眉頭緊鎖，聲音低沉，「他們想乾什麼？趁火打劫？」
「目標，恐怕是整個天衍宗。」林小滿聲音帶著憂慮，「高層儘失，護山大陣不穩，正是他們趁虛而入的絕佳時機！」
淩絕站起身，血色星瞳掃過石凹內殘留的痕跡，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在分析：「人數在十人左右，修為最高不超過元嬰後期。撤離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看腳印方向……」他的目光投向石凹深處一條被亂石半掩的、向下延伸的狹窄裂縫，「他們往地下深處去了。」
「追！」淩絕眼中殺機一閃，沒有絲毫猶豫，率先朝著那條裂縫鑽了進去。裂縫狹窄曲折，越往下，陰煞黑風越盛，那股劣質香料和腐爛金屬的混合氣味也越發濃烈。
深入地底數百丈後，前方豁然開朗，竟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溶洞。溶洞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由慘白獸骨和漆黑岩石壘砌而成的、散發著濃鬱血腥與汙穢氣息的簡陋祭壇！祭壇上，還殘留著未乾涸的暗紅色血跡和幾縷破碎的布片。
祭壇周圍的地麵上，刻畫著更加複雜、令人頭暈目眩的扭曲符文，隱隱構成一個邪異的陣**廓。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空間波動殘留和一股令人作嘔的、彷彿無數怨魂被強行撕扯湮滅後的精神汙染氣息！
「獻祭法陣！空間傳送殘留！」淩絕瞳孔驟縮！這絕非簡單的監視據點！對方在此地，用活物（很可能是擄掠的低階修士或凡人）進行了血祭，以此短暫地撕裂空間，將人或資訊傳遞了出去！而那祭壇上殘留的布片，隱約帶著天衍宗外門弟子的服飾紋路！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間席捲淩絕全身！拿天衍宗的人做祭品？！
「這群畜生！」清風雙眼赤紅，幾乎要控製不住殺意。
「他們獻祭傳送了什麼？人？還是情報？」林小滿聲音發顫。
淩絕沒有回答，他走到祭壇旁，蹲下身，指尖凝聚一絲精純的寂滅道痕之力，小心翼翼地觸碰向地麵上那殘留的空間波動核心。
嗡！
指尖觸及的瞬間，一股極其混亂、駁雜的畫麵碎片和斷斷續續的聲音，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衝入淩絕的識海！
「……目標…劫蓮峰…淩絕…已歸……」
「……高層…確…失蹤……大陣…虛弱……」
「……請求…下一步…指令……」
「……赤霄…魔蠍大人…已就位……」
「……星隕…『暗星』…大人…即將……」
畫麵破碎閃爍：一個身穿星隕宗服飾的修士對著祭壇嘶吼；一張模糊卻透著陰狠的、帶著赤霄魔宗刺青的臉孔；一道如同融入陰影、氣息深沉如淵的暗金身影（暗星）……最後，所有畫麵被一片粘稠如血、帶著無儘貪婪與惡意的猩紅光芒吞噬！
噗！
淩絕猛地收回手指，臉色微微一白，識海如同被重錘砸中。那些資訊碎片太過混亂，蘊含的惡意衝擊更是驚人。但他抓住了關鍵：對方確認了高層失蹤和護山大陣虛弱的情報！赤霄魔宗有高層魔蠍已潛伏到位！星隕宗派來了代號「暗星」的強者！而對方的目標，直指劫蓮峰和他淩絕！
「情報已送出，強敵將至！」淩絕猛地起身，血色星瞳中殺意沸騰如熔岩，「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清理痕跡，返回劫蓮峰！準備……迎戰！」
然而，就在眾人準備撤離這血腥溶洞的瞬間——
轟隆！！！
整個溶洞劇烈地搖晃起來！頭頂無數鐘乳石如同暴雨般砸落！地麵那些刻畫著邪異符文的陣紋驟然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狂暴的、充滿毀滅氣息的能量在祭壇廢墟下瘋狂凝聚、膨脹！
「不好！陷阱！自毀陣法啟動了！」蕭破嶽厲聲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