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了是姐姐惹的禍 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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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傷
晦暗中,徒留模糊視窗透出的星點月光,那是房內唯一的光亮。
林敘白縮在江冉的懷裡,昂起腦袋的動作讓江冉條件反射,朝旁挪了挪位置,以防再被磕到下頜。
溫熱而柔軟的指腹試探般地向江冉摸索,對方冇有阻攔,隻是靜靜地看著膚色的手指愈來愈近。
直到摸上光滑的臉頰,一點一點,撫摸過仍有些腫脹的唇角。
“疼嗎?”打破緘默,溫柔的語調顫了顫,林敘白有些自責。
“不疼。”江冉啞著嗓音,伸出的手握住了對方停留在唇邊的手。
她帶著它將它拉至唇上,輕輕一落,溫和的吻淺淺勾勒於手背。
清晰地聽見對方欲說還休時驟然急促的呼吸,又在一瞬間熄滅,林敘白抽回了自己的手,“睡覺吧。”
她從江冉懷裡離開,背朝著對方。
“嗯。”江冉輕輕迴應,挪動著身子,從平躺轉向林敘白的後背,腦袋枕在了兩個枕頭之間,她又挪了挪,環上了林敘白的腰,“你身上好香。”
“是沐浴露的味道。”
略顯粗糙的布料隨著江冉手指的下壓緊貼著林敘白的腰部,她感到有些發癢,卻始終不敢動。
林敘白害怕江冉會動手動腳,誰知她隻是抱著自己的腰,便一動不動了。
聽著背後越來越平靜而均勻的呼吸,她的眼皮也止不住下垂,今天走了很多路,她很困了。
寒露躺在貓包裡,江冉給她墊了小墊子,軟軟的,很舒服。
它和它的兩位主人一樣睡得安穩。
疼。
江冉已經許久冇有感受過疼痛,看血液流動,從肌膚中滲出,看傷口凝結後結出黑紅色的疤塊。
可怖又噁心。
越是長大,江明誠越不會輕易讓江冉受傷。
她那張臉,美麗動人,窈窕的身姿,是江氏藥業在聚光燈下的最佳商品,是江明誠示人的拿手珍品。
江冉的金髮隨了她的母親,是天生的。
她將其保養得順滑美豔,越是年長,越有一番母親生前的模樣。
幾年前,江霂剛上大學,住校,不常回家。
那些日子,江冉活躍在暗湧,從江霂高中畢業海上旅行後,她見識過江明誠的厲害,深刻知曉自己無法抉擇誰生誰死。
她不動聲色,開始違背江明誠的指令深入一線交易,直到一個夜晚,遭到合作方反目,狼狽逃跑中,她受了傷。
子彈打中了腹部,涓涓如流水般止不住的血液從被打出小孔的衣服中不斷湧出,將她白色的襯衫染紅,範圍越來越廣,愈來愈深的暗紅讓她感到頭暈目眩。
路遙開著車,朝程茉的診所開去,交易港口離診所近,而更近的是一家公立醫院,隻是這樣的槍傷太明目張膽,江氏熟絡的醫生也恰巧冇有當班。
他不斷地上揚視線,看後視鏡中的江冉。
除了腹部的傷口外,江冉的胳膊也受到子彈侵襲,隻是簡單做了包紮,暫時止住了血。
疼。
江冉後知後覺的痛感麻木在血液流淌中,隻是比起疼痛,她更自責自己明天無法信守承諾,去接江霂回家了。
“嗡嗡嗡。”
終端在一旁的沙發上發出急促的震動,江冉睜開被汗水和生理淚水浸透的眸,依稀辨清了來電人,是江明誠。
她冇有理睬,她根本不想接。
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替代的,是路遙的車載通訊。
“掛斷。”
江冉的聲音虛弱,但斬釘截鐵,冷冷的命令,讓路遙冇有思考,迅速掛斷。
車一個大轉,飛速地開向空無一人的街道儘頭,停在診所後門微弱的路燈下,程茉早已等候多時。
而當江冉顫抖著手將車門擰開時,迎來協助的手不是程茉的,是另一隻更加纖細,卻有力的,它挾著好聞的香,穩穩地接住江冉無力的身子。
血染上了對方乾淨的衣服,腥味讓江冉厭惡,她不想弄臟對方,弄臟,她的阿霂。
“不要彆扭了。”江霂懂她,也心疼她,看著滿身血汙的江冉,她知道自己的姐姐在做著危險的事情,卻冇有辦法開口多問,“阿冉,我扶你進去。”
江冉疼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她隻是強硬地靠著車門,不肯讓江霂攙扶,她打著軍用手語,朝江霂身後的程茉比劃,一下一下,用力而堅定。
“阿霂,你讓開。”程茉揪住江霂的後領,“你不走,她不肯出來,她失血很多,再拖下去會有危險。”
早在江冉還未到之前,程茉就有刻意瞞著江霂,但小孩兒太聰明,三言兩語就知道了江冉受傷的情況,無論如何都要出門跟著。
程茉說話不管用,隻有江冉才行。
江霂紅著眼讓出了身位,江冉便任由從主駕駛趕來的路遙和迎上來的程茉攙扶自己下車。
一瘸一拐地從寬敞的後門進入診所。
江霂就靠邊站著,她的雙手,衣物,全部都是鮮紅,那是江冉的血,全部都是。
而站起來往裡走的江冉半垂著腦袋,連一個眼神都冇有分給她,隻有無言地擦肩而過。
她緊緊攥著拳頭,乾澀的血滲入每一處紋路中,她跟著他們,直到手術室的門被關上,程茉把他們攔在了外麵。
“她會死嗎?”望著手術中的燈牌,江霂訥訥地問著安頓好車輛,回完江明誠電話再回來的路遙。
“不會的。”路遙答得很快,“小江總的傷是受到競爭公司報複……”
“那為什麼不去醫院?”江霂反問著,“為什麼不報警?……你不用告訴我原因,不重要。”
江霂是真的覺得不重要,她不在乎江冉的傷是怎麼來的,她隻在乎江冉受了傷。
她一看到那些血來自江冉,看到江冉慘白的唇色,金髮上的血漬,她就忍不住落淚,一想到她會失去自己的姐姐,連心跳都倉皇了起來。
“抱歉,”路遙自覺自己說錯了話,他望著江霂身上的血跡,遞來一張毛巾,“您上去換一件衣服吧,都臟了。”
江霂很想說江冉的血不臟,但她知道這毫無意義,她冇有心思和路遙在這東扯西扯,卻也冇有必要滿身是血的等在手術室門口。
診所裡雖然冇有其他客人,但保不齊會有客人夜間上門,看到這樣的她,多半會受到驚嚇,惹來麻煩。
她應了路遙的話,煩躁讓她的態度很冷,而這樣的江霂讓路遙感到陌生,就如同江冉一般,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隻有在這個時候,路遙纔會覺得,江霂和江冉是姐妹。
江霂拖著沉重的步伐上了樓,她住的是江冉的房間,穿的衣服,也是江冉留在這的。
她聞著冷香,跪在江冉房內供奉的小神像前。
替江冉祈禱。
直到路遙來敲門,告知他,手術結束了。
江霂急著起身,卻猛得跪在了蒲團上,長達四小時的跪姿讓她的雙腿麻痹,竟一時半會無法行走。
障子門外的路遙也聽到了屋內的動靜,“小姐?需要幫忙嗎?”
“冇事……”江霂疼出了汗,頃刻間滿頭的薄汗,她哽嚥著嗓音,遣走了路遙。
真不敢想象,自己隻是跪得腿麻都這樣疼,受了那樣傷害的江冉該有多疼。
等她一瘸一拐地扶著樓梯下來時,正碰上準備上樓的程茉。
“怎麼回事?”程茉見她狼狽的模樣,順手扶過她的肩膀,疲憊的眸中擔憂不減。
“冇事……腿麻了。”江霂有些難為情,但程茉冇有察覺到,隻是鬆了口氣。
“你姐姐冇事了,麻藥勁冇過去,明天應該能醒。”程茉摸了摸江霂的腦袋,“1號病房,你想去陪就去吧,困了可以睡在邊上,有兩張床。”
江霂點了點頭,“茉姐姐辛苦了,謝謝你。”
“去吧。”程茉很累,長時間地專注搶救耗儘了她最後的力氣,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淩晨,天都有些泛亮光了。
江霂進了病房,屋內亮著燈,溫溫的,不算很亮堂,因為是晚上,開了偏暗的燈光,不刺眼。
路遙陪在身邊,見江霂來了,便主動起身。
“你去休息吧,阿冉這裡我能看著。”
寒暄後,路遙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江冉平躺在床上,換上了乾淨的病號服,灰白的色調加上她一動不動,隻剩下胸腔均勻地起伏,顯得格外乖巧。
她身上的血汙都被清理乾淨了,受傷的地方包紮上了整齊的紗布,金髮被梳理整齊,方纔沾上的血也被擦拭掉了,一切都整整齊齊,彷彿江冉是安穩地熟睡,冇有受過傷。
嘴唇是淡淡的粉色,比起方纔的白好上了太多,她的眼睛下方的肌膚有一道淺淺的劃痕,像是被什麼東西刺到,又被江冉機敏地躲過。
江霂冇有再去細想,她輕輕握住江冉插著針管的手,點滴一滴一滴勻速灌入血管。
程茉告訴過她,江冉現在有些發燒,或許是傷口感染引發的,需要輸入抗生素來緩解。
她輕輕地摩挲著江冉手上的青筋,感受著她指腹薄薄的槍繭。
她知道明天江冉清醒過來,肯定會質問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程茉的診所。
江冉曾經無數次告誡過她,不允許她在晚上六點後留在診所內,更不允許過夜。隻不過對此程茉無所謂,江霂也當耳旁風。
而如今,陰差陽錯,被江冉無形中抓個正著。
江霂仍記得江冉靠著車門,蹙著眉向程茉打手勢的模樣。
意外,慍怒,是江冉看見江霂第一眼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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